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黑狗洲與大房子 15

　　該不會程老闆想殺掉埋起來的「東西」是超自然的產物？這樣想比較合理。況且程家也有像是年幼阿嬤的鬼魂，再出現其他的鬼怪或冤魂好像也不奇怪。

　　吳彥仁多想了幾秒，但無法把已知的事件連在一起，忍不住苦惱地發出「嗯嗯嗯嗯」的怪聲。

　　「看來同學你沒有什麼天份。」小趙看吳彥仁一臉莫名奇妙，又補了一句：「當偵探的天份。」

　　「我又沒有說過要當偵探。」

　　「年輕人比較會好奇呢，像我或李小姐就完全不會去挖掘到底發生什麼事。吳同學喜歡看書吧？這年頭會突然說出『偵探』這個詞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吳彥仁覺得小趙的表情顯示了他自認抓住自己的把柄，明顯帶著戲弄他人為樂的輕浮，雖然在吳彥仁還很短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常有被奚落取笑的經驗，小趙的言行並不特別過分，但吳彥仁已經按耐不住內心想逃走的衝動。

　　「因為小趙先生你自己從事『少見』的職業，所以才會注意到這種事吧？」

　　話一出口吳彥仁就後悔了，語氣好像太衝，而且不是本科出身還當保父的自己還比較少見。

　　「吳同學你很懂耶，經營外送平台的確是少見的工作！本地企業來獨占市場受到的考驗可不是蓋的！但我會做這個工作也有體質原因，也是這份工作選擇我。」

　　「體質？」

　　難不成是不講「本平台獨占黑狗洲外送業務」不行的體質？

　　「體質或說是設計嗎？都可以啦。我啊，不受邀請就進不去別人家呢。」

　　還在堅持黑狗洲最大外送平台的設定啊！自我認同不是手搖店長或外送員，而是平台經營者的確是很少見啦……但是那不是重點吧……

　　吳彥仁好想好想吐嘈，但他突然想起來在大學上過的通識課內容中，吐嘈應該寫為「黜臭」，但這樣可能沒什麼人看得懂呢——小趙講起創業和經營的辛酸，長長的內容他都沒在聽，此時吳彥仁的手機傳來通訊軟體的訊息提示聲，顧不得有人對自己講話還使用手機很失禮，吳彥仁把通知滑開。

　　「程老闆提早出發上班，可以回來了～早餐呢～」

　　李芸奾傳了訊息又很快加了幾個「快餓死啦」的貼圖，吳彥仁抬頭看了小趙，眉飛色舞演講的他對於聽眾用手機並不反感，甚至還給了吳彥仁鼓勵的眼神。

　　貼上姿態拘謹說「請稍等」的小恐龍貼圖，吳彥仁很快又收到李芸奾傳來的「該不會你半路遇到老闆了吧？我從來沒看過他吃早餐店過耶！」

　　「要不要乾脆請李小姐和小朋友一起來早餐店？你看，座位還坐得下啊。」

　　他們的確是坐在四人座……不對，這個距離應該看不到對面的手機螢幕？而且吳彥仁沒有把手機放在桌面上，而是拿在手上用。

　　「小趙先生……你怎麼都知道……難道真的是偵探……」

　　吳彥仁第一時間沒有想到「跟蹤狂」這個詞彙，腦袋裡跳出的還是「偵探」，但在他腦袋中的「偵探」字體現在是自帶強烈裂紋效果的古代隸書風格。

　　「哈哈哈，外送平台都有收集用戶資訊啦，雖然我們便便屋沒有上架獨家APP就是了。」越描越黑的解釋沒有讓吳彥仁比較安心，小趙只好補充：「我昨晚有和李小姐聊一下啦，放心。」

　　「喔喔……好喔……」

　　吳彥仁低頭輸入訊息，解釋自己在早餐店遇見便便屋的老闆小趙先生，而且他邀請李芸奾和望望一起來吃早餐。

　　本來以為李芸奾會馬上回訊息，如果她拒絕那吳彥仁也能以要帶早餐回去為藉口快點回程家，但李芸奾的回覆卻沒有傳來。

　　「你還真的邀喔？」

　　看到吳彥仁對著沒有回應的手機明顯有點失望的模樣，忍不住「吐嘈」的人是小趙。

　　「嗯？不是小趙先生說要找大家一起吃早餐的嗎？」

　　「嗯，沒事，做得好，你是好孩子。」小趙比出大拇指：「來，一起比讚。」

　　「為什麼？」

　　「因為很讚。」

　　此時早餐店外好像有股騷動，桌味在長形的透天厝內部的吳彥仁聽不清看不到，於是站了起來。

　　「阿姨！彥仁在哪裡！」

　　是李芸奾，她抱著還半睡半醒的程梓望、頭髮還沒梳整齊就跑到程家的大樓外，這是非常少見的事。

　　「『滴（→）低（↓）』在最裡面那桌。」

　　阿姨從煎臺上回頭，指著面對走道的木頭吧臺上的塑膠袋：「『滴低』剛才幫妳們點好的東西在裡面，袋子沒有用要還我，飲料還在冰箱，自己進來拿。」

　　「芸奾姐！妳下來囉？沒回我訊息還以為阿嬤又不舒服。」

　　吳彥仁朝著外頭招手，李芸奾匆匆往透天厝裡頭衝，抱著程梓望快速移動理應舉步維艱，但她的步伐卻滿快的。吳彥仁走出位子想接手抱住程梓望，剛接手穩住，空出雙手的李芸奾便出掌敲了小趙的肩膀一記。

　　「不要想拐走彥仁啦妖孽！」

　　「哇芸奾姐暴力不好！」

　　「這妖孽要閃怎麼可能閃不過，他自己要讓我打的！」

　　李芸奾氣噗噗，小趙則毫不在乎自己被打地笑著。

　　「不會讓彥仁去你那邊，程家的工作沒有彥仁忙不過來！而且我又不太會煮，吃不到彥仁煮的飯要怎麼辦！」

　　「跟以前一樣和便便屋叫外送就好啦，竭誠等待您使用本平台～」

　　吳彥仁完全聽不懂這兩個人在吵什麼，懷中的程梓望在這個煩鬧的情況下，瞇著眼睛靠在吳彥仁身上，雖然有時會扭動身體，但似乎沒有完全醒來的跡象。

　　一邊擔心著程梓望被吵醒，吳彥仁一邊聽他們的對話，原來李芸奾一直認為小趙想挖角自己到便便屋工作。

　　「因為體質問題我要過『黑狗大橋』比較麻煩嘛，剛好吳同學是外地人，要過橋很方便啊，這樣便便屋可以發展黑狗洲以外的生意，不是很好嗎？但我還只是想想而已，還沒有開口向吳同學開口喔，不像李小姐直接說沒有彥仁的飯我會活不下去——」

　　「沒有人那樣說好嗎。總之不要來挖角，不準。」

　　在不鏽鋼四角桌靠近走道那一邊放了塑膠椅，李芸奾坐在上頭吃著吳彥仁端來的早餐與飲料，冷靜下來後語氣變得相當刺人。

　　「就算我挖角，來不來便便屋也要看吳同學的意願吧？李小姐不相信他？」

　　這招打下去讓李芸奾狠狠瞪著小趙，吳彥仁倒是覺得不相信認識沒多久的打工仔滿合理的。

　　「吳彥仁連工時十二小時的工作都做得下去耶！你要挖走他不難吧？」

　　這是肯定小趙的招募人才能力嗎？而且就工時來說最沒有資格說吳彥仁的就是李芸奾小嗎？吳彥仁邊拍著望望的背邊看向李芸奾，李芸奾吞下食物，尷尬地笑了一下。

　　「哈哈哈，而且望望很需要彥仁啦……總之不要挖角他，警告你喔臭妖孽。」

　　李芸奾補充了一句相當軟綿的威脅。

　　「雖然便便屋向黑狗洲外發展需要新的人力，但很不巧、我還沒有那麼積極想擴張市場，現階段的目標是確保每一位客戶的忠誠度。」

　　「黑狗洲只有你在做外送和手搖說什麼忠誠度啦。」

　　雖然這樣說，但每次吳彥仁說要騎去高雄市區買手搖飲料時，回答「我只喝便便屋的飲料」的人就是李芸奾。

本作品獲　文化部第111年度青年創作獎勵　獎勵創作

感謝呼卡老師設計與繪製黑狗洲人物與視覺圖！

呼卡老師近日在CCC連載新作，美食漫畫《煉乳咖啡滴答滴》，很好看！美味又柔軟！漫畫主題的「異文化交流」之一，是不是有點像吳彥仁與黑狗洲的大家的互動呢？不過越南不是異世界啦……（黑狗洲也不是異世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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