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第二十一章

在东南北的劝说下，许美慧勉强同意试试领唱，并定好时间先搞一次全部参演人员的集中排练，然后分段、分组、分人进行零碎式排练，最后再和几次。

第一次排练时东南北把金素和秦弦一起介绍给许美慧，许美慧和秦弦对视了一下说：“怎么好像哪里见过？”

“去年您去武汉招过应届毕业生吧？”秦弦先问。

“对，对，我记得你，你是云大的，你的名字很好记。”许美慧说，“你后来去哪了？怎么没来我们行？”

秦弦说：“不好意思，后来我去了民保公司。因为我觉得银行工作很死板，保险公司可能好玩点，又是总公司。而且保险公司那几个男招聘官特别会说，您就严肃很多。”

“男的见了靓女嘴巴比蜜甜，不过我也得检讨自己不够亲和。”许美慧说，“如果你啥时对银行改变印象了，可以随时找我，免面试。”

“我们行真应该把她挖过来，人才。”东南北说。

“还能和你做同事。”许美慧说完转头看着金素说：“金老师气质真好！搞艺术的看着就舒服。”金素笑笑。

东南北把剧本复印好每人发了一份，完整解说了一遍。随后秦弦把大家分成两组分站两边，腾出中间一条空间当成舞台，随机分配了角色，让大家看台词，同时提示灯光和背景音乐的变化。

一轮下来之后，秦弦和金素商量了一下，又重新分配了角色，给大家半小时时间熟悉角色和默记台词后又过了一遍。

“角色就这么确定？”秦弦望着许美慧说。

“听你们的。”许美慧说。“我们完全服从。”

秦弦转过身走到中间和大家高声说：“我们再来一遍啊，注意几件事：一、不要笑场，完全像正式演出。二、台词和歌一次念完、唱完，错了也不要重复。三、衔接要紧密一点。” 说完回头和东南北说：“东南，你掐一下时间。”

“还有。”金素补充说，“大家在唱歌和念台词的时候尽可能大声，只要不破音就可以，表情也可以夸张些，肢体语言先可大家的理解自行发挥，但是不要多余的小动作。”

秦弦、金素站在一起静静地观察着每一位演员，东南北看着表记录着时间节点。

又一轮过完后，秦弦让大家休息下，然后把许美慧、东南北叫到一起。

“你们觉得我们行吗？”许美慧看着金素和秦弦问。

“应该没问题，本子写得挺好的，绕过了演员的短板，就看整体效果了。”金素说，“小弦，你觉得把台词都去掉好不好？”

秦弦望向东南北说：“编剧觉得呢？”

东南北想了一下说：“我想用台词点题，但是感觉大家台词功底一般，还生怕忘词。”

“主要是这种点题有点刻意。”金素说，“我们还是往艺术性上靠，加强肢体语言表达和音乐烘托，这样舞台效果好。”

“听金老师的。”东南北说。

“那你就改剧本，重新配音乐。”金素说，“主任，你的唱词不多，但戏份最重，一开腔就要把场镇住，把大家神经绷紧，像吹了冲锋号一样。”

“但是我感觉真的不大会唱歌。”许美慧说。

“你唱得挺好的，你的发音很准，音域很宽，音色也很好，练练换气和稳定性就行。”金素说完问东南北：“你不上吗？我觉得个子高占便宜，而且你熟悉剧本，可以领着大家，像场上的足球队长一样。”

“我得做幕后吧？”东南北看了一眼秦弦不确定地说。

“你自己定。”秦弦说，“不过到时后台肯定缺人手，上场一定得化妆，灯光和音效得有人盯着，服装、道具也得有人管，还得提示大家上场、应付突发情况、救场等等。正式演出时把万山河、封灵、常扬都叫来吧，还有你那俩靓女跟班，应该都能派上用场。”

东南北“呵呵”笑了两声。

排练结束后，许美慧坚持要请金素和秦弦消夜，两人推辞不过，一行人到了上埗路一家海鲜大排档。许美慧让东南北点菜，东南北接过菜单，看了一眼秦弦说：“你口味清淡。”秦弦笑了一下。东南北又问金素：“金老师有什么忌口吗？”

“不吃狗肉。”金素说。

东南北点了姜葱炒花蟹、白灼基围虾、生啫鱼头煲、炒花甲和清炒蚕菜和一瓶国产红酒。

许美慧边用热水冲餐具边说：“真谢谢你们！这下我心里有底了。”

“秦弦的目标是拿头奖。”东南北说。

“不可能吧？”许美慧看看秦弦又看看金素说，“纪念奖我就满足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许美慧问东南北。

“因为艺术。”东南北说，“我在艺术中心学画，秦弦学声乐，金老师是秦弦老师。”

“金老师是声乐专业？哪所大学毕业？”许美慧问。

“江省艺术学院，舞蹈专业，辅修声乐。”金素说。

“在滨城吗？那不和东南是老乡？”许美慧说：“不过你们俩都没什么口音，不像很多东北人一开口说话我就能听出来。”

“只有东北人能听出是东北口音。”东南北说。

“你是滨城的？”金素问。

“我是雪城的。”东南北说，“大学在滨城上的，最好别问是哪所大学。”

服务员端着一盘白灼基围虾和一小碟蘸料和一小碗柠檬水放到桌面上，许美慧端起酒杯说：“我敬三位艺术家，想不到在深圳还能碰到你们这么热爱艺术的人。”

秦弦和金素笑笑喝了一口酒放下了杯子，东南北喝了一口红酒后向服务员要了两把叉子熟练地把虾皮剥掉，把虾肉放回盘子，示意大家动筷。

“东北男生都这么贴心吗？”许美慧说。

东南北看看金素，她说：“我没碰到，不过很多东北男人会做菜。”

“你会做菜吗？”许美慧问东南北。

“我喜欢厨艺，但应该没有画画熟练。”东南北说，“剥虾皮像削铅笔。”

“东南，我酒量不好，你好好陪陪两位老师。”许美慧说，“我们获奖全靠他们了。”

东南北端起酒杯说：“领导发话了，我要是不陪好，万一没获奖可全是我一个人责任了。我真的感觉很好，因为艺术我们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相聚，仿佛是一种注定的缘分。虽然是一个企业内部的节目，但是我觉得它完全可以成为一件作品，让舞蹈、音乐、绘画之间融合在一起，并打破艺术形式的边界，传达我们的思想。我们干一杯吧？”

“东南可真会说，但是我住的地方太远，喝多了路上不安全，你们多体谅。”秦弦说。

“你放心，东南会把你们全送到家，打的费用部门报销。”许美慧说。

“那太麻烦你们了。”秦弦说。

“不用客气，我们都随意。”许美慧说，“东南也辛苦了。”

金素和东南北碰了一下杯子一口喝掉。

“我想请教金老师一个问题。”许美慧说，“舞蹈艺术的魅力在于什么？”

“嗯……我想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魅力都可以通过两个管道体现，一个是创作者或者表演者的感受，一种是观赏者的感受。舞蹈是一种身体艺术，演员以人体的姿态、造型、动态化的动作包括手势和表情来表达情绪与思想，如果观众恰好理解了，这就体现了舞蹈的魅力。”金素说，“当然我说的是艺术性的舞蹈，对演员和观众的艺术修养都有一定要求。”

“‘忠字舞’也算舞蹈吗？”东南北说。

“垃圾食品也是食品。”金素说，“一种成功的食品。”

“我想不同形式也有不同标准。”秦弦说，“比如艺术体操，也是一种形体艺术，但是它有竞技性，着重展现力量和技巧兼具美感，所以被划为体育运动。”

“那杂技和艺术体操的差异呢？”许美慧说。

“杂技追求难度和娱乐性。”金素说。

“如果一个男人以《思想者》的姿势在舞台上坐一个小时呢？”东南北说。

“那是行为艺术。”秦弦说，“就像毛泽东在闹市里读书一样。”大家都笑了。

“有一名美国的先锋艺术家和哲学家叫约翰·凯奇，曾演奏了一首乐曲《4分33秒》，和东南说的异曲同工。”金素说，“他走上舞台后在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静坐了33秒。随后关上琴盖又迅速打开继续静坐，后来又重复了依次琴盖开关的动作，继续静坐，总共4分33秒，然后演出结束。他认为所有的声音实质上都是音乐的一部分，包括他在静坐时剧院里发出的任何噪音。”

“真是深奥，音乐家兼哲学家。”许美慧若有所思地说。

“我在想象剧院里的声音。”秦弦说。

“我也是。”东南北说，“但我们想象结果肯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