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商人之路

　　兩個月後，蒼藍帝國邊境一處廣大山地草原。

　　遠方山巒高聳起伏，浩瀚雄壯；腳下綠意隨風搖擺，浪疊湧動，輔以點綴條條澄藍河流與清淨湖泊，天空雲霧環繞，如同大自然中的一副畫，美不勝收。

　　光神之芒帶來溫煦暖意，宜人氣候育養許多生命，各類較溫馴沒有危險性的動物四處可見，即使是智慧種時常往來留下氣息的平坦道路上，偶爾也能見到較大的獸群結隊經過。

　　時常往來的車隊或當地人，對於獸群出現情形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些天生與野獸動物友好的種族會上前親近。

　　徐風涼爽在這片大地上吹過，帶來一片祥和寧靜。

　　催動由多塔孩子們拉動的中型獸車，古昂坐在外面駕駛座上，感受撲面迎來的暖風與平靜，再看看手中買來的最新快報，一張圓臉神色變幻，心裡感受複雜非常。

　　「扎娜羅，妳要看看剛剛團長先生幫我們買來的最新快報嗎？」

　　中型獸車車篷頂端，一隻肌肉線條結實流順的蒼灰手臂舉起，古昂見狀便將快報丟上去。

　　突來一陣強風，吹歪輕盈紙身，眼看價值一枚通用銀幣的快報就要飛走，蒼灰手臂像是長出眼睛，不急不徐轉向輕鬆一抓，便入手了這份記載最新消息的快報。

　　一雙比例完美長腿交疊蹺起，慵懶躺在車篷頂端照曬光芒，扎娜羅打開快報，映入眼中正是近來最為熱門討論的大事件。

　　烙鐵鎮攻防戰。

　　上頭記載了五大國度釋放出來的「詳細經過」。

　　原本有數千人居住的烙鐵鎮，經過該役殘餘僅剩數百人左右，死亡比例約莫高達九成！

　　雖然在四國重新聯合大力派軍駐守和建設之下，城鎮本身已迅速恢復原貌，但作為曾經對抗繁生會和暴走潮的最前線，又經歷冷酷血腥的一夜鎮壓，即使祭出再豐厚獎勵居民也幾乎都不願意留在原地。

　　之後，只好將原居民按照個人意願分配到南方未知地帶的各地城鎮。

　　看到這裡，扎娜羅充滿異樣魅力的蒼灰面容眉頭一皺。

　　「古昂，就這樣把居民丟到其它地方沒問題嗎？你們口中的南方未知地帶，那一個地方不是同樣充滿暴走潮攻城的危險性？而且還到處是繁生會的間諜......」

　　作為代代都生活在該地區的精靈一族，扎娜羅對南方未知地帶的認知，絕對遠超這幾年來才正式遷入的外來勢力，她覺得這麼做既愚蠢且沒有意義。

　　前方駕駛座傳來輕聲一嘆，悠悠聲音充滿無奈。

　　「會在南方未知地帶討生活的人，大概也沒能力有其它選擇，五大國度更不可能無條件接受他們，那樣反倒會破壞自己國度內原有的平穩，他們也擔心有間諜趁機潛入，這應該就是妥協後的結果了，看來那裡還會再亂上好一陣子......」

　　聽完圓胖商人說明，扎娜羅稍微思考一下，也大概明白外界這些所謂的五大國度想法，這確實是很棘手問題。

　　除非，像那名女墮天使一樣冷酷，狠心將全部可疑人士以雷霆霹靂手段一次剪除，不論有罪還是無辜一視同仁，殺無赦！

　　但那樣實在太殘忍。

　　想起那名女墮天使，以她對大地之子的照顧程度來看，扎娜羅相信對方只是對非親近的智慧種族如此冷血，至少自己和族人從來就沒被利用或拋棄過。

　　最起碼，是合作各取所需。

　　只是快報上面寫得完全不是如此。

　　「古昂，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凡妮莎變成一個嗜好變態、精神扭曲、信仰激烈的狂信徒嗎？一起執行調查任務的時候，她不像是這樣的人呀？不計代價獻祭居民生命來換取勝利？那個神之手又是什麼？」

　　「......」

　　幾個問題問得古昂頭痛，最後他整理了一下多年來的知識和閱歷，緩緩述說自己見解。

　　「世界上，總有許多好事或有心之徒，尤其是在生活較穩定的五大國度內，許多人其實很無聊，所以喜歡為事件和人物添加自己的幻想和猜測，來增加一些生活上的樂趣。」

　　「尤其，凡妮莎小姐確實常常做出許多令常人無法接受的殘酷決定......」

　　古昂說到這裡，獸車車篷突然傳來詢問聲音。

　　「那麼，你知道她為什麼做的出這種殘酷決定嗎？」

　　聞言，這名圓胖商人頓時有種感覺，似乎有一雙散發環形金黃異芒的眼瞳在注視自己，他沒有緊張也沒有慌亂，聲音平平淡淡的回答著。

　　「我不清楚，但凡妮莎小姐是個果斷堅決即使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的人，當初在地熱雨林甚至差點與繁生會的成員自爆同歸於盡，會有那種殘酷決定......並不讓我意外。」

　　聽完古昂答案，扎娜羅收回自己目光，她覺得對方大概率在調查過程中察覺凡妮莎的真實身份，只是他不止是商人還是一名聰明人，所以才會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不管惡魔身份有沒有被察覺都好，跟她這個被放逐至外界歷練的精靈沒有太大關係，剛剛詢問也只是驟然想起的一種暗示性交流而已。

　　見扎娜羅沒有話要再說，古昂便繼續為她解釋。

　　「因此在許多陰謀論和惡意揣測下，再加上烙鐵鎮鎮長和地方勢力的強烈申訴抗議，凡妮莎小姐就變成快報中描述的可怕形象了。」

　　「我猜測......這種傳聞是被一直支援凡妮莎小姐的眾神國度所默許。」

　　聽到這裡，扎娜羅忍不住開口訝問道：「為什麼？凡妮莎幫了這麼多忙，如果不是她，繁生會所有計謀都將得逞，甚至沒有任何人知道是他們在幕後操縱，這是多麼可怕一件事情呀！」

　　惡獸森林也算位在南方未知地帶之內，如果某天暴走潮突然發生，她實在很難想像自己一族下場會是如何。

　　縱使有族人死亡，自己甚至被放逐了，扎娜羅至今依舊很感謝凡妮莎，也因此無法理解古昂說法。

　　「因為死太多人了。」

　　倏忽，古昂語氣變得有些冷。

　　「生命死去總是要有人負責，來歷身份不明、做下殘酷決定、被當地勢力聯合指責，如果不由凡妮莎小姐來當替罪者，大概也沒有其他人夠資格了。」

　　就連快報上記載的第九艦隊指揮官和副官也不夠資格，甚至鋼鐵王座也不會允許這種惡名掉到自己國度身上。

　　「至於神之手我就不清楚了，以前從未聽說過四正教還有這個組織，不過既然以消滅邪教徒和『惡魔種族』為名，我想凡妮莎小姐是傳說中的神祕首任團長這種事情......應該不是真的吧......」

　　至於為什麼不是真的，天知地知神知你知我知，古昂沒有說下去，扎娜羅也沒有再追問。

　　對話到此停止，只是還有個關於眾神國度放任凡妮莎被汙名化的想法古昂沒有說出來，畢竟這與之前有根據的推導不同，純屬空想臆測，說太多他感覺自己也會變得像五大國度的那些「閒人」一樣。

　　獸車一路走走停停，時不時涼風暖光拂耀，適才談論舊人故知的沉重氣氛也漸漸隨之消散。

　　就在圓胖商人和灰精靈重新討論起飛空艇、能量炮等新型強大魔導武器時，護衛中型獸車的傭兵團團長與一名皮膚黝黑短髮部下驅使奔走鳥靠了過來。

　　後方，還帶著兩名身披斗篷不認識的女冒險者。

　　「鎮長大人，不好意思，前方探路兄弟遇到這兩位落單的冒險者，她們希望能搭個便車一同前往坎達貝斯鎮，您覺得方便嗎？」

　　來到中型獸車旁，傭兵團團長與其部下都從奔走鳥上下來以示尊重。

　　見有事情找自己，古昂也例落跳下獸車，走到傭兵團團長身前熱情笑道：「澤理斯，太客氣了，別叫鎮長大人，我只是被總會派來協助管理坎達貝斯鎮而已，你說的兩位是......」

　　澤理斯哈哈一笑摸著頭，幾年時間過去，冒險生涯又在他臉上留下些許疤痕，配合蓄留的大鬍子，如今看起來更加穩重，有足以令人信賴感覺。

　　「抱歉抱歉，鎮長大......先生，坎達貝斯是一座特別的城鎮，黑烏鴉傭兵團如今也是倚靠它生存，對於這片土地和管理人，我和團員們向來都是抱持最大敬意。」

　　這話讓古昂聽了心裡一滯，沒想到那位「夫人」影響如此深遠，難怪前任鎮長收到消息後就要跑路，他可以想像的到，接下來自己的鎮長之路會有不少麻煩。

　　「當然，誰也不會對夫人不敬，就連總會這幾年都在後悔當初無意中縱容阿諾德的惡行，我們這些後來上任者也只敢說是代為管理，所以最起碼請去掉大人兩字，我實在擔當不起呀。」

　　澤理斯和身旁琴妮對視一眼，沒想到輪與足跡總會派來的新上任鎮長這麼好說話，他們也連忙點頭回應，畢竟黑烏鴉傭兵團終究只是個小型地方傭兵團，還得靠對方才能順利生存。

　　兩人互相客氣一陣之後，這才開始介紹兩名女性冒險者。

　　「這位是來自雅克希斯多的冒險者，娜貝小姐。」

　　「這位是根藏教會的見習神官，賽娜絲小姐。」

　　古昂大概與兩人簡單交流一下，這才知道她們想來看看傳說中那位夫人曾經治理過的城鎮，先前在路途上巧遇，目前正結伴遊歷。

　　根據輪與足跡總會提供的消息，坎達貝斯被「傳說化」以後，各方勢力伸手進來造成這裡狀況複雜交錯。

　　不過即使如此，古昂也沒有任何拒絕外來者到來的理由，寒暄幾句後就讓她們跟隨黑烏鴉傭兵團一同行動。

　　處理完這起突發事件，古昂轉頭這才發現，扎娜羅不知何時已坐至駕駛座上。

　　惡獸森林獨有的清涼裝扮，脖頸延伸至胸前上半緣大片裸空，兩臂雙腿也幾乎沒有布料遮掩，光滑肌質配上蒼灰膚色別有一股妖異風情，這讓遠方不少黑烏鴉的年輕人，忍不住一直用眼角餘光偷瞄這位美麗的異色精靈。

　　「怎麼了，那兩個人有問題？」

　　古昂低聲詢問，他知道扎娜羅其實不太喜歡那些目光，所以總是獨自待在獸車內或篷頂上，會這樣正常出現應該是有事情。

　　待圓胖商人跳上駕駛座，隊伍重新開始行進後，扎娜羅這才低頭靠近他耳邊，以外人看來很親密的模樣，同樣壓低聲音說著。

　　「那名神官女孩，我在她身上感應到與亞加山相似的感覺......」

　　兩人竊竊私語，獸車顛簸行進，在光神一路的照耀護送下，一行各有心思的人，慢慢前往位在連綿不絕山脈下的傳說中新興城鎮。

　　坎達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