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海中的橡皮擦」之「貓也會嗎」

記得好幾年前的一個夜晚，聽到後院有小貓的叫聲，我拉上鐵捲門，居然有一隻小貓被卡在水管與牆壁間的縫隙，牠不停的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這時我意識到在右前方黑暗的角落有兩顆圓滾滾的眼睛正發亮盯著我看，應該是牠的媽媽吧。

我小心的把小貓拉了出來，牠的頭頂接近耳朵的部位有一處毛被刮掉，露出粉紅色的傷口。一開始我直接把小貓放在靠近牠媽媽位置，我想她應該會咬走牠吧。

因為卡通不都這樣演，或長輩都這麽說：「動物自己會去找草藥吃」但我偷偷從窗戶觀察很久，20分過去了，牠，還在原地，她的媽媽並沒有打算帶走牠。

大人沒說的一件事就是牠們也會選擇放棄。（這是我從動物頻道了解）

大約又過了10分鐘，我實在看不下去，直接幫牠上藥，又放回原地。

12點多了，躺在那的小貓，確定是孤伶伶的。

是的，牠的母親終究還是放棄了牠。

我找了一個紙箱簡單鋪了一塊布，將那孱弱奄奄一息的身驅放進去，索性就帶上樓放我房間好照應。

箱子就放在我房間的一個角落。

睡夢中，一陣騷動聲，把我驚醒！我趕緊開燈，那隻小貓居然呈現剛跑完百米衝刺，現在累癱躺臥在牆邊，急促的呼吸讓牠的肚皮起伏的特別明顯。

這怎麼一回事！？！

想逃走？還是….

把凌亂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又把牠放回箱子。

約莫一小時，一陣衝撞聲，又把我驚醒，趕緊打開燈，發現牠又跳出箱子。

瘦小的身驅，感覺出這次牠已癱軟無力...

這不尋常的舉動，讓我直覺我是不是該放生…

牠的家人應該會引導牠去「某個」地方吧

抱著箱子下樓，開了後門，將牠放到當初的位置，我想我不管了，但還是不放心就先躲進家裡，透過窗戶偷偷觀察。

潺潺水聲（幾年前我家還有山泉水）在寧靜的夜晚特別的刺耳…

當我快分心、想睡的時候，牠站起來了！

但卻像遊魂一般，往前、緩慢的前進…

不對！！牠往水聲方向走，一個踉蹌、牠跌躺在水邊。就這樣，像大海的鯨魚擱淺…..任由水慢慢浸濕牠的身體，一點掙扎也沒有…

「你是貓嗎⋯⋯貓不是都怕水？？！」

我心想，靠，這是什麼狀況！！！

沒辦法了，這一躺如果不管，鐵定沒命，只好將牠身子擦乾，帶回我房間。（想當然，衝撞聲在夜裏，是一段時間就來一下…最後我就...懶得配合了...因為真的很睏）

第二天早上。

我在機車的腳踏位置放了ㄧ個箱子。就這樣載牠同我去上班。

一進門，就劈頭跟老板說「我帶貓去看一下醫生！！」

只見老闆一臉狐疑，還帶著我在搞什麼飛機的眼神…

沒等他來得及反應，我就揚長而去…（算是無法無天…哪來的膽子….）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開門，我趕緊停好車走過去。

抱著箱子，一進門，醫生用溫柔的聲音說：「你的貓怎麼了？」當下我居然無意識的眼淚奪眶而出、無法控制狂流….

「天啊！這什麼狀況！！也太丟臉了！！難道是壓抑了一個晚上，眼前出現一道慈愛的光輝……」

我很想停止眼淚、好好說話，但該死的眼淚就是不爭氣，控制不了直流….

斷續、含糊、錯亂的回答中，醫師總算大概能明白我的意思。就緩緩說：「你的貓就先放這，你放心去上班，晚上記得來領喔！」

我整個人像得到救贖…感動不已。

我說我先寄一千元在這，請你們幫我照顧牠，但醫生還是堅持晚上再收錢。

我回到公司，老闆又看著我，嘴巴唸著「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平白無故帶了一隻貓來，也沒說清楚就衝出去，然後現在又自己一個人回來，還哭紅著眼…」

我不理這對貓狗ㄧ點也沒興趣的老板。

我只知道我的心裡現在是開心、放心。

終於等到下班接我的小貓，護士說小貓很好，我看牠沒什麼活力，但至少乾乾淨淨，頭上那一塊也沒在滲血。

我付了應該是不多的錢，因為我現在一點也沒印象，只記得當下我很不好意思，畢竟是寄放了一天，只覺這家動物醫院的醫生護士太有愛心了。

回到家，我準備一個大紙箱，簡單鋪一塊布，放了水跟食物，開始照顧牠的生活。

我發現，牠不太吃東西，偶爾起身走走，但不時會暴衝，然後就癱軟在箱子的一隅。

有時我會抱起牠，凝視牠的雙眼。空洞的眼神，無目地的叫了幾聲，我想，牠真的是傷到腦袋。

起初我會很注意牠的動靜，漸漸地我也習慣箱子傳來的衝撞聲。

我媽在隔了3、4天後，也習慣這隻貓，我下班回家時，她還會跟我說，下午比較涼時，她有抱牠到後院放牠跟牠的兄妹姐妹們熱鬧一下（台語）

星期天早上我特別抱牠去後院，觀察一下我媽說的「熱鬧一下」是什麼。

我不敢相信我看到了什麼...

貓也有失智症？也或許應該說是腦部重創後的失智？

只見牠毫無意識的往前走，附近的小貓相繼走過來蹭牠，或拉牠的腳或咬牠脖子..甚至撲的太用力讓牠站不穩側倒，牠也完全沒任何反應。只是自顧爬起來繼續緩慢的往前直直走，走了大概ㄧ公尺就自己躺下來，這當中躲在花叢中的母貓還ㄧ直輕輕的呼喚牠，牠也完全沒反應。漸漸的小貓都覺牠無趣就不再找牠。

我看到這一幕讓我直覺想到電影「我腦海中的橡皮擦」。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暴衝的次數越來越少，也不太吃，偶爾我會對著兩眼無神的牠，餵食，看著那小小身驅，讓我覺滿感慨跟無奈….

就這樣過了一個禮拜。

到了星期二的晚上我回家時，我媽說「你的貓好像快不行..」

那天晚上，牠走了，我不知道何時，但我確定的是箱子並沒有傳來衝撞聲，牠安靜的走了。

我看著安祥躺在箱子裡的牠

心裏想…..

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