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療81-我害怕

給你看了畫跟字，文字裡寫滿了一整篇的害怕，害怕重考害怕讀醫學系，害怕無法完成所有事情的自己。

我說我很害怕，重考就好像我畫的裂縫一樣，是深淵，跨過去，卻也是無止盡的挑戰，到處都是坑洞石頭。我說我真的很害怕，重考一年沒過再一年、兩年，時間就這樣過去，又或者上了卻也沒辦法好好完成。

我說我研究所時不斷的發病，住院，沒有人跟我解釋為什麼會這樣，我以為諮商一兩年會好，沒想到精神分析越分析越差，我還記得當年我跟我媽說我只要精神分析一年就好，我以為會好，沒想到需要第二年，那時候我媽生氣的對我說，我們家沒有錢讓你這樣花，每當我跟你治療，甚至你說要十五年的時候，我也想到我媽生氣的模樣，我們家沒有錢這樣花，所以我要考醫科，我要高薪的工作。

我推甄研究所那一天，教授每個對我都非常滿意，我的成績很爛，可是我口試95分，我不是墊底上榜的，可是我還記得面試前，我看著窗外，好想跳下去，進去唬爛後，出來我自殺了，我第一次自殺，穿著西裝。

我能讀完社工系，也是我爸媽堅持的，入學前三週我住在台大醫院的精神科病房，我爸代替我去上課，之後無數次翹課、請假住院，上課我也沒在聽，好像就是段考過了就過了，因為那只是一家學店，我好像只學會家系圖，甚至學家系圖那次我人生第一次解離。

我的人生一再被病毀掉，我害怕的不是重考，我害怕我一直病著，沒辦法完成任何事。當我畫完時間軸，我發現自從我生病開始，我就沒有生活，我的事件就是第一次自殺，第一次住院，第一個諮商師、第二個諮商師，第一個醫生，第二個醫生...，我再也沒有生活事件，滿滿的都是病。

我說我是遇到你，才知道自己邊緣性人格這麼嚴重，一開始我很討厭你，什麼都說我是邊緣性人格，藥沒用，因為邊緣性人格，解離、幻聽因為邊緣性人格，要治療很久因為邊緣性人格，我很生氣，在我十七歲我就知道自己有邊緣性人格，可是從來沒有諮商師這樣說過我，沒有人告訴我怎麼回事，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讀政大被送到松德我會不會早一點遇到你，會不會早點跟你開始，可是就像你說的就算我十年前遇到你，你也不敢接我。

你靜靜地聽，一直聽，直到我哭到停下來。

你問我，我想要好嗎？我說我不知道，你說，我想要一直病著嗎？我說我說不知道是因為我不知道會好嗎？你說你覺得我覺得你有多少把握我會好，我說不知道，你說你也不知道，你也沒有把握。

你說你只能在這裡一直一直陪我，我們一起往前，你說這些害怕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我說是啊，你說只是在這時候特別害怕，你說那個天秤好像變重了，我說你為什麼都不說話，你說不說話你也很有壓力，你不知道我有多重，需要花多少力氣把我拉起來？

你說所以要常練上帝視角，就算我當了醫生也要常練，你說你也會有忘記的時候，所以你以前被邊緣性人格搞的非常慘，你說也許我用上帝視角會發現深淵不是深淵只有五公分，我說不定會發現下面有人接住我，我說不定會發現我有翅膀，我說如果下面有食人魚呢？你說說不定我不怕咬，如果我用上帝視角我才能用更廣的格局去看這些事。

我們討論了未來，我今年可能會先申請陽明藥，台大北醫我沒辦法上，我的英文不好，陽明藥是我唯一台北的可能，你以為陽明藥很久了，我說沒有最近才開的，以前都是中國醫或中山醫的藥學吧，長庚也沒有藥，我說我還可能申請聽語系，語言治療，不過那真的是我考非常爛的選擇了。如果重考三年都沒上我就回去念藥學了吧。你說所以這是我們未來的方向。

我說我喜歡青少年，你問我兒童可以嗎？語言治療很多兒童，我說可以但更愛青少年，你問我為什麼，我說因為我青少年發病，你說我是因為覺得青少年有希望還是因為想要治癒青少年來療癒自己的青少年，我說後者吧，你說那要小心，我說過度投設嗎？你說嗯，我說我只是覺得青少年是一個很特殊的時期，可惜很多家長不懂，每辦法讓小孩順利長大。

你說你會一直陪我完成這些，我們都不能掌握未來會怎樣，我能不能考上你也不知道，我要不要國考你也不知道，可是你會陪我做這些選擇。

我又開始哭了我說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你說你不會叫我忽略這個害怕，只是要在天坪上秤一秤，知道有多重。

我說我害怕到不想活著，你說那也是一種選擇不是嗎？我一直哭說我很害怕。

我說我最近不知道要不要禱告，你問我為什麼，我說我總覺得我又不愛他，你問我那我相信所有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都是因為祂愛我嗎？我說其實這個我相信，我一直都信祂有美意不必測，你說就像彼得跟耶穌在風浪的船中，彼得說什麼？我說主啊救我，你說如果我禱告不了，就這樣禱告吧，至少彼得有講出來。

我哭了，大哭，我說你不懂，你是正常人，他媽的正常人，你不懂被病毀掉的人生，我大哭著。

反思：我覺得今天最喜歡的一句話反而是妳不是已經知道這些害怕了嗎？我的確知道，很早就知道，帶著病的人生注定辛苦，注定不完美，你說沒有人是完美的，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想盡可能的完美，可惜已經不可能了。這些知道很痛，正如你說知道病怎麼樣是一件辛苦的事，我的確在跟你治療之中感到痛苦，卻也慢慢了解原來這是病造成的。邊緣性人格我一輩子的痛，卻也是我人格的一部分，而我正在治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