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無勇之大秦(五十八)
「姊姊,你們談完了嗎?」蘇樂雅因為一直聽不到他們講什麼,很快就不耐煩了,敷衍地敲著門,「我又餓了,我要進來了。」
蘇娜朵無奈地喊道:「那就進來吧。」
蘇樂雅先前因為被蘇父遷怒,滿肚子不爽跟委屈,後來又因為顏昊過來跑出去,壓根就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可算來勁了,對著一桌冷掉的飯菜也能津津有味地吃。
顏辰跟顏正茗也進來了,五個人和樂融融地一起吃了頓飯。
不過另外一邊,蘇父還在想辦法哄自己老婆:「阿依莎,我錯了行不行?妳也知道朝廷裡有多亂,我就是一時沒忍住脾氣。」
房門開了一點縫。
蘇父一見有戲,趕緊再加把勁:「我這官位坐得不穩,全家隨時都有性命之憂,我只是擔心妳們,又擔心大秦,所以口氣急躁了些。陛下他之所以提拔我為宰相,也只是看我們家中都是女眷,我又無其他兄弟姊妹,翻不起什麼風浪才放心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我實際上等於光桿司令啊,往朝裡塞人都費勁。」
門縫開得大了一點。
「娜朵跟樂雅都是我們的寶貝,我承認剛剛對樂雅語氣不好,但那是妳沒看到她平時是怎麼氣我的……」
門終於完全拉開了,阿依莎——也就是蘇父的老婆,蘇娜朵跟蘇樂雅的母親——一臉沒好氣地看著他:「就你有理。樂雅平時怎麼沒氣我,專氣你去了?」
「她平時都沒個小姐的正形。」蘇父一說到這個就抱怨道,「妳看看娜朵多乖多聽話,大家閨秀。她就專會扮丫頭、爬樹,女紅一樣不會,耍槍弄棍倒是來勁。」
「那不是小時候給你貫成這樣的。」阿依莎說,「娜朵在學刺繡的時候,你不是讓她別去煩姊姊,隨便扔了顆珠子給她玩嘛。」
「玩珠子歸玩珠子,後來她想當女俠這點可是妳搬來戲班子造成的。」
「那戲班子能是我搬來的嗎?是娜朵說想帶妹妹出去見見世面,兩人逛街的時候不小心碰著了,樂雅吵著要看才給她搬到家裡看的,而且最後是你點頭的。」
「我答應給她看戲班子,可沒答應讓她學些什麼功夫,學功夫這點是妳教的。」
「我教?我哪會什麼功夫,教什麼,我只是跟她說她想學就去學。」
「然後她就跟著顏正茗他們混在一起,成天不是爬樹就是扎馬步,姑娘家扎馬步多醜啊!」
「你這話我怎麼就不愛聽了,我家女兒漂亮可愛,哪裡醜了?醜的部份一定不是因為我。」
「我又沒說偺們女兒醜,我是說動作,動作好嗎?姑娘家兩腳開開成什麼樣子。」
「那人家在練下盤就是那樣練的啊。」
夫妻倆一邊拌嘴一邊往屋內走去,總算是和好了。
*
「快點通報家主!」
楊家煉製武器的地方突然一陣兵荒馬亂,本來一群雙眼無神的奴隸們各各都跟發了瘋似地撲向周圍的人,有手有腳的拳打腳踢,四肢受傷的就用牙齒撕咬,他們彷彿都被植入了某種奇怪的病毒,見人就攻擊,其中幾個在咬下其他人的肉後原地癱倒,身體開始扭曲抽搐,接著就開始變形,變成了異獸。
其他來不及變形的人就被異獸一口吞了,本來是看管奴隸的楊家人怒喝幾聲,不斷拍著手上的鈴鼓,振動產生的聲波不分敵我地將在場所有人都給震倒了。
「真牠媽晦氣。」楊子浩怒道,「都要過年了,給我出這種包!負責這一區的人是誰?」
「回少爺,是劉欣。」
「拖出去斬了!」
「可少爺……他已經被吃了……」
楊子浩又飆了好幾句髒話。
「去把出入口堵住,不論死活一個都不准放出去!」楊子浩命令道,煩躁地抓了抓頭,「牠娘的,剛上任就碰到這種事,別讓我知道是有人在搞我。」他滿臉戾氣,用力踹向身旁的下人洩忿,「還不快滾?」
下人無端被踹了一腳,連憤怒都不敢,灰溜溜地跑了。
然而動亂不因楊子浩的命令而平息,依然有些人趁亂跑了出去,而意外來得太過突然,負責看守的楊家人來不及反應就被吃了,有些甚至還轉化成了異獸,反過來吃人。
好在楊家家底雄厚,動亂只持續了一夜便平息了,然而依然有些漏網之魚溜了出去。
楊家大廳。
楊岐河坐在主位上,看著跪在面前請罪的楊子浩,緩緩地說:「子浩啊,知道我為什麼將這個重責大任交給你,而不是全兒嗎?」
楊子浩重重嗑頭,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因為全兒沒心眼。」楊岐河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也對權勢不感興趣,太過天真。」
楊子浩還跪在地上,膝蓋恪到地板,痛得很,但也不敢喊疼,甚至也不敢抬頭望向坐在主位上的楊家家主。
楊岐河,異稟是蠱,所有奴隸都被他下了蠱,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所以他們的實驗才可以暢行無阻。
「我們的實驗很重要。」楊岐河將茶杯放下,毫無感情地看著跪到幾乎要縮起身體的楊子浩,「若是成功,這世界將因此而改變,所有人都將跪倒在唯一的強國大秦面前。為此,我不惜花重金請來海外各國的高端人才,日以繼晷地研究,這才終於從將人變成的異獸身上提煉出核心,進而塑造成異稟武器。」
「而現在,你告訴我,有人帶著藥劑跑了?」
楊子浩冷汗都下來了,他結結巴巴地解釋:「家主,不、不是那樣的……當時情況太混亂了,指不定是灑了、或是被破壞了……」
他們裝藥劑的盒子有成千上百個,在當時已經亂成一團的情況下,毀損幾個很正常啊。
他們就連不是奴隸的人都沒了三十幾位呢。
「就結果而言,並沒有相差多少。」楊岐河說,「你覺得陛下知道的話,他會在意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嗎?」
楊子浩吞了吞口水。
「那些藥劑之所以嚴密封存,就是因為它能在空氣中擴散。」楊岐河的語氣越來越重,「我好不容易從那些異稟獸化的人身上提取了重要的血液,煉化成將人強制變成異獸的藥物,而現在……這些藥劑被帶出了楊家。」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我不需要!」楊岐河冷聲道,「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家主饒命!家主饒命!」楊子浩連連嗑頭,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全然沒了之前狠戾的氣勢,「我什麼都能做的,饒命!饒命!」
「家主。」楊岐河的心腹胡金叼悄悄上前,附耳說道,「那位來了,見是不見?」
楊岐河眉頭皺了起來,不明白慕容槐這時候來幹什麼,楊家的動靜這麼快就傳到慕容家了?
「見。」楊岐河起身,冷眼瞥了瞥楊子浩,「我等等再處理你,來人,將他拖去柴房等候發落。」
撿回一命的楊子浩虛軟地癱在地上,就算是面對吃人的異獸他都面不改色,畢竟從小看多了,但他卻怕極了楊岐河。
楊家人除了楊全外無一例外,都被楊岐河下了蠱,對他是懼怕不已,哪怕理智上清楚楊岐河並沒有力劈山石的功夫也依然害怕。
他很清楚,他跟楊子軒這些人之所以能接觸到真正的權力中心,只是因為楊岐河是真心愛著自己的獨生子,不希望他去接觸這些骯髒事,所以才極力培養在楊全當上家主後依然能夠全力輔佐他的人。
本來人選應該是宇文長,他極力爭取後才獲得了管轄其中一個煉製廠的機會,但結果是立刻就出包了。
「少爺,失禮了。」楊岐河的下人走過來,一半攙扶一半架著他往柴房走,儘管他很想甩開這些人,但實際上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下半身還隱約傳來一股騷味。
楊家後門有一個祕密的小房間,專門接待一些秘客,它藏得隱密,在楊家的護牆中間,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按下去,隱身於磚牆中的暗門就會打開,露出一條地道。
地道走到底後,就是一間佈滿螢光蟲的房間,由於沒有窗戶,又放了冰晶,整間房間的溫度冷得沒有竊聽蟲可以存活,不用擔心被人偷聽到什麼祕密情報。
穿著棉襖的慕容槐一臉不耐煩,旁邊跟著賀見魁,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實在抱歉,家裡出了點事,讓慕容大人久等了。」大約等了三刻鐘,楊岐河才姍姍來遲。
賀見魁正要反唇相譏,被慕容槐舉起手制止,他冷聲道:「我的時間也不多,談個合作。」
「什麼合作?」
「我家兒子被兩個小孩洗腦了,我要處理掉那兩小孩。」慕容槐說。
「處理兩個小孩?」楊岐河有些詫異,「這點事你要談什麼合作?你直接把人扔進你們的異獸園不就得了。還是你要把他們兩個綁過來給我煉武器?」
「都不是。」慕容槐冷聲說,「我還要敲打敲打蘭兒,別被外人騙了,跟著自己親爹對著幹。」
「你的意思是?」
慕容槐瞥了一眼胡金叼,又看了看賀見魁,兩個聰明的下人會意,立刻拱手出了門,將一室空間留給兩個主人,自己望風去了。
「正巧,其中一個叫吳語的在找他妹妹,掛了尋人榜已經一段時日,怎麼找也找不到。」慕容槐說,「給她安個輪回教信徒的罪名,把吳語一起通緝了,維護者視為同夥。」
「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吳語就是那個異稟精通各國語言的人吧?妳真捨得?」
「再好的棋子,要是不肯為我效力,不如一毀了之。」慕容槐說,「你不也是這樣。」
「那不如給我。」楊岐河說,「這個異稟要是一殺了之,真的太浪費了。」
「誰說我要殺他?」慕容槐哼道,「雖然確實殺了省力,但我要他嚐盡屈辱,苟活不能,跪在地上痛哭著認錯。」
竟然敢挑戰他慕容槐的權威,這就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我要他走遍天下,發現無處容身。」
「所以,這筆交易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楊岐河問道。
「好處就是,你家今晚發生的事情,起碼年前陛下不會知道。」慕容槐說,「居然讓人攜帶藥物跑出去,你們楊家是養了一堆廢物嗎?」
「你又如何?自己的兒子還不是被外人牽著鼻子走。」楊岐河反唇相譏。
兩個老男人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譏笑,同時換了一副面具,虛情假意道:「孩子一代不如一代,我們做父母的,也是操碎了心。」
「可不是嘛,他們是沒經歷過我們那些年的痛苦,活得太自在了。」
兩人裝模作樣地感慨了幾句沒邊的話,敲定了交易內容。
目送走了慕容槐,胡金叼縮著身體悄聲問:「家主,您真信他呀?」
「怎麼可能。」楊岐河挑了挑眉,「不過就只是兩個小孩,用不著大動干戈,一定是發生了他預料外的事情,他不好直接動手,才輾轉來我這裡。大概被他兒子捏住了什麼把柄吧,真是廢物。」
「那家主您是要……?」
「順勢做個人情給他罷了。」楊岐河說,「那個吳語,全兒似乎很中意的樣子,異稟也確實有用。等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安排全兒跟他巧遇一下。」
胡金叼了然,這是兩邊的人情都要做啊。
「那些近距離接觸的人,把他們想辦法全部送到國外,任何地方都行。」楊岐河說,「我記得很多人還在排隊要買奴隸吧,白送他們得了,缺胳膊少腿送不出去的,就地火燒了。」
「楊家的人則是不准出楊府,全部拉去偏院,待滿一個月後才准出來。」
「家主,可是那些奴隸要是送出去後異獸化了……」
「那又如何?獸災罷了。」楊岐河不當回事地說,「我們不只有將人變成異獸的藥,也有防止人獸化的藥物,不用怕。」
「那要是國外亂起來了……」
「與我們何干?他們自己非法進口奴隸,怪誰?」楊岐河悠悠地說,「無事皆大歡喜,要有事,那也是其他人有事。燒不到楊家。」
「家主果真是神機妙算。」胡金叼真心實意地拍著馬屁,「家主雄才大略,只做楊家家主實在太屈才了。」
楊岐河哼笑一聲:「此話可不能往外傳。」
「小的知道,小的就是替家主可惜。」胡金叼癟著嘴說,他長得尖嘴猴腮,做委屈不平的表情看起來更加滑稽,但楊岐河相當受用。
「大秦的王是由麒麟選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所以……」楊岐河望著無邊的黑夜,微微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