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重嵐(ABO)(第十六章)

閱讀時間約 24 分鐘
  心上人行蹤不明時心慌,確認心上人行蹤後心亦慌。馮孟璘猶豫了一整個上午,在處理完他必須親自處理的事後,便匆匆把手上剩下的雜事分配給部下們。而他自己則腳步一轉,晃到北州翰宜行外,鬼鬼祟祟地從暗處向內觀望。
  林祐嵐是真的很忙。
  如今的他不過是翰宜行內的一個見習小夥計,店內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對他招之即來、呼之即去,偶爾事情做到一半時,他還會被陳丁打斷,被帶著在身旁學東學西的。林祐嵐在學習之餘的任務也不見得比別人少,因此整個人轉得比陀螺還快,這就是翰宜行夥計的日常。
  而林祐嵐始終笑著,好聲好氣地將身上的任務逐一完成。
  馮孟璘自己也不是什麼閒人,只遠遠看了林祐嵐一會兒,很快就返回自己的崗位。徹查蠻族王子殘部潛入北州一事雖是馮孟璘故意找的藉口,但實際上也的確是件需要小心處理的麻煩事,只是被他和太子刻意誇大成一定需要他親自前往善後。時間急迫,他連入北州軍營的時間都沒有,而是直接前往部下們提前篩選後的可疑之處探查。馮孟璘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親自訪查了不少危險的地點,也基於安全考量搗毀了部分具潛在危害的處所。忙碌使他心靜,至少短時間內他都沒再衝動地放下手上的事務跑去偷窺。
  一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北州翰宜行接風宴當晚
  雖然號稱是「接風宴」,但其實就是翰宜行中的所有人圍在倉庫前空地上吃肉喝酒,馮孟璘過去也曾參加過類似的北州宴席,或許可以稱作是此地特有的風俗之一。空地正中央照例會升起營火,營火周圍雖然會隨意放一些地墊供人使用,但絕大部分的人都會選擇席地而坐。當天空由橘紅轉為深藍時,馮孟璘獨身輕裝入席,舉目所見的人都很自在,一些手法老練的人在營火旁隨意架起烤架,把提早處理好的食材輪番烤熟,一些人則主動幫忙分送食物,一些人則已經開始邊聊邊吃。整個宴席看起來是熱鬧而有趣的。
  接風宴中顯然有些人認得馮孟璘,他們見到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愣住。這倒也不奇怪,在因病回京之前,作為鎮守北州的將軍,馮孟璘常親自在城中巡守,也曾在城牆上替商隊送行。在推辭了徐掌櫃驚嚇之餘特地跑來為他額外張羅的特等席後,馮孟璘袍子一撩便選了林祐嵐的身邊坐下。沒過多久,陳丁也跑來與他們坐在一起,選的是馮孟璘另一側的位置,正好斷絕其他人刻意坐到馮小將軍身邊的可能性。不過其實陳丁多慮了,現場的人最多也只是過來簡單聲打招呼就走,半點沒有要多聊的意思。
  正當馮孟璘的目光掃了一圈,看完熱鬧的他轉頭想找林祐嵐聊天時,營火附近卻正好有人高呼需要幫手,林祐嵐馬上就應了,一路小跑過去。馮孟璘無奈,便轉頭隨意與陳丁搭話。
  「你們北州翰宜行有接風宴,難不成還有餞行宴?」
  「回將軍,有是有,但很少直接這麼叫,嫌晦氣。往西域走商雖有賺頭、但也是拿命掙的,實際去走的人和留在原地做買賣的人都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誰也不會故意多說一句晦氣話。不過我們行裡走商的時間安排得也緊,大多時候也就只有空吃這麼一頓接風宴。」
  「你們這趟什麼時候出發?」
  「三天後。」
  「……大約什麼時候回來?」
  「快的話可能過完年吧,回京可能都過元宵了。這次走的是中路,不算遠。」
  「……這樣啊。」
  「真是多虧馮將軍,我們才有這條安穩快速的中路可走啊!幾年前那會兒差點以為這條路就要斷了……」
  往西域走商的南路是最早發展出來的,因為需繞過蠻族的領地、從領地的外緣走,因此路程較遠,當初翰宜行當家林承祖一行人走的就是南路。中路是近幾年生意穩定之後,他們和蠻族交涉、協調出來的路線,雖然蠻族收了不少商行的好處,但在馮孟璘於戰場上大挫他們銳氣前,他們對往來的異國商人可少不了刻意的刁難掣肘。陳丁這句話聽著像是刻意的逢迎拍馬,但實際上是誠心的感謝,然而馮孟璘對此卻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林祐嵐可能將要遠走三個月的事實。
  昨天那幾句坦白的話,能留住他嗎?
  馮孟璘再回神時陳丁已拿來了酒,他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拿在空中不知道已經等了他多久,他趕緊接過那杯在火光下波光搖曳的澄澈酒液,掩飾地喝了一口。忽然,他記起蕭辛偶然跟他提過,陳丁是翰宜行自開業以來就在走商的老人,馮孟璘猜想他和林承祖的關係應該也是不錯的,否則林承祖也不會將林祐嵐託付給他。想到這裡,馮孟璘理了理思緒,試探地開口。
  「陳爺,您在翰宜行待多久了?」
  「我想想……前前後後加起來,至少二十年囉!翰宜行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在了。」
  「您是跟翰宜行林當家一起合夥的嗎?」
  「你這麼說也算對,年輕的時候大家都窮,就算是零頭,大家一起湊呀湊的也就夠弄個商行做生意了。不過我不喜歡管那些經營的雜事,只想往西域走商作買賣,看看大漠、也看看不同的人。林承祖能做當家,是他的本事。」
  「那讓祐嵐跟著您學走商,是林當家的意思嗎?」
  「哈,臨危受命,還是教行內的少當家走商,這是老夥伴看得起我啊!」
  「您……我還以為翰宜行內的人只認京城那位是少當家。」
  這句話的試探意味太過明顯,陳丁沒應,只抿了一口酒,睜著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眸,靜靜地回望他。馮孟璘被他盯得莫名,卻也拉不下臉收回問話,於是便狀似坦然地回望,直到陳丁主動撇開頭又倒了杯酒。
  「林承祖不愛人家提起他的往事,可越不愛人提的、往往越有人提。自個兒東家的事,咱心裡還是有底的。」
  「……是什麼不光彩的事嗎?」
  「他那人還算坦蕩,說起來也沒做什麼不光彩的事兒,只能說是命了。但是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管你是先來還是後到,到頭來也不過就是死人鬥不過活人罷了。」
  「這段往事,陳爺……介意跟我說說嗎?」
  「嗯?你跟那孩子要好,我還以為你知道。」
  「他……也不太提往事。」
  「哈,這點倒是隨他爹。」
  陳丁笑了笑,轉頭確認林祐嵐人還在火堆邊忙碌,又左右轉頭看了看其他人都遠在一定距離之外,這才壓低聲音跟馮孟璘接著說。
  「林承祖是江南出身的,小時候我住他隔壁村。當年我們幾個人結伴出來走商,就是因為江南那幾年乾旱,遍地種不出多少糧食,家裡的兄弟又都多,分不到幾口飯,乾脆就試著往西域謀生去。」
  「原來……我還困惑他一個江南人怎麼就往西北走了,原來還有這等故事。」
  「生活不容易呀!對做了一輩子農的人來說,走商前途未卜,林家人極力反對。可他們雖然不看好林承祖、卻又擋不了他,就想著至少把他的孩子留下來,若是有個什麼萬一、他也不至於無後。本來林承祖是想至少要帶著老婆走的,可老婆不放心孩子,就決定不跟著去了。林家人多少因為少個人工作而不高興,可因為她的女紅好,拼命替人做些針線活兒多少能貼補家用,所以家人們對於多照顧她們母子也就少了些怨言。」
  「該不會……可我聽說林承祖是做生意成功後,才娶的京城吳家女……」
  「沒。他當初娶的是同村的梁氏,吳氏是翰宜行在京城開業時才娶的。他跟梁氏生的孩子就是阿右。」
  「……林承祖拋棄糟糠之妻?」
  「沒,你誤會了。但也不怪你誤會,只能說造化弄人啊……」
  陳丁口中說出的故事彷彿臺上搬演的傳奇,一字一句構築出的事實比馮孟璘設想的還要離奇。他終於如願找到了解林祐嵐過往的途徑,才發現自己並不如自己以為的、能夠平淡視之。
  馮孟璘未曾知曉江南的水月,卻熟悉馬蹄錯落時耳畔響起的嘶吼,以及鼻尖縈繞不散的血腥味。天下人的鄉音各有不同,可戰場的紛擾與氣味卻出奇地千古未變。
  只是他從來不曾料想過,原來林祐嵐也曾以另一種方式深陷其中。
◆◇◆
  何岳當年科舉時差點連中三元,可偏偏顏色太好,殿試時在先皇面前那麼一晃,便被御筆一撇,從狀元落到了探花。賜探花看似是種貶低,但其實是皇帝無言的盛讚,歷來都是要文采夠好、相貌夠佳,才能擔得起這探花之位,缺一不可。也不知道這其中深意何岳到底是懂了還是沒懂,才會在後來惹出那麼些事兒來。
  當地方父母官位一有空缺,那御筆一點,又把何岳點到了江南的安州。剛入官場便做京官雖好,可沒經過外放歷練的京官不可能再往上升到高位,仍然年輕卻稍有歷練的何岳也知道,便恭順地獨身上任去了。可能是江南的水太過養人,那探花便如花一般留戀於水中,漸漸生了根,誰知卻恰好生根在一爛泥處。
  偏偏在舊帝與新皇交接之際,在一切渾沌、天時地利又人和之時,原本獨身赴任的何岳領了妻子與孩子回京述職,在京裡沒做幾年京官,又再度往江南而去。
  又過了幾年,何岳回京述職,卻沒帶上妻兒……
  「陳爺不去說書,還真是可惜了!」
  「我、我也是聽說書的先生說的,您就將就著聽唄!何岳剛考上科舉那幾年,我跟林承祖不是在家鄉挨餓、就是正要去走商呢,也只能這樣聽別人說……」
  「說這事兒的是北州或是江南的說書先生說的嗎?我在京裡的茶樓,也從沒聽過這些。」
  「哈!北州人離得那麼遠,才不在乎這些事,這是當年戰事初平時,我們一同走商的幾人回江南尋家人時偶然聽見的。畢竟是叛賊的事,官府很早就不讓人說了,大多乾脆禁了、或是讓人改說些馮老將軍平亂的事。如今江南大概也就剩那麼幾個不正經的地方有人會說這些事了。」
  「這樣啊……」
  「馮老將軍應該知道得更清楚,也許回去你可以問問。」
  馮衛明其實不太愛說起何岳叛亂那時的江南戰事,只有興致好、偶爾想起時會跟孫子略說一二,但也從來不會主動多說。馮孟璘一直以為這是怕因舊事傷情的緣故,畢竟他的父親馮保嘉曾一度在此役中生命垂危。如今仔細想來,或許其中還藏有更多原因。
  陳丁稍稍解釋後,見馮孟璘沒再追問,便繼續說下去。
  何岳上任時的確是個窮知府,可過幾年回京時卻只是看似是個窮京官,實際上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何岳的妻子乃先皇的叔父襄王爺的獨孫女,因屬外孫、關係隔得有點遠,所以雖然受襄王爺寵愛、卻連縣主都沒能封上,可終究算是皇親。何岳的許多同榜都曾偷偷議論,也不知那探花是被能力被襄王看上,還是那張臉被王爺的孫女看上。
  那些關於他的流言蜚語輾轉也流到了何岳的耳裡,但何岳也沒多說什麼,依舊笑面迎人地將外人的試探給擋了回去。那襄王爺的孫女也是個嘴嚴的,若有婦人們聚會時向她打聽,她也只矜持地回答他們之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是守禮地在先皇過世後一年才嫁娶的。直到何岳再次帶著妻兒下江南赴任,也沒有半個人能從他們夫妻口中挖出半句話,等時間久了、何岳夫婦又遠在江南,加之為官頗受民愛戴,京裡講閒話的人也就少了。
  又過了幾年,何岳回京述職,卻沒帶上妻兒,且在述職完等新的派令時,洽遇母喪。那時讓何岳升侍郎的派令都準備好了,突來的丁憂請求打亂了安排,年輕的皇帝本欲奪情,無奈何岳堅持不願,皇帝也只好准了。但誰知等何岳丁憂的時間過去,皇帝等來的卻是襄王爺併何岳舉兵造反的消息。
  當林承祖跟陳丁回京時,江南的仗都已經都已經打了三個月。
  林承祖一行人初次走商便很幸運地收穫頗豐,他們帶著好幾車的西域貨品回到北州,好不容易才雇到了人幫忙押貨回到安穩如昔的京城。那時西域的物品少見,他們一度引起了一陣搶購的騷動,但等貨都賣了一半他們才知道,這樣熱絡的搶購在這三個月來是很難得的。因為江南戰事遲遲看不到盡頭,連京中都人心惶惶。
  林承祖和陳丁等一眾江南出身的人這才急得要死,卻又不敢貿然回去,只能用剛入口袋的銀子託關係打聽親朋好友的狀況,無奈戰亂之下這些銀子大多只能如泥牛入海。當他們終於按耐不住,正準備不顧危險回鄉的時候,終於偶遇一位與陳丁同村的鄉人之妻——孫旺的妻子許氏,只有她孤身一人帶著兒子到京城來依親。
  只是她帶來的消息令人心墜地獄。
  「林家村恰好位在反賊攻城的要道上,反賊離開時村子被順手燒了個精光,也不知到村裡的人是逃了、還是死了。陳家村的人聽聞林家村的事,嚇得各自逃難,逃難之後亦是各自生死未卜,許氏和孩子也跟孫旺走散了。」
  「什……你們就這樣信了?不再多打聽、或是乾脆走一趟確認?」
  「雖然我們都急得要死,那已經是我們回來後的兩個月內唯一打聽到的一條消息了。我們的確靠西域的東西小賺了一筆,但說到底我們當時還是一群無根無柢的商人,錢也不能總這麼花。更何況戰事吃緊,原本在前線領軍的賀甲垣賀將軍受傷後染疾疫暴斃,當時是馮衛民馮老將軍領了皇命下江南接替,馮老將軍一到任便派人守著關卡,掌控江南逃難的人流和來往江南的人,我們也就更難回去了。」
  「可我記得,何岳之亂至少亂了一年多……」
  「是。等亂一平、馮老將軍得勝回京,我們恰好又走了一趟商回來。」
  「……你們還走商?」
  「我們本就窮,雖然著急、但也不好坐吃山空啊!一聽說戰事結束,我們便安排人在京城留守、處理貨物,幾個江南出身的此時才終於能結伴回鄉。可那時回鄉已經什麼都找不到了……就連村子的位置也是勉強認出來的,那裡已經……」
  成了一片廢墟。
  陳丁沒有明講,但馮孟璘聽得出這層言外之意。
  林承祖那時候該是怎麼想的呢?親密的家人、被家人強硬留下的兒子、擔心兒子而留下的妻子梁氏……那時的他一定以為,再見的時候能夠改變家人們的窮苦日子。馮孟璘就這樣愣愣地聽著,聽陳丁說他們最終還是有找到祖墳的位置,想盡辦法找人重修,並把家人們的名字給添了上去,即使是在找不著屍骨的狀況下,還是想留個念想。等做完了這些事,他們一行人便再次離了江南,行商的忙碌也使他們不再有什麼回鄉的心思。
  聽到這裡,馮孟璘雖然忍不住為逝者嘆息,但也有疑惑併生。
  照陳丁的說法,他們當時顯然認為林家的人已經死光了,所以才會直接修墳、而非再努力找人,可如果是這樣,那如今的林祐嵐又是怎麼回事?是怎麼找回來的、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才認回來的?在這之間,林祐嵐又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陳丁很會看人臉色,知道馮孟璘正滿心困惑,但他也差不多講得口乾舌燥,有些累了。他晃了晃空杯,又發現腳邊的酒瓶也已被他自己倒了個精光,便請馮孟璘稍等,親自起身去拿其他的酒水跟飲品。馮孟璘本想起身幫陳丁拿,無奈他跑得太快了,轉眼就往營火的方向跑去,無所適從的他也只好拿起肉串咬了一口。
  「咦?故事講完了嗎?好快呀!」
  「呃!咳、咳咳……咳咳咳……」
  突然從背後冒出來的聲音嚇得馮孟璘噎住,說話的林祐嵐也被他的狂咳嚇到,手忙腳亂把手上的盤子放下,專心替他拍背。等馮孟璘緩過氣來,便沒好氣地瞪他,但還是抬了抬下巴讓他在一旁坐下。
  「咳、沒,講到一半酒沒了,陳爺就丟下我跑掉了。」
  「哈!陳爺愛喝酒啊!」
  「你來了正好。」
  「啊?」
  「接下去講故事啊!」
  「喂,偷打聽人家家務事的人還這麼囂張啊?」
  「所以你知道我剛剛在打聽。」
  「呃……」
  「那正好,你接著說。我剛聽到你爹修墳了,不過這不重要,你說說你自己吧。」
  「啊?」
  「何岳之亂期間,你在做什麼?」
  「唉,陳爺還真講得這麼仔細呀……」
  林祐嵐無奈,但也沒拒絕,只說自己餓了想先吃,讓馮孟璘先吃他拿回來的烤肉,自己也拿了幾串咬。馮孟璘便邊看著他的臉邊吃,看著他愣愣地咬了兩串肉,映著火光的臉上透出了些許疲憊。
  畢竟他們都累了一天,馮孟璘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要求一個疲倦的人,說他不那麼光彩的往事,似乎多少有點過分了。可正當馮孟璘想開口讓他別說了時,林祐嵐卻早一步轉頭看向他。
  「我不太會說故事……這樣也可以嗎?」
◆◇◆
  「不過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說。」
  「嗯?」
  「無論如何,這趟買賣我是去定了。你可別想著要把我帶回京城啊!好不容易才出來的……」
  「所以,前日那個問題,你是要……拒絕?」
  「咦?這跟拒絕有什麼關係?」
  「你不想跟我走,不就是……」
  「亂想什麼啊!你還想不想聽故事了?」
  「想,可是……」
  「那我就說了喔,愛聽不聽隨你。」
  林祐嵐轉換話題的企圖太過明顯、亦太過僵硬,馮孟璘本猶豫著該不該打蛇隨棍上一次問個清楚,可偏偏他又怕林祐嵐狠下心來把話說死,那還倒不如像現在這樣似說未說。
  見林祐嵐開始故意躲避自己的目光,馮孟璘趁其不備,小心翼翼地往他的方向挪了一大步,直到只差半步就能和林祐嵐貼臂而坐,他想了想,還是將那一點點距離留出來。林祐嵐似從眼角餘光發現了他的靠近,又似專注於回憶而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就這樣姿勢隨意地坐在原地,抬手又咬了口肉用力地嚼,配了酒吞下。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我老家在安州與白州的交界附近,那時賊人似是要往安州的方向去,路過我們村。那時村里剛聽說白州的太守被賊人殺害的風聲,長老們也才開始爭吵該怎麼辦,結果賊人就先來了……」
  「你……怎麼逃的?」
  「我跟我娘大概在那半個月前就離開了。離開之前,我娘趕集去賣菜和賣女紅繡品時,就曾聽其他趕集人抱怨:有些富貴人家正花大錢在買東西,大多是些農作、乾糧跟一些小物什,尤其菜跟乾糧特別好賣;那一個月在城裡的人也特別多,出入總要塞一陣子……等等的。結果還真的如他們所說,本來我娘打算分好幾天賣的菜和女紅,只花一個上午就通通賣光了。」
  「你娘就靠集市上的消息推測附近有亂?馬上帶著你跑?」
  「才不是,我娘又不是算命仙!我們是要去京城。我娘有個嫁到京城去的小妹,姊妹間雖不常聯繫、但情誼一直沒斷,她請人幫忙寫信過來,說是添了個兒子。我媽就想著,她都特地託人寄信來了,不如趁機帶我上京去探望。她趕集去賣那些東西本就是賺來留給我爺爺、奶奶的,既然提早賣完,我們就提早出發了。出發前我們才聽我爺爺順口抱怨過,長老們老愛吵架……」
  「沒想到恰好躲過一劫……」
  「嗯,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的。」
  「那之後呢?」
  「中間波折不說,等我終於有辦法到了京城,已經是好幾年後了。那時城外很多人,又髒又亂的,城門守衛根本就不讓進,我是因為有好人幫助才能夠順利進城。偏偏進城後,我又因為各種原因找不到我阿姨……等我好不容易見到我阿姨,我阿姨被我嚇個半死,還抱著我哭了一整個下午,那時我才終於知道,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再後來我就借住在我阿姨家,跟著姨丈跑前跑後,不久之後又被帶到師父家去。那之後才再遇到我爹。」
  「我想起來了,你的確說過你姨丈引薦你去當學徒……」
  林祐嵐拿起自己盤子裡最後一串肉,這串肉烤得太硬,他用力地拉扯半天才終於咬下小小一塊,慢慢咀嚼。馮孟璘轉頭看向好不容易近在咫尺的他,看他吃得兩頰鼓鼓的樣子,莫名地滿心憐愛。
  馮孟璘本以為林祐嵐吃完之後就會繼續把故事說下去,沒想到他就這樣閉了嘴。吃完肉串後他前後拍了拍手,將手上的灰拍散,轉頭正好見陳丁拿了酒杯回來,道了謝後就迫不及待地從他手上接了一杯來喝。
  陳丁見狀也覺得困惑。他手上還拿了幾塊熱騰騰的烤餅,順手挪給他們一人一塊。
  「阿右說完了?」
  「嗯,說完了。」
  「啊?這就說完了?」
  「對啊!」
  林祐嵐一臉莫名其妙,馮孟璘卻一臉不滿,陳丁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想坐回原本的位置繼續吃東西,餘光卻瞥見馮孟璘給他使了個眼色。人精如他,馬上隨意找了個藉口離開。
  馮孟璘滿意地微勾嘴角,但轉頭面向林祐嵐時又再度顯得無奈,他忍不住嘀咕著嫌他不會講故事,和他坐得近的林祐嵐馬上就聽見了,也不顧嘴吧裡還有食物,咿咿唔唔地回嘴說「我早就說了」。這下馮孟璘沒再多說什麼,就只靜靜坐在原地,陪林祐嵐吃東西,偶爾說兩句話逗他。
  確認林祐嵐吃飽了後,馮孟璘便快速接過他的盤子,隨意往旁邊一放。林祐嵐怔愣之間還覺得困惑,但馮孟璘也沒給他詢問的機會,猛然站起、拉了他就往外大步跑,而此時林祐嵐手上甚至還拿著酒杯。
  「喂!酒、酒啊!」
  馮孟璘壓根就沒聽見,那還剩半杯的酒液就這樣在林祐嵐的驚呼中灑落,連同酒杯被往後甩在原地,很快就成為他們背後再也看不見的影子。到後來大概是嫌林祐嵐動作太慢,馮孟璘猛然停下來道了聲歉,接著便突然將他抱起,飛快地向前衝。林祐嵐被嚇得不敢動,混亂中只得將雙手乖乖攀著馮孟璘的脖子,祈禱自己不會像那個酒杯一樣飛走。
  他們最終雙雙立在城牆上。
  雖然不是滿月,但月亮高掛的樣子依舊很美。可眼前的城牆很高、風很大,他們又一下子突然從溫暖的火堆前移動到了這兒,林祐嵐剛落地時還不覺得,等站穩了、吹了一會兒風就發現,高處可比地面上冷多了。對馮孟璘這樣一個習武的契來說,這點溫度自然不算什麼,可對於身為凡子、又剛好只穿薄長衫的林祐嵐來說,這可不是個好受的溫度。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
  「看月亮。」
  「呃……為什麼要看月亮?」
  「蕭辛說北州的月亮好看,在城牆上能看得更清楚……我以為你會喜歡。」
  「……元隱。」
  「啊?」
  「你站過來這裡。」
  「好。」
  林祐嵐一喊他,馮孟璘便忍不住照做,他依著他的擺布背對月亮,然後任由他與自己面對面靠得極近,卻仍隔了半隻腳掌的距離。只見林祐嵐仰頭看著他的方向,調了幾次角度後才終於不再動,馮孟璘本以為不再動作的林祐嵐會朝他看過來,誰知道他非但沒有看他的意思,反而還一直盯著他的背後瞧。恍惚了半晌的馮孟璘這才猛然意識到,林祐嵐的確在賞月。
  不過他為何要特地喊他過來?
  「嗯,的確漂亮。」
  「……風大,是我沒考慮好。」
  「所以你就負責幫我擋風囉!」
  仰頭的林祐嵐朝他笑,明明整個人都在他的影子下,馮孟璘卻覺得他的眼裡有月光。大概是喝了點酒的緣故,林祐嵐的心情似乎比剛剛還好一點,明明喝的不是什麼烈酒,但馮孟璘就是覺得他身上有微微的酒香,引得他蠢蠢欲動地想縮短距離。
  「關於你那天問的問題……」
  「嗯?」
  「我走完這趟回來,再回答你好嗎?」
  「……你確定你會回來?」
  「喂!好好說話!你咒我幹嘛!」
  「我的意思是,這該不會又是你消失的藉口?」
  馮孟璘大手一伸便握住了林祐嵐的手腕,他總覺得他想跑,不該再輕信他的哄騙,應該要抓緊為妙。林祐嵐在接觸到他的體溫時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屬於契的雙手暖得不可思議,瞬間彷彿有股難以言喻的溫度以他的手掌為中心,慢慢地往他的全身擴散。
  馮元隱就是個很會記仇的,林祐嵐從這種小細節中再次驗證。
  可他願意哄著他。
  「不會。走這趟是為了我娘的遺願,不是為了躲你。」
  「真的嗎?」
  「真的。……好吧,也是我自己想去看看啦。」
  「……我總覺得你又在騙我。」
  「哈!你有空疑神疑鬼,不如多想些將來的事情吧!我可是個凡子,你有認真想過這件事嗎?」
  「嗯?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你問我有什麼問題?哪裡都是問題啊!馮元隱,你是個契耶!」
  「那又怎麼了嗎?」
  「……我沒有潮期,我幾乎不可能給你生孩子,你的家人可能不會喜歡我。你想過這些事嗎?」
  「他們明明也都很喜歡你……」
  「馮家的小將軍呀,你真的確定嗎?」
  林祐嵐依舊輕輕笑著,對馮孟璘說這些話時語氣帶著微醺時特有的輕柔,有種難言的音韻,可吐出的內容卻不是那麼悅耳。這下馮孟璘苦惱得連眉頭都不知不覺皺了起來,他一時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強力證據,林祐嵐就這樣看著他的嘴吧開開闔闔,忍不住笑出聲來。
  倒也不用突然間逼他馬上回答。
  「這些問題你下次回答我吧。我們都欠對方答案,就當留個牽掛在,嗯?」
  帶著鼻音的疑問格外勾人,偏偏林祐嵐又歪了歪頭盯著他瞧,馮孟璘便不知不覺點了點頭。他說話時有微微的氣息拂在他臉上,亦惹得他時不時心猿意馬。見馮孟璘又開始發呆,林祐嵐再次笑了,突然掙了掙被馮孟璘緊握住的手腕。
  待他鬆手時,他竟猛然將那半隻腳掌的距離歸零。
  「下次見面,我帶你去我姨丈那裡吃包子吧!有個口味是我試出來的,肉絲豆腐包,很好吃喔!」
  月光下的擁抱使得心中的一切抱怨瞬間被拋在腦後。
  馮孟璘越來越想完全擁有這個擁抱,不必每時每刻、但求朝朝暮暮。
13會員
46內容數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楓君/微光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窗外的日頭熱得人心慌,北州的翰宜行店內的買賣也熱絡。   徐掌櫃瘦小的身軀被淹沒在層層貨物之後,身邊還跟著一群討價還價的顧客。他手上的算盤這一下午都沒停過,啪啪啪啪地比銅錢落地的聲音還響,卻終如滴水入海般隱沒在一片人聲鼎沸之中。
  皇帝手裡的奏摺才讀了一半,御書房門外突然傳來兩聲細響,等他抬起頭,正好聽見長春公公透過門輕聲的詢問。皇帝雖然困惑,但還是讓長春把求見的人帶進來,他的右手則隨意拿過一旁閒置的筆山,將它壓在奏摺上剛剛讀到的地方,權作臨時標示。
  鎮北大將軍府會客廳正中央,五人圍著圓桌坐著, 因只是私下吃個便飯,太子也不耐煩管尊卑,只扯住馮孟璘的袖子往自己旁邊一拉,轉頭就讓其他人隨意坐了。
  「記得連我的份一起恭喜他。」
  看熱鬧的老兵們原以為這不過是個自己跳出來送死的年輕人,誰知道他不但艱難地扛下了國之關卡,也在絕處等到了皇帝的一紙冊封。   當下看似衝動的應承,只是他的傳奇之始。
  窗外的日頭熱得人心慌,北州的翰宜行店內的買賣也熱絡。   徐掌櫃瘦小的身軀被淹沒在層層貨物之後,身邊還跟著一群討價還價的顧客。他手上的算盤這一下午都沒停過,啪啪啪啪地比銅錢落地的聲音還響,卻終如滴水入海般隱沒在一片人聲鼎沸之中。
  皇帝手裡的奏摺才讀了一半,御書房門外突然傳來兩聲細響,等他抬起頭,正好聽見長春公公透過門輕聲的詢問。皇帝雖然困惑,但還是讓長春把求見的人帶進來,他的右手則隨意拿過一旁閒置的筆山,將它壓在奏摺上剛剛讀到的地方,權作臨時標示。
  鎮北大將軍府會客廳正中央,五人圍著圓桌坐著, 因只是私下吃個便飯,太子也不耐煩管尊卑,只扯住馮孟璘的袖子往自己旁邊一拉,轉頭就讓其他人隨意坐了。
  「記得連我的份一起恭喜他。」
  看熱鬧的老兵們原以為這不過是個自己跳出來送死的年輕人,誰知道他不但艱難地扛下了國之關卡,也在絕處等到了皇帝的一紙冊封。   當下看似衝動的應承,只是他的傳奇之始。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這個秋,Chill 嗨嗨!穿搭美美去賞楓,裝備款款去露營⋯⋯你的秋天怎麼過?秋日 To Do List 等你分享! 秋季全站徵文,我們準備了五個創作主題,參賽還有機會獲得「火烤兩用鍋」,一起來看看如何參加吧~
Thumbnail
美國總統大選只剩下三天, 我們觀察一整週民調與金融市場的變化(包含賭局), 到本週五下午3:00前為止, 誰是美國總統幾乎大概可以猜到60-70%的機率, 本篇文章就是以大選結局為主軸來討論近期甚至到未來四年美股可能的改變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景城哥,請小聲一點,旭華還在睡。」白世曜嘴上的語氣聽起來溫和,卻無法完全掩飾被來者打擾的不滿情緒,畢竟對方害他被迫中斷欣賞可愛睡臉的愉悅時光。 「別叫我哥!」薛景城差點抑制不住火氣,但還是咬緊牙關,只敢小聲怒吼。然而白世曜居然反過來指責他影響到溫旭華,簡直喧賓奪主,他都不曉得究竟是誰和溫旭華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他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和皇帝與眾臣出宮進行圍獵時邂逅。當時皇帝身邊多了一名年輕將士,依對方的袍服裝束來判斷,應是成年不久的皇子。白世曜身為武臣,天天只顧著精進騎術武藝,對於皇親國戚不甚熟悉,也不諳世故,但在見識到對方精湛的騎射後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免上前討教一下。 當對方摘下皇盔,露出一頭秀麗的
Thumbnail
溫旭華睡夢間依稀聞到些許燒焦味,他一邊揉眼睛,一邊坐起身,但刺鼻的氣味漸漸變濃,他驚覺有異狀,於是迅速下床,朝味道的方向奔去。案發現場似乎就在廚房,而高大的男人正在瓦斯爐前忙東忙西,印象中對方非常不擅下廚,讓他不由得疑惑,「世曜?」 「溫!你醒了!身體怎麼樣?」白世曜轉頭打了聲招呼,隨後趕緊關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你回來啦!」溫旭華很自然地從薛景城的懷抱中探出身來打招呼,對方悵然所失,旋即對壞他好事的白世曜怒目相向,他可是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努力想突破溫旭華的心房,意欲成為他最重視與親密的人,卻始終沒辦法再靠他更近,而眼前的男人竟輕易地就和他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實在太過礙眼了。 「我回來了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林熙認為,「過年去親戚家走春」是人生前幾大最沒有意義的事情之一。 至少在前年來劉家走春時遇見曾如宣之前,林熙都是這樣覺得的。
離開溫泉酒店的那天,我們去了天母那家老牌西餐廳吃午飯。   因為是我訂的位置,餐廳老闆不知道宋明璋來,她出來和其他老客人打招呼時,宋明璋喊了她一聲,她才驚喜道:「小明,怎麼來之前不先說一聲?」   宋明璋笑了笑,「是他訂的,我也是被帶過來才知道。」又比了比我。   「前兩天是你生日,是吧
準備入冬的天氣,已經是穿長袖也不覺得悶熱的時候,酒店的房間裡有空調,雖然紙門開著,但也不太冷。   雖然已經親熱了一回,但我和宋明璋彷彿都感覺不到饜足,並不分開,他還是抵在我的身體裡,換了個姿勢,壓在我身上,過來親我的眉眼。   柔軟的唇舌一個一個落下,點在額頭、眼皮、睫毛、鼻尖……宋明璋邊
我瞪著宋明璋,感到臉頰非常熱,「我很懷疑剛剛我說的話你是不是真的有聽進去。」   「我當然有聽進去。」宋明璋挑眉,勾起一邊嘴角,「我老公坐在我身上,告訴我他非常愛我,會一直和我在一起……是這樣沒錯吧?」   「……」好像也不能反駁他說得不對,但總感覺有點氣人。   我忿忿地伏低身子咬了他
靠得距離近了,又房間裡的光線很好,能把宋明璋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變化都看得非常清楚。   聽見我說要吵架,他呆了會兒,瞳孔微微放大,眉頭微蹙,又眨了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放鬆眉頭,好像方才他一點動搖都沒有一樣,問我:「……要吵什麼?」聲音還帶著微啞。   我捧著他的臉,用拇指摩挲著他的肌膚,「…
Thumbnail
不管你是創作者和學習者,都應該試試看用語音辨識來協助你學得更好與做得更多! 你需要的工具有 手機上能語音辨識的軟體 (我推薦DayOne) 一部想要深入學習的影片 (看看自己今天想學什麼) 一個計時器(我都用iPhone內建的計時器) 接下來跟著這3個步驟! 步驟1 - 高效率觀看影片,就是看3分鐘
Thumbnail
這個秋,Chill 嗨嗨!穿搭美美去賞楓,裝備款款去露營⋯⋯你的秋天怎麼過?秋日 To Do List 等你分享! 秋季全站徵文,我們準備了五個創作主題,參賽還有機會獲得「火烤兩用鍋」,一起來看看如何參加吧~
Thumbnail
美國總統大選只剩下三天, 我們觀察一整週民調與金融市場的變化(包含賭局), 到本週五下午3:00前為止, 誰是美國總統幾乎大概可以猜到60-70%的機率, 本篇文章就是以大選結局為主軸來討論近期甚至到未來四年美股可能的改變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景城哥,請小聲一點,旭華還在睡。」白世曜嘴上的語氣聽起來溫和,卻無法完全掩飾被來者打擾的不滿情緒,畢竟對方害他被迫中斷欣賞可愛睡臉的愉悅時光。 「別叫我哥!」薛景城差點抑制不住火氣,但還是咬緊牙關,只敢小聲怒吼。然而白世曜居然反過來指責他影響到溫旭華,簡直喧賓奪主,他都不曉得究竟是誰和溫旭華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他和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和皇帝與眾臣出宮進行圍獵時邂逅。當時皇帝身邊多了一名年輕將士,依對方的袍服裝束來判斷,應是成年不久的皇子。白世曜身為武臣,天天只顧著精進騎術武藝,對於皇親國戚不甚熟悉,也不諳世故,但在見識到對方精湛的騎射後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免上前討教一下。 當對方摘下皇盔,露出一頭秀麗的
Thumbnail
溫旭華睡夢間依稀聞到些許燒焦味,他一邊揉眼睛,一邊坐起身,但刺鼻的氣味漸漸變濃,他驚覺有異狀,於是迅速下床,朝味道的方向奔去。案發現場似乎就在廚房,而高大的男人正在瓦斯爐前忙東忙西,印象中對方非常不擅下廚,讓他不由得疑惑,「世曜?」 「溫!你醒了!身體怎麼樣?」白世曜轉頭打了聲招呼,隨後趕緊關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你回來啦!」溫旭華很自然地從薛景城的懷抱中探出身來打招呼,對方悵然所失,旋即對壞他好事的白世曜怒目相向,他可是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努力想突破溫旭華的心房,意欲成為他最重視與親密的人,卻始終沒辦法再靠他更近,而眼前的男人竟輕易地就和他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實在太過礙眼了。 「我回來了
Thumbnail
可能包含敏感內容
林熙認為,「過年去親戚家走春」是人生前幾大最沒有意義的事情之一。 至少在前年來劉家走春時遇見曾如宣之前,林熙都是這樣覺得的。
離開溫泉酒店的那天,我們去了天母那家老牌西餐廳吃午飯。   因為是我訂的位置,餐廳老闆不知道宋明璋來,她出來和其他老客人打招呼時,宋明璋喊了她一聲,她才驚喜道:「小明,怎麼來之前不先說一聲?」   宋明璋笑了笑,「是他訂的,我也是被帶過來才知道。」又比了比我。   「前兩天是你生日,是吧
準備入冬的天氣,已經是穿長袖也不覺得悶熱的時候,酒店的房間裡有空調,雖然紙門開著,但也不太冷。   雖然已經親熱了一回,但我和宋明璋彷彿都感覺不到饜足,並不分開,他還是抵在我的身體裡,換了個姿勢,壓在我身上,過來親我的眉眼。   柔軟的唇舌一個一個落下,點在額頭、眼皮、睫毛、鼻尖……宋明璋邊
我瞪著宋明璋,感到臉頰非常熱,「我很懷疑剛剛我說的話你是不是真的有聽進去。」   「我當然有聽進去。」宋明璋挑眉,勾起一邊嘴角,「我老公坐在我身上,告訴我他非常愛我,會一直和我在一起……是這樣沒錯吧?」   「……」好像也不能反駁他說得不對,但總感覺有點氣人。   我忿忿地伏低身子咬了他
靠得距離近了,又房間裡的光線很好,能把宋明璋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變化都看得非常清楚。   聽見我說要吵架,他呆了會兒,瞳孔微微放大,眉頭微蹙,又眨了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放鬆眉頭,好像方才他一點動搖都沒有一樣,問我:「……要吵什麼?」聲音還帶著微啞。   我捧著他的臉,用拇指摩挲著他的肌膚,「…
Thumbnail
不管你是創作者和學習者,都應該試試看用語音辨識來協助你學得更好與做得更多! 你需要的工具有 手機上能語音辨識的軟體 (我推薦DayOne) 一部想要深入學習的影片 (看看自己今天想學什麼) 一個計時器(我都用iPhone內建的計時器) 接下來跟著這3個步驟! 步驟1 - 高效率觀看影片,就是看3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