春日記情(第四回)

終於放榜了!

這苦澀的國中，由於爸爸夜夜酩酊大醉、媽媽日日強顏歡笑、身體裡惶惶不安的賀爾蒙，我總是一邊戴著耳機，重複聽著木匠兄妹的「Yesterday Once More」，然後一邊瘋狂埋首看書跟寫評量。因為聯考制度「一試定終身」，所以我國三整年無法安心放縱地躺到床上。每天吃完晚餐，就把自己關進房裡，晚上不是趴在書桌，就是跪在床邊複習到睡著。隔天早上驚醒後，再屢屢埋怨為何讓自己睡著，進度沒念完怎麼辦?然後再快速梳洗，匆匆騎著腳踏車到2公里外的學校上課、模擬考、大考、小考、自習，再回家，再吃晚餐，再關進房間......日復一日。

偽裝成蠻不在乎生活周遭朝事情的我，好想逃。

能引起心中漣漪的，大概就是周末夜晚，我會趁全家人都睡著時，躡手躡腳地打開客廳電視，迅速把音量調到最小，轉到台視，看「周六午夜場」。我看《真善美》、看《秘密花園》；愛看《刺鳥》梅姬與神父的酸楚的戀情，更愛看《清秀佳人》安雪莉與馬修失而復得的愛情故事。在這每周一次的凌晨兩個小時，短暫感覺到自己還有溫度，想像自己將來也會有愛情降臨。

學校老師除了緊盯我們讀書，常常不時地歌誦著「由你玩四年」的美好，藉此激起我們升學的動力。我也會期待自己上高中，然後上大學，然後一定會遇到白馬王子，脫離惱人的青春期，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七月七日、七月八日連續兩天的國中聯考，那試場悶熱空氣的黏膩，彷彿還留在皮膚上，塵埃已然落定!這幾個禮拜，不，這國中三年來身心上的煎熬，苦盡甘來。七月二十三日一早，從郵差手中接到成績單，確定自己的分數，足以穿上那一襲夢寐以久的綠衣時，高興地幾乎想要告訴全世界。

隔壁的郭禹儂呢?不知道他考上哪一間學校。他們家怎麼靜悄悄的?!

「阿妹仔~阿妹仔!」突然聽到媽媽的聲音老遠從門外傳進來。原來，愛比較的媽媽早就跑到隔壁去宣傳我的聯考成績。當然，也順便打探了郭禹儂錄取的學校。

「郭禹儂成績落在成功高中，聽說是第三志願哪!也不錯啦!」

「郭媽媽要我恭喜妳呢!阿妹仔!你真厲害!讓媽真有面子噢!」媽媽笑得合不攏嘴，簡直像剛打完了一場勝仗，驕傲得很呢!

「媽!妳很奇怪吶!幹甚麼這麼喜歡四處張揚啊?!」我最討厭媽媽這樣子了，老是提她的面子，面子一斤究竟值多少錢?

「不管啦!我們家總算出了一個 “讀書人”!我要先打電話跟你爸爸、爺爺、奶奶說。對了!我晚上還要加菜，全家應該要好好慶祝一番......。」也不管我的抱怨，媽媽逕自跑到廚房，開始準備晚餐，還喃喃地計畫要通知哪些人，好好炫耀一番。

我呢!當然難掩興奮的心情，滿心期待著開學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