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黑夜延伸的無來由恐懼

2021/02/15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是一段朦朧的記憶,不知是真是假,因為那時我正迷濛,在睡眼迷濛間的一小段故事。
在嘉義,年紀還小,到底多小也不知道了,是還可以躺在轎車後座的身形。短暫的迷濛記憶中有些畫面與言語。車停下了,爸爸下了車,到附近住家問車輪下的貓是誰家的,鄰居們也不知道有沒有回應,好長一段時間的安靜,對我來說都是安靜的,因為我在後座半睡半醒,應該是真實的,我可以看見那是條要彎進我家的巷子,住宅的排列與街燈的位置,還能從車窗辨識。聽見爸說:「不小心壓到一隻貓,要用心愛的衣服把她包起來,這樣才不會被跟著。」大概是有貓會報復的迷信,但我也相信爸真的用了自己身上的襯衫把小貓包起來了。之後,不知道。爸上車,關上車門。之後,不知道。
一段時間前,獨自騎車,夜深了,我總不敢騎太快,我害怕看見路面上的任何小雜物,破布、胎皮、報紙……會讓我直覺聯想到一些血淋淋的畫面,不知為何。我先看見路邊蹲坐一隻小貓,已經靠近車道白線,就蹲坐在那,神經兮兮的小貓應該不會想在馬路邊待那麼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車道上有一團白色混著黑色的小毛球,從心底生出了很厚實的害怕與無力感,也參雜著難過的情緒。減速停在路旁,回頭望著路邊那隻貓,也看著路上疾馳的車潮,這時候的難過是因為我什麼都不能做。軟弱與害怕好像掏空自己的胸腔,卻又被一股難以名狀的感受塞滿了,轉了油門,我離開了。
昨天,一樣是深夜,夜晚的柏油路的延伸總讓我害怕,我怕看到路面上任何凹凸的物體。忽然眼前閃過一枝折斷的樹枝,連著不少的樹葉,掉在路面上就像滿佈鱗片的生物,映著我的車燈。我卻深呼一口氣,還好只是樹枝。沒多久,路面上就躺著一隻貓,一瞬間刺入眼睛,甚至我看見她還在動,沒辦法確定,減速停在路邊,夜晚車輛如猛獸,大多還能有意識避開地上的物體,但來勢洶洶卻讓我不知所措。她已經沒有在動了吧,我應該是這樣催眠著自己,要是她還活著怎麼辦?要是剛剛匆匆的一瞥她真的看著我,那該怎麼辦?慢慢,那股無力感又蔓延全身,停了許久,只有手腕恢復了力量,讓我轉動油門離開。心裡卻有什麼衝撞著,不知道是什麼,迫使我走走停停,後面一整段筆直大道讓我一直迴轉,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能做什麼,能帶她到哪裡,帶她到了哪裡又能做些什麼,我都不知道,這些衝撞的情緒也讓我感覺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心中為什麼沒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聲音告訴我該怎麼做。卻有個畫面,哥哥說他回家,看到家門口被撞的小貓,只是抱著她,摸摸她,身體還是溫熱的,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是不是也只能這樣做。家裡的小貓走了,哥說還好,前一天晚上是讓她們好好吃了一頓貓罐頭。去便利商店買了一大罐貓罐頭,又再繞回去,我停在遠處,拿著貓罐頭,我看著那幾乎已經沒有立體感的軀體,我還能做什麼。卻看到對向車道有隻貓一路慢慢張望著往安全島走近,省道的四線道似乎也沒讓這隻小貓有什顧忌,就在對向抬頭望著這邊車道上,遠方一陣呼嘯,一輛車疾駛而來,那隻貓又避回路旁。她們是認識的吧,怎麼面對這樣的畫面,跟蹲坐在路旁的小貓大概有相似的心情,過來呀,怎麼就躺在那邊了。我脫了上衣,穿了外套,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上車道,蓋上了我的衣服。眼睛已經模糊了,全身輕飄飄,是溢滿全身的無力感與害怕。車輛輪胎的滾動摩擦聲音變得很巨大,我害怕聽到那聲音,好像什麼都可以壓過去,是深夜的猛獸,呼嘯著四處狂奔。蓋上衣服,拿了罐頭,跨越到對向車道,吃飯吧,過來這邊跟你朋友一起吃飯吧,吃飽了嗎,不要再待在那個地方了,過來好好吃一頓吧。我大概是這樣說著。貓瞪大眼睛看著我,我看著她,也看著她脖子上的項圈鈴鐺。別緊張害怕,別過去看了,她也要過來吃飯了,等等就回家吧。
等我情緒稍微平復,已經回到機車旁,卻看到剛蓋上去的衣服已經被車輛的風給掀起,又落到一旁了,那股害怕與無力瞬間又湧上,根本不敢在面對那個方向,蹲在路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那黏滯的情緒壓得我全身不自在,壓得我在牆角抱頭痛哭……
住家路口也常有貓徘徊張望,往裡面往裡面我這樣念著
現在已經是經過平復的心情與想法,難以用文字表述那時的複雜情緒,但那情感還是害怕,那對自我軟弱的害怕還是存在。
                               2012/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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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靈魂工程師,探尋那一點點可能的什麼。 尋找那一點點剩下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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