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向犯下天真之罪的孩童施以渾濁之刑的時候到了。」
不遠處盲眼的旅人穿梭於漫天的塵埃,未燒斷的殘片撲棱向她的鼻尖。她伸手抓住,撫摸深刻筆痕——西西弗斯。一聲嗤笑,便知自己流浪到了哪裡。
少女看著自己的姊姊死去,黑色蔓延開來汙染了大地,染上灰死病的人們不再遵循神的指示,自甘墮落。
她於白晝見證蒼穹淪落,於白夜見證明暗的苟合,於避難所見證信仰沉沒,但詩篇的灰燼還是無動於衷。
俯身觀摩現實對她來說或許有趣,但是行走地面去看那些得了灰死病的人卻無任何意義。她是象牙塔少女,傾此一生 的願景是為祂、為神獻上煙花燃起後的眾生痴迷。
她在牆角折枝不認命的枝椏,於深灰色沙土中書寫描畫一座觸地卻仍潔白的塔,然後讚美它的潔白。
就像以前一樣,她寫下許多詩篇,但這次是希望一切能如同詩篇中所寫的歸正至最初。
西西弗斯,那究竟是自己什麼時候寫下的名字呢?她看見一片紙屑上所寫的名字,心想。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塔中那名以記錄與頌吟為職的少女,使背離現實的詩句,堆滿自身所處的空間。堆滿了便焚燒,焚燒完再編寫。
然而,她想要的,那個名為「沒有灰死病存在」的結局,卻始終不見。
※
現在無人還會唱起過去的歌,曾被尊崇的美成為時下潮流的垃圾。崇拜、推翻原來皆是娛樂,同樣的碌碌一生。
繼續測繪這樣的現實或許有趣,但介入人群卻無任何意義。
她這名象牙塔少女傾此一生,心裡最高的願景只是再見故事軌跡能再度黑白分明。
她磨透最後一寸完好的指甲,將本應遵循的未來寫下,如這曾與神最親近的塔一般潔白又無瑕。
但她的所想卻從未成真。
還缺多少詩篇呼喚,他們才會應答?要將何種純粹重築,祂才願意原諒?
她望著灰色蔓延的大地,眼淚落下。
「我明白詩篇是藝術與美之神的食糧,是白晝的食糧,因此,我是詩篇的食糧。」
她低聲說著,不放棄最後的希望。
經過的旅人回頭,向上尋求著那不可能對上的視線,啞然失笑。
她知道她說了,只是自己並未聽到。
※
她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人,所以寫下他們未見過的詩。她是如此的一意孤行,只為固守祂深愛的封地,她執筆。
為了祈求祂再次蒞臨,她將萬物已不屑傳閱的篇章誦讀至聲嘶音啞。她在最後一垠純淨里蝸居,待黑白分明。
她的感情似乎早已麻木,不再為他人落淚。她看著人們染上各種顏色,繼續書寫著詩篇。
塔下的灰泥吸收了詩篇的殘骸,不斷新生出可愛的植物,它們呼吸毒氣後張牙舞爪地盛開,枯萎又被覆蓋。旅人嘆息著離開,而象牙塔的少女,仍在等待著污濁的散去,等待誰來將她書寫的過去回應。
等著希望成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