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首詩都是搭訕的起點——序王厚森《搭訕主義》

每一首詩都是搭訕的起點——序王厚森《搭訕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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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太多非常偶然之必然」,這是文仁在《現代與後現代的游移者——林燿德詩論》的言論,而我與文仁的相識,也充滿著偶然與必然。研二那年,我選了水蔭萍作為課程報告對象,在文仁〈「斷裂」?「鍊接」?──再論「風車詩社」的文學史意義〉之註腳,得知該文為他第二篇以風車詩社為題的研究。我試圖尋找「傳說中的第一篇」,卻遍尋不著研討會論文集,最後輾轉取得文仁mail,冒昧寫了信給文仁,希望其能提供論文予我參考,熱心的文仁很快就回訊了。

我們的初識導因於詩評,熟識也是因為詩評,如今文仁的詩集即將付梓了,我有幸先睹為快,這才驚覺,原來以評論見長的文仁同樣有憂鬱少年的一面。詩集以「搭訕主義」為名,不僅是向詩搭訕,亦在向讀者與自己攀談,從中可見作者長期浸潤現代詩流域的詩觀與詩思。

●詩是心情,也是新晴

詩一方面是情感的素描,另一方面也是夢想的草圖,既寫心情亦寫希望。比如〈黑與白〉,不論是微小的蜉蝣還是巨大的車廂,具象的咖啡或者抽象的寂寞,皆選用黑色呈現。其中,「黑色的黑色的黑色的春天角落」,更是一連使用三次「黑色的」,藉以強化陰暗與角落的邊緣感。一連串的黑色物件看似獨立,無形中卻又交疊為一幕幕的畫面,宛如回憶的湧現,「黑色的」可謂過去的標記,是一個又一個已發生的故事,最末「而妳 是遠方的白」,則象徵著充滿可能的未來,大面積的黑色自此有了白色的點綴,原先沉重的情緒隨之乍晴。

●詩是弦樂,也是弦月

詩不僅是作者心神情緒的文字記錄,亦如樂曲撥動讀者心弦,同時揭示著弦月變化般的生命景色。〈落在心底的聲音〉一詩連結了外在的雨聲與內在的心聲,「藍色的音符」是雨聲的描摹,亦是雨絲滴落的律動暗示,更是情緒躍動的象徵。值得注意的是,藍色常用作憂鬱的象徵,然而,雨絲牽動了詩中我的情感起伏,看似滿腔憂愁,其實悲喜參半,詩末即點出,雨所帶來的是「心底悲喜的聲音」;此外,詩中寫道:「那季遺下悲歎的面容/不也該,早在月的陰暗處沉眠了」,如將「月的陰暗處」理解為弦月,弦月弓弦狀角度的變化,時而形同下垂的嘴角,時而形若微笑的弧形,正可隱喻著心情的悲喜變化。

●詩是筆畫,也是比畫

作者永遠都不會對自己的作品滿意,每一首詩都蘊含著不斷突破的自我期許,詩集以「主義」為名,表達了作者對詩的敬意,〈寫不出詩〉一詩更是揭示了作者崇拜詩、夢想成為詩的心情。首段「沙啞的腔調」表示用盡力量想寫詩;次段「微怒的聲音」則表現了和文字過招,卻無法舞墨成篇的激動;末段「怯懦的聲音」道出詩人的大夢——不需一筆一畫去構築,生命自然就是詩。

我的詮釋終究只是搭訕的濫觴,我摘下書中的吉光片羽,希望有一天,憂鬱少年的歌聲能譜成知性的論述。也或許,詩是創作者的逃生門,是評論家的羅生門,正因蘊藏著多種語意可能,所以充滿感動與驚喜,我的詮釋對不對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歡迎正在閱讀此書的你,隨著歌聲深入詩中的祕境,搭訕或者被搭訕……

——收錄於王厚森,《搭訕主義》(台北:秀威資訊,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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