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的覺悟

原紹天背著三把劍，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不久，他看到遠處一厝低矮茅屋，他因為走了許久的山路，感覺到有點口渴，便走向前去，想向屋主討點水喝。

屋內簡陋，竹倚上躺臥著一位佝僂的老者，白髮蒼蒼，似乎眼睛也看不見。原紹天問道：「老爺爺，您這裡可有水喝？」

老者嗯的一聲，叫著：「翗兒，有客人啦！來招呼些！」

後面簾布一掀，一個年輕嬌俏的姑娘笑盈盈說道：「客倌，有什麼事嗎？」

原紹天臉一紅，說道：「在下原紹天，想向姑娘妳討一杯水喝。」

「那有什麼問題。」

姑娘毫不扭捏地進房去，倏地端著一只磁杯給他，他捧著杯子便喝，瞬間涼快了起來。

「謝謝姑娘。」

「不客氣。」

姑娘又笑盈盈，那笑容可不輸河水洛神。

佝僂的老者忽然猛咳了幾聲，說道：「吩咐妳熬煮的湯藥，到底好了沒？」

姑娘無奈地說道：「爺爺，藥草只剩一點點，得再採些才能熬。」

原紹天道：「那藥草栽於何處？姑娘若不介意，我可以幫妳去採集。」

姑娘道：「哦？那怎麼行？」

「姑娘別客氣，我受妳杯水之恩，必得回報。」

「我不是這意思，而是那採藥之事，艱難異常，非有高段劍術之能人不可得。」

原紹天聽聞後，微笑道：「姑娘，論劍術，妳大可信任紹天。」

姑娘笑道：「好，既然少俠執意幫忙，我也讓你試試。」

少女帶領紹天來到一處雜草叢生的荒野，放眼望去，五顏六色的小花小草爭奇鬥艷，煞是好風景。

姑娘指著前面一大片草原說著：「爺爺需要的藥草有兩種，其中紫雲草要其花萼，剃除花蒂；白羅星要其雙葉，不要單葉；採栽速度要快，否則會生乳汁，沾染乳汁後含劇毒不可食。」

未待姑娘說完，原紹天抽出右手邊的劍便飛向草原，一手揮舞著劍，另一手收集被劍光灑落的花草，不一會兒功夫，便已收得滿袋。

紹天將採集好的藥草交給翗兒，微笑向前作揖道：「在下的劍術，姑娘可滿意？」

翗兒打開布袋仔細檢查紹天所採栽的藥草，陡然眉頭深鎖。

紹天見姑娘神色有異，便詢問道：「有採錯了什麼嗎？」

翗兒道：「不是採錯，有不少紫雲花萼受傷……」

「那會影響湯藥的效果嗎？」

「不會。」

紹天聽到翗兒並未讚賞他的劍術精妙，不服氣地說道：「在下追求劍術之極致多年，為此也與武林各派劍門精英搏鬥，背上三柄良劍，都是敗在我手下的俠士中，個人挑選出來最上等的劍器，這樣還不能讓姑娘滿意，難不成姑娘的劍術在我之上？」

姑娘笑了。笑得很燦爛。

紹天有點惱羞成怒道：「這事可笑嗎？」

「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比劍術，我未必贏得過妳。」

「那……採摘藥草之事……」

「是我爺爺。」

紹天驚訝道：「那佝僂老者的身子行嗎？」

「你想試試？」

紹天重重地點頭道：「能與高手會劍，是紹天畢生夢想，請姑娘成全！」

翗兒見他態度認真，便說道：「說正經地，你為什麼會到處想找人比武？」

紹天腳踩著泥土，面色凝重，他的腦海回想著過去的畫面。

一個女子哀戚的愁容對著他說：「紹天，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我如今已經是你師兄的女人了。」

當他想起那些話語從自己最心愛的女子口中說出，擰得他心好痛苦。翗兒看在眼裡，雖然不知他腦海內的掙扎，卻也不再逼問。

轉眼間，他們走回到原來的低矮房厝。

紹天臉一抬，遠遠地看見那個佝僂老者站立在茅屋前，背對著他們，姑娘看到那老者，高興地揮手：「爺爺！」

原紹天一個劍步衝向前去，對老者說道：「求求你！請指點在下一些劍術！」

老者冷冷轉過頭，望著他一眼，不發一語。

他只靜靜地看著翗兒，看了翗兒似笑非笑的神情，老者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剎那間，他運起了丹田，但見兩旁草叢風起雲湧了起來！

翗兒見狀，退到一旁。

原紹天看到那老者，腦海又再度浮現自己心愛的女人瑾花……摟著身旁的男子。紹天把劍橫在自己的胸前，心裡思忖道：只要我打敗所有的武林高手，成為劍聖後……瑾花，妳這個習慣依附強者卻沒有眼光的女人，妳再也不能瞧不起我了！

他邊掏著劍，邊回憶起離開師門那天的光景。他一把劍劃傷師兄的身軀，師兄血流不止，瑾花護著她心愛的男人，哭泣道：「紹天……別這樣！」

他冷笑：「哼！師兄，連我的劍都躲不了，算什麼崑崙劍掌門？」

他的師兄皺眉。

紹天又道：「師兄，你曾經是江湖人士聞之色變的劍魔，今天卻輸在我的劍下，這下子，我不就是武林至尊？」

「你太傲慢了！紹天！」瑾花罵道。

那老者眼睛眨都不不眨一下，一揮手，從茅屋內飛出一柄雪白的利劍，轉到他的手上，原紹天見機不可失，搶身前去猛攻一劍！

「鏗！」一聲，紹天的劍應聲而斷。

老者看著地上躺著的斷劍道：「北原神劍，人稱『鋒利勝過干將莫邪』，也不過如此罷了。」

紹天不甘心，又抽出左背上的劍，揮舞向老者。不料，那雕龍畫鳳的銅劍一碰到老者手中的利劍，也是倏地折成兩半。

「戰狼神劍，雕飾繁瑣，真是浪得虛名。」老者搖頭嘆道。

紹天咬緊牙關，拔出背後最後一把劍，那劍一出鞘，光華四射，定是精鋼冶煉而成，老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三兩下又把它砍斷。

「龍冰神劍，果然好脆！」

姑娘微笑道：「原少俠，你輸了喔。」

紹天道：「不公平！我只是輸在劍器不夠堅硬，倘若我手中也握有一把像妳爺爺那樣的絕世好劍，我不見得會輸！」

老者說道：「好，既然你這麼認為，我這柄寒鐵劍借給小兄弟你用吧！」

老者將劍丟向紹天。

紹天狐疑地看著腳下的劍，再看看那佝僂的老者，後者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根生鏽的鐵條，指向紹天道：「我就用這根生鏽的鐵條跟你比劃比劃。」

一聲「咻」，老者已經飛撲過來，生鏽的鐵條急速刺出，紹天一個翻身，撿起地上的寒鐵劍反擊！鐵劍與鐵條撞擊出火花！

那鐵條似乎像長出靈魂似地，飛出老者的手，黏向原紹天的劍，繞著他周旋，原紹天施展渾身解數，迎戰鐵條！每一次抵擋鐵條的攻擊，都撞出火花！

「以氣御劍？這個老人的武功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姑娘看著兩人鬥劍方酣，不禁道：「這少俠使劍招招都透露剛烈之氣，雖然境界沒有爺爺高明，卻是屬難得的練劍人材，或許是因為如此，爺爺才願意與之對劍。」

老者氣定神閒地雙手結印，偶爾揮手，像拉繩索似地，鐵條也隨之起舞。就這樣一來一往，原紹天感到手骨筋肉都酸痛。

「可惡！我以為這些年來，打敗無數的武林高手，已經領悟了劍法的最精妙處，沒想到……跟他一比，簡直微不足道！」

紹天用盡力氣將鐵條擊出，彈向老者，老頭子皺眉頭，又將鐵條彈向紹天。紹天本能地挺劍反擊，那鐵條便擦身而過，落在他身後幾呎處，插入土裡！

原本是一根生鏽的鐵條，因為經歷無數激烈撞擊的過程，被寒鐵劍削成一柄薄卻鋒利的鋼片。

紹天頹然地跪在地上，毫無氣力，手上的劍也隨之落下。

老者道：「你的劍術確實勇猛剛烈，但光是這樣，不是真正掌握用劍的精髓。年輕人，劍不過只是人心的一面鏡，無論你手中握有的是如何高級的絕世名劍，沒有經過鍛鍊的心，一樣無法使出絕妙的劍法。更甚者，劍中隱含暴戾之氣，對你的劍術精進有許多妨礙。」

翗兒走近他，將插在地上的鋼片遞給他，微笑道：「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你在使劍的過程，彷彿是在使盡力氣罵一個女人。」

原紹天接過那鋼片，苦笑了起來。「我是為了贏得她芳心，才努力學劍，沒想到……我所有的怨氣，都讓我的劍法破綻百出，連妳都看的出來。」

「嗯……我覺得你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不是真的愛她。」

紹天愣住。

「對於劍法，我沒有爺爺厲害，但對於女人，我可是比你還瞭解喔！」

她又笑了。

紹天不禁臉紅：「也許關於這方面，我必須向妳好好討教一番才是。」

姑娘笑：「這樣子啊……我的學費可能比我爺爺的還高喔！不過，看在你的模樣還算討人喜歡，我就暫時收你這傻子做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