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書籤

我想起了書籤，那個被封夾在書櫃裡的回憶，遙遠且永遠地停留在某一個時刻的某一個字眼。它看著我閱讀書籍的模樣，卻不懂我為何將其擱置於此，還以為很快便能與我再相見，卻沒想到在年與月之間，我竟數不出一個合適的日子去開啟，一段新的故事。它只能反覆地閱讀被壓迫的每一個字，控訴著暗無天日的未來。

書籤想起了我，那個在書櫃前徘徊的人類，透過玻璃倒影所凝視的，是日漸萎靡的自己，卻看不見我，想必他已忘記了我的模樣，也忘記了該如何重拾閱讀的樂趣。書籤喃喃自語著它背得滾瓜爛熟的段落，我聽見了，但我找不到它，找不到當初將它留下的原因，也記不起與它的過往，我只記得它摸起來的感覺，還有那輕易能被凹折的身軀。

「還有幾本書要賣？」她不耐煩地問我。

「我不知道，這些書我們都看完了嗎？」我小聲地回道。

「有差嗎？你都多久沒看紙本書了，還差這幾本嗎？還不如趕緊清掉。」

她手裡拿著紙箱，就像棺材一樣，為我們宣告了不治。

我努力的回想，想起兒時我用書籍搭建起的圍牆，想起看書根本用不到書籤的青春，想起現在，卻是兩手空空，盡是些抓不住的記憶，我唯一能握在手心的，好像只剩下那框格裡排列有序的藥丸，再無其他。但文章不也是文字組合而成嗎？我是從何時開始，又是在何時結束，這定期服用的日子呢？

我擁有了一個書籤，自從我無法耗費整個下午來看書開始。它在我的閱讀中適時地放入了休止符，期許短暫的停留後，會有更為動人的文章繼續演奏。但我的書籤，用那輕薄的身軀承受了過久的孤寂，它獨自面對著無人問候的未來，近乎黏印在頁面之間，想著會有那麼一天，我終會小心地將其摘下，連著那代表終止的字眼，結束無法永恆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