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黑狗洲與大房子 21

　　「哈呣——怎麼睡了整個早上還是好想睡覺？」

　　做完早餐不小心睡著，吳彥仁醒來已經快中午十二點，差不多是黑狗洲的早市收攤時間，連菜都沒辦法買，於是午餐是李芸奾叫的便便屋外送，晚餐預計也是便便屋。

　　吳彥仁不在，望望早上只能跟著李芸奾和阿嬤，可能比起ㄅㄆㄇ注音符號，望望對幫老人換尿布的流程更熟悉一點，李芸奾午餐時都在嘮叨這點。

　　「吳彥仁啊工作態度要出來啊，你昨晚是去做賊嗎？知道你很累所以讓你睡，結果居然睡到錯過買菜？這樣晚上不就又要訂外送和小趙打照面了嗎？」

　　「菜我下班回高雄會去全聯買，明天再提過來啦……」

　　李芸奾一連串碎念行雲流水，吳彥仁自知理虧，只好加班了。

　　「誰在跟你說這個！便便屋的日式炸豬排最好吃了我可以吃兩餐沒問題！」

　　李芸奾聲音突然大起來，臉上倒是笑咪咪的，吳彥仁知道李芸奾正在玩弄她，但現在真的不是反抗的好時機。

　　「重點不是芸奾姐不想吃外送嗎？」

　　「重點是望望的教育方針！」

　　這一定是剛剛才想到的。吳彥仁低頭吃便當裡的馬鈴薯沙拉，旁邊的配菜還有茄汁義大利麵，便便屋的日式便當配菜幾乎都是澱粉。

　　或許是睡醒就吃一堆澱粉和日式炸豬排現在才會那麼想睡。

　　李芸奾碎碎念加上程梓望有如小狗般溼潤的雙眼注視下，吳彥仁答應下午帶程梓望出門跑跑。本來的預定地是程家老闆挖洞埋狗的公園，那是一個夾在黑狗洲早市和擁擠的平房建築間三角形公園，連罐頭遊樂器材都沒有，唯一可以運動的機會是臺灣獼猴來搶包包時跟猴子比賽跑。

　　黑狗洲中心到海邊的山區上棲息相當多的臺灣獼猴，不知道是從高雄壽山游泳過來，還是一開始就棲息在這裡，在黑狗洲的街上看猴子過馬路並不是什麼隱喻，而是普通的陳述。

　　本來吳彥仁打算讓望望在公園附近散步，不過到達公園才發現里長打算下午以公園為中心噴殺蟲劑防治登革熱，這下連在公園週邊活動都不方便，吳彥仁只好牽著望望往外走。

　　黑狗洲和高雄壽山一樣是珊瑚礁沈積後隆起，整個島其實是個小山，能建築房屋的地點其實不多，主要集中在早市和公園附近。而黑狗洲雖然環海，但因為海岸地勢崎嶇，其實並沒有能下水的海灘。

　　吳彥仁與望望往黑狗洲外緣走，高雄市內的公車通常過橋後不會深入島內，只會在大鐵橋附近幾站停留。

　　乾脆搭車去高雄算了，不然叫計程車呢？阿嬤去醫院搭的長照計程車程老闆會出錢，沒道理兒子出門搭計程車不付錢吧，吳彥仁腦袋緩慢開始運轉，沒道理的點子開始連接起來。

　　「哈～」

　　吳彥仁呵出大大的呵欠，本來想用空著的手揉眼睛，但想到望望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只好用力眨眼睛，淚水被逼出眼眶，掛在眼睫毛上反而視線變得不太清楚。走到靠近跨海鐵橋的定點程梓望腳步停了下來。

　　「哥哥，我們要搭公車嗎？」

　　程梓望問。他穿著最喜歡的恐龍上衣，背著一個恐龍側背包，吳彥仁從來沒搞清楚包包裡放什麼。可能望望覺得往習慣的公園相反方向走就是為了去搭公車，是從小到大和林佳蕙出門養成的習慣。

　　「啊，公車，也是可以。」

　　吳彥仁端詳著站牌，號次比想像中多了一點點。

　　「黑狗洲有社區公車耶，雖然我一次也沒有搭過。」

　　「我有搭過！」

　　「真的喔，望望好厲害～」

　　吳彥仁說的句子有點敷衍但語氣很熱烈，這對程梓望來說很受用。

　　「和媽媽搭去黑色的地方拜拜喔！」

　　「黑色的地方……啊，全黑的廟還是佛寺？望望你去過啊。」

　　剛來黑狗洲時吳彥仁聽說島上有個「漆黑的廟」，程家的佛堂裡供奉的東西好像也和黑廟有點關係。既然程家的問題好像是民俗領域上的，那詢問專家問題是很合理的發展，不如說到現在還沒人想到這點才讓吳彥仁覺得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這個家在你來工作之前沒有人可以自由活動啊。誰有空一直去廟裡啊。」

　　之前吳彥仁和李芸奾說了這件事，他得到了回答和白眼。林佳蕙和望望因為程老闆的堅持不能搭機車，黑狗洲又沒有隨叫隨到的計程車，而李芸奾必須隨時照顧阿嬤，那麼機動力最高的人就只有吳彥仁了。

　　雖然黑狗洲是個小到不行的社區，但既然手機可以通話和上網就代表有基地臺，是文明得以發展的地區，在吳彥仁查詢之下確認黑狗洲的確有巡迴全島路線的社區公車，早上、下午、傍晚各繞著路線來回一趟。

　　黑狗洲很小，但麻煩的點在於坡道相當多，程梓望更小的時候沒辦法像現在一樣能自行走路，事實上吳彥仁現在也抓不住程梓望活動到什麼程度會「斷電」。

　　「嗯，搭看看社區公車吧！反正大不了望望累了我揹你回家就好。」

　　「我會自己走，不會睡覺。」

　　程梓望的保證不太可信，但吳彥仁很感激他這份心。

　　為了下午出門的行程，吳彥仁從程家抓了購物袋，裡頭裝了兩人份的水壺和切好的水果放在保鮮盒，還有防蚊液和洋傘，就算在黑狗洲要臨時購物再怎麼不便，應該也不至於遇難吧。而且程梓望的體力和精神確實有漸漸進步，或許這次出門的距離大膽一點也沒問題？

　　「好，那我們去拜拜吧。」

　　「拜拜！」

　　公車進站還有二十分鐘，吳彥仁牽著程梓望，從購物袋裡拿出折疊洋傘遮陽。望望時不時踏出洋傘，一邊唱著落拍的兒歌。

本作品獲　文化部第111年度青年創作獎勵　獎勵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