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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5日,比莉·艾利什現身紀錄片《這個世界有點模糊》首映式。離經叛道的造型讓這位年輕女歌手在時尚界網羅瞭眾多追隨者。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對時尚有興趣的你或許註意到,若幹年前,幾乎所有時裝公司和設計公司都推出過各自的“繆斯女神”。通過“女神”,時尚愛好者們能夠更清晰地感知品牌的設計理念及其推崇的價值觀。但時至今日,鮮少再有品牌設計師大張旗鼓地宣稱哪位女士是“繆斯”。
楚楚動人的“繆斯女神”對聚攏志同道合之士、形成忠實的“粉絲圈”大有助益。設計師們曾經在各種場合滔滔不絕地贊美“女神”:“她會打網球!”“她赤腳在沙灘上漫步!”“她是建築師!”……“女神”如同品牌的第二張臉,似乎她的形象越獨特,品牌的粉絲就越多。
但是,對特立獨行的95後來說,時尚“繆斯”並不能“一呼百應”。北美青年文化平臺“VICE”載文稱,為適應“求新、求變、更包容、更多元”的當代青年的口味,設計師們不再急於塑造“女神”,也不再輕易向外界透露他們為客戶打造“人設”時的種種細節。
女性形象曾由“女神”定義
這種轉變不是在一夜間發生的。在“巴爾曼軍團”(時尚品牌Balmain的追隨者)和“古馳幫”(時尚品牌Gucci的愛好者)主宰時尚界之前,面對一位“女性原型”,設計師們的關註點都差不多,都會突出“現代女性的特質”。香奈兒(Chanel)品牌的創立者可可·香奈兒就是“女性原型”之一。她創造並出售一種生活方式——通過帶有男性風格的服飾,她表現出獨特的氣場、態度和風姿。追隨該品牌的女性消費者在生活的各方面都被鼓勵“香奈兒化”。
1947年,克裡斯汀·迪奧推出瞭被稱為“新面貌”的蜂腰造型後,迪奧(Dior)的女性原型出現瞭。它被視為對香奈兒式審美理念的激進對比。兩位女裝設計師成為對頭,他們對獨立女性的定義,進一步在“繆斯女神”身上強化。
隨著時間推移,香奈兒的自由剪裁、打破陳規的獨立感和迪奧的浪漫主義傾向愈發鮮明。一定程度上,消費者選擇某個品牌的衣服時,也就選擇瞭自己向往的世界。當她們購買某品牌的香水時,也表示瞭對品牌價值的認同。
“美國二戰後經濟繁榮,讓中產階級能夠通過品牌定義自己。”時裝歷史學傢卡洛琳·艾萊諾維茨-赫斯告訴“VICE”,“品牌通過‘繆斯’向顧客展示理想的女性形象,消費者則把這些模板套在自己身上,並將自己視為品牌的展現者。”
巴黎世傢創始人的一句名言表現瞭當時的情況:一位時尚女性如果不光顧一傢裁縫鋪,就無法變得優雅。這位設計師於1968年關閉瞭自己的品牌,並宣佈沒有繼任者。據說,巴黎世傢忠誠的贊助商、名媛蒙娜·馮·俾斯麥聞訊悲痛不已,閉門謝客3天。
時間來到20世紀90年代,隨著混搭服裝開始流行,神秘的“繆斯女神”對時尚體系的話語權有所動搖。卡洛琳指出,1988年11月,安娜·溫圖爾操刀的《Vogue》雜志的一張封面被視為潮流的轉折點:“高級定制服裝和牛仔褲的結合讓人們意識到,巧妙的搭配可能比由設計師包攬整體形象更好。”此後,人們漸漸覺得,將不同品牌的不同款式結合起來,比全盤接受一個品牌更有品位。當然,這不意味著對品牌的忠誠就此消失。從湯米·希爾費格到湯姆·福特(曾任古馳品牌設計師),從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初的許多高光時刻,依然少不瞭“繆斯女神”的推波助瀾。
2019年6月30日,美國紐約,歌手麥當娜在演唱會上表演。作為西方流行樂壇的風雲人物,麥當娜的著裝風格影響瞭一代人的時尚選擇。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多元身份”挑戰刻板印象
今天,“繆斯女神”的形象,與年輕一代日益開放、多元的時尚觀念發生瞭日趨激烈的沖突。雖然那些在20世紀起傢的設計師聲稱,自己在為一種新的、高度微妙的、隻有他們自己能理解的女性設計服裝,但絕大多數“女性原型”本質上都是同一類型。她們可能偏好不同,但總是消瘦、富有的白人,通常是歐洲人,而且經常擁有富有魅力和創造性的工作,例如建築師或藝術傢。
這一群體仍然是設計師們試圖取悅的對象,不過,隨著呼籲時尚界增強多樣性和公平性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公式化的“女性原型”正逐步走下舞臺。時尚品牌意識到,若想吸引更廣泛、更多樣化的受眾,就不能再依賴這樣一隻“專屬之手”來描繪自己的理想女性。
在全球化時代,品牌需要開拓更廣泛的市場,才能向世界各地的女性銷售產品。“我真的相信,今天的世界如此復雜,充滿瞭不同的民族、國傢和宗教,你不可能拿出一個統一的願景(去滿足所有人的希望)。”普拉達品牌設計師繆西婭·普拉達告訴“VICE”。
老派的“品牌女性”與當代文化中漸趨主流的“身份表達差異”存在矛盾。如今,交叉性話題增多,理解個人身份的語境日趨復雜。身份曾經屬於刻板印象,但現在它變得更加流動、多元——一個人同時表達多個社會身份是常見的,這些身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化。
“當代消費者不局限於單一的審美或潮流,他們對身份的看法是多變的,包括他們的價值觀。”創意工作室“The Digital Fairy”創始人伊芙·李表示。比方說,當一個品牌塑造瞭“單身女性”為其“繆斯”,那就意味著它排除瞭其他更復雜、更具可塑性的人設。“在這個特殊的審美時代,尋找女性原型的品牌往往會輸給那些表達身份多樣性的品牌。”全球潮流趨勢預測機構“Fashion Snoops”時尚文化和消費洞察總監卡雷拉·庫爾尼克說。
當今,許多最前衛的設計師在創作和品牌營銷過程中,都會主動拒絕“繆斯”。倫敦設計師理查德·馬龍認為,“女神”這一概念“創造瞭一個理想化的女性藍本”。“品牌們不斷嘗試,讓我們相信她存在,即使她不存在。”他解釋道,“我相信,人們已經厭倦瞭被要求以既定的方式表達自我。”
馬龍稱,他不希望制造一位“理查德·馬龍女士”,然後把這個標簽貼在追隨者身上。他認為,設計師應該瞭解客戶,通過觀察他們、與之談話來理解每個人不同的需求。“VICE”指出,某種程度上,你可能會覺得這種對待客戶的方式接近最老派的女裝設計師。兩者間的不同之處在於,年輕的設計師們更具包容性,其設計“反映和容納瞭眾多客戶的需求”。
“審美民主化”改寫時尚潮流
值得註意的是,今天的95後雖然不再追捧“繆斯女神”,但對“品牌Logo”仍然著迷。在“VICE”看來,這種癡迷並非“周期性的商標狂熱”。在多元和個性日益受到重視的時尚界,消費者與一個品牌打交道時,最本能的方式就是把那些帶Logo的服飾休閑著穿,而不是致力於展現它的設計精神。就像歌手比莉·艾莉什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從頭到腳的“香奈兒造型”,每一處細節,包括她的指甲上,都有品牌字母組合的變化,但她仍然是她自己。
我們正處於品牌概念的新時代。每過一個季節,就會有更多種類的跨界產品出現,它們越來越大膽。古馳和巴黎世傢開創性的“相互污染”系列中充斥著醒目的Logo,這或許表明,對當下的設計師來說,塑造品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重要。
想要品牌,就必須接受“審美文化”。卡雷拉·庫爾尼克表示,在今天的時尚界,“繆斯女神”被一系列“美學標識”取代,這些標識允許更多的靈活性和自由發揮的空間。
對青年來說,“為一個品牌代言”不再是唯一的理想。“cottagecore”或“regencycore”之類的風格令人向往,但這些審美偏好往往隻能持續很短的時間——社交媒體引導人們讀幾篇時尚評論,嘗試它鼓吹的審美標準,然後切換到另一篇,換種風格……尤其是在像TikTok這樣刷新速度極快的應用程序上。這種美學完全是在線的和開源的,可以被任何參與其中的人修改。其指導方針是可塑且不斷變化的,與95後對“身份流動”的理解天然契合。
在美學領域之外,“身份流動”也行得通。“在腦海中,你可以是一位酷愛極簡主義的女性,但你必須在H&M購物。”MADE Trends的高級趨勢預測師傑基·奇奎尼說。在他看來,今天的設計師對潮流和特定形象的話語權不像過去那樣有權威。“奢侈品牌曾經擁有較大自主權。”伊芙·李說,但互聯網改變瞭這一點。現在,你隻需點擊Pinterest或Instagram,就能看到一個“審美靈感民主化的世界”。
在這個社交媒體繁榮,每個人可以為自己創造神話的時代,時尚界的神話——“繆斯”逐漸失去瞭立足點。她的繼任者不是另一尊在設計師工作室或者會議室裡打磨出來的雕像,而是通過千奇百怪的“梗”,在虛擬空間構思和構建出的女性形象。這些不斷變化、捉摸不定的新時代女性或許不是什麼“理想中的模版”,但它滿足瞭年輕一代快速表達的渴望,因此比刻板的“繆斯”更受95後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