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調情06(完)

當莎夏醒來時，是劇烈的宿醉頭痛。

這些年她的酒量練得很好，但鋼琴酒吧的公關並不好做，兩天一小醉三天一大醉是常有的事。

她從床上坐起來，窗簾隙縫間有微薄的陽光迆邐而入，她下床隨意套上他的襯衫，輕輕扯開窗簾一看，已經是夕陽西下。

做這份工作痛苦的不只是灌酒，還有晝夜顛倒。

今天本來答應宇昇要去接他放學的，她又食言了。

真是個失敗的母親……

她摀著頭無奈喟嘆，正要轉身進入浴室沖澡，卻不意瞥見他書櫃上擺放的那張相片。

那是一張在結婚會場裡拍攝的照片，因為新郎新娘的服飾太過吸引人目光，她才多瞧了兩眼。拿起相框一看，她渾身僵硬愣在原地。

那個婚宴會場再熟悉不過，是她跟她前夫的喜宴。她跟她的前夫站在鏡頭前，挽著彼此的手幸福微笑，身後有個男人意外入鏡。

是他。

他在後方的舞台上做鋼琴伴奏，似乎是被熱鬧聲吸引了，剛好也轉頭看向鏡頭，攝影師將他一起拍進照片裡了。

遙遠的記憶一瞬被喚醒。

『蔚雅，我跟妳說，這次請來的鋼琴師很厲害喔！據說是準備出國去英國皇家音樂學院留學的學生，為了多賺點費用才接場子的……』

『真的？那多給他一點演奏費吧。』

Louis是當年她婚禮上的鋼琴演奏者！

莎夏愣愣地放下相框，一旁還有好幾張照片，裡頭多是三個人的合影，從五官跟年紀來看，應該是他的父母。

書櫃最角落擺著一疊整齊的資料，拿起來翻看，統統是他當時準備出國留學的文件，裡頭夾有幾張過於熟悉的留學機構代辦資料──那是她的筆跡。

一張大頭照從文件夾層裡掉了出來，她撿起來想要放回去，一看，卻是自己的照片。

這張照片不是……那時候……

記憶模糊倒轉，她拿著這張大頭照，回頭盯著還在床上熟睡的男人，忍不住激動開口：「Louis，原來當初是你偷拿走我的照片！」

難怪那天她要趁午休時間趕去監理站換發過期的駕照，卻怎麼找都找不到大頭照……是他偷走的！

被女人的罵聲叫醒，一頭短髮微亂的男人意識模糊地從被窩裡撐起身軀。「小雅，發生什麼事？」

莎夏坐在床邊，明知他看不見，卻還是將手中的大頭照遞到他眼前。「這位先生，你就是當年來我們機構說要詢問出國留學代辦事項的學生吧？為什麼當年我要換駕照的大頭照會在你手裡？」

男人俊秀的臉一愣，幾秒後，才問：「妳翻了我書櫃上的資料？」

「對，不翻我還不知道原來照片是你偷的！」

他的臉微微一紅，「幹嘛說得那麼難聽……」

「我有說錯嗎？」她不知道在跟誰嘔氣，是對回憶還是他？

眼盲的男人流露一絲害臊的笑容，「抱歉，那時是由妳做諮詢服務的，因為對妳印象很好，很喜歡妳的聲音，恰巧看見妳的桌上有張小照片就……」

「就留作紀念了？」她瞪他。

「嗯。」他翻身下床，走到書櫃前，拿起那只相框，「所以，這張喜宴婚照片妳也看見了？」

莎夏輕輕應聲，疑惑地問：「你的眼睛是什麼時候瞎的？」婚宴那時，他並沒有失明，照片裡的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帥哥鋼琴師。

「在那場婚宴之後。我跟我的父母在前往機場的路上發生重大車禍，我的雙親當場死亡，而我被救回來，但是從此失明，出國留學趕不上，也從此不用去了。」

聽著他淡然說出自己的過去，她有些無法置信，「所以，你最後才……」

「嗯。眼睛失明與失去雙親的打擊讓我頹廢了一年多，是Roy打醒我的，我就用父母死亡的保險理賠金跟他合資開了這間酒吧，我沒想過……有一天會遇到妳來應徵。」

她來面試的當時，他馬上就聽出了她的聲音，因為這個聲音讓他太難忘。遇見她的時候，他欣喜若狂，卻也五味雜陳。

「小雅，這幾年妳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這個疑問存在他心裡很久，可是他始終不敢問，因為她對他沒有任何印象。在她的記憶裡，他只是個擦肩而過的路人。

莎夏聽著他的提問，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最後，只淡淡問了一句：「你說想跟我上床是真的？」

「是，我想要妳的身體。」猶豫片刻，他才用低微的聲音溫吞說：「但我不只想要妳的身體，我也想要妳的聲音、妳的靈魂，還有妳誠摯的笑靨……就像遙遠的當日一樣，笑得開懷燦爛，從心裡透出因為幸福而真心的笑。我說我喜歡時間倒流，是因為美好的日子已經遺留在我的記憶裡，我很想回到從前父母還在世的時候、很想回到初見妳的當年。」

他的坦承讓莎夏的視線從他臉上別開。她抹去悄悄滾落面頰的淚水，再也不吭聲。

她沒有想過，她亟欲丟棄的往日，卻會是另一個人亟欲珍藏的回憶。

當初那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孩，在她遭逢巨變之後重新回到她的生命裡，如今彼此相對，卻是各有各的不堪……

世事幾番輪轉，她早已不相信天長地久，只想要這一刻，有個男人對她真心相待。

而她，願意相信這瞬間短暫的真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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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除夕，先祝大家新年快樂、出遊順利。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