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貪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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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成謹娶我,對他來說無異於是折辱。
這是京中之人的共識。
畢竟他是大權在握、野心勃勃的攝政王,而我只是一個姿色平平、賣豆腐的孤女。
新婚夜,他匆匆揭下我的喜帕,便陰沉着臉坐在一旁喝悶酒。
大概極是鬱悶。
我偷眼瞧他,他本就生得好看,今夜穿着一襲大紅喜服,更是清雋疏朗,連眉眼之間都帶了一份豔色。
只是此刻這豔色之中,還夾雜了三分戾氣。
我乖乖回目凝神,大氣都不敢出,坐在喜牀上發呆。
岑成謹低咒了一句什麼,霍然起身走到我面前,用兩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挑剔地端凝。
半晌,他嫌棄地道了一句:「皮膚一點也不細嫩。」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又抓住我的手,同樣也是在燭光下細細凝看,嘖一聲:「手也是。」
他的手指修長如玉,的確比我的好看許多。
我自卑地想要把手抽走,他卻握緊了。
「我本可以娶高門貴女,琴棋書畫無一不曉,無一不通,個個生得清麗動人。」他語調泛寒,幾乎是在咬牙。
我心中尷尬,只得點點頭。
「連當朝長公主亦心悅於我,你瞧瞧你,哪裏比得上她半分?」他又冷冷嘲道。
我心中酸澀,喪氣地低下頭:「我的確比不得她們。」
岑成謹冷哼一聲,低頭嗅了嗅我頸側:「連薰香都遮掩不住你身上的豆腐味。」
他靠得太近,呼吸環繞在我耳邊,我臉上漫起一股燥熱,心裏難過得緊,忍不住朝一邊躲去,想要離他遠些。
他卻攬住我的腰,極是不滿:「你一直躲我做什麼?」
我強抑住喉頭的哽咽,用手背抹了抹臉,強作淡然地說:「怕豆腐味燻着攝政王,要不今夜我便去外間睡吧?」
他將我推倒在榻上,傾身壓了上來,繃着臉說:「不該燻也燻了數日了,還差這一晚上嗎?」
1
其實一開始,我是被岑成謹拿來獻給皇上的。
那日自駿馬上下來兩位華服錦衣的公子,徑自坐在我街頭的攤位上,那氣度那相貌,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的。
他們一落座,連我這小作坊都變得蓬蓽生輝起來。
我戰戰兢兢地盛了兩碗鹹豆腐腦,提醒他們想喫醋可以自己加。
彼時岑成謹輕輕瞥了我一眼,嘴角掛着意味不明的笑。
我那時尚不知他就是京中人人敬畏的攝政王,只當他欣賞我的手藝,就回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臨走前,他說了一句:「味道不錯。」
我還暗自竊喜了一陣。
誰知兩日後就有小兵來傳信,讓我收拾收拾,攝政王相中了我,要把我獻給皇上做妃子。
誰人不知當今皇上的生母是豆腐娘子出身,只不過先皇膝下子嗣實在單薄,病的病死的死,才逼於無奈將皇位傳給了他。
皇上最忌諱旁人提起他孃親,連豆腐二字都提不得。
岑成謹將我獻給皇上,妥妥地不就是打他的臉嗎?
屆時我成了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會落得什麼下場?
我兩股戰戰,坐立難安,思索許久,連夜收拾好包袱騎着我拉磨盤的小毛驢打算離開京城。
冒雨趕了三日路,身後不見追兵,我方纔鬆了口氣,便在泥濘的路邊拾到了一個昏倒過去的男人。
將他臉上的泥漿一擦,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真巧,這不攝政王嗎?
心疼男人會倒黴。
是真的。
我本可以扔下他不管,但我沒有。
我本可以趁機補上一刀,但我沒有。
我不但沒有,還在走出二里地後,原路返回把他連拖帶拽扛上了我家小毛驢,一路馱回了我遠在鎮子上的家。
岑成謹醒來知曉他斷了腿,左耳還失去了聽覺,臉都白了,大有不想活了的架勢。
我苦口婆心勸他堅強,讓他看看月亮有多美花兒有多香,人世間還有許多值得我們留戀的地方。因爲沒錢買藥,我只能對照着大夫開的藥方,去山上採來草藥給他醫治。
原本想着儘早治好便讓他走的,結果他這一躺,就是半年。
岑成謹此人最是小肚雞腸,心胸狹隘,而我偏偏親眼見證了他的窘迫和潦倒。
他傷勢加重,因爲腿傷疼得徹夜難眠的那段時日裏,每每都要我把他的頭抱到膝上,一面輕柔和緩地按摩一面哼着鄉間小調,才能睡上那麼一會兒。
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
他這般矜貴自傲的朝中重臣,怎能忍受自己和一個粗鄙的農家女扯上關係?
他指名道姓從皇上那裏將我要來,莫不是擔心我將這些事情宣揚出去叫他丟臉?
思及此,我連忙打保證:「攝政王不必擔憂,過去種種我已全然忘記了,斷不會跟任何人提起的。」
我自覺說得十分認真及誠懇,岑成謹卻在我胸前狠狠咬了一口:「全然忘記?」
我痛得眼冒金星,費力點頭:「嗯。」
他這人當真喜怒無常,用力在我腿上擰了一把,陰惻惻地道:「誰許你忘的?」
我實在摸不透他,只好合上嘴巴不說話。
可我不說話,他也不高興。
非要弄得我哼唧出來他才罷休。
我在榻上度過了疾風驟雨般的一夜,第二天望着窗外亮起的天,我陷入愁思。
他這樣是想把我剝皮拆骨、喫幹抹淨啊。
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被折磨至死的。
岑成謹慢悠悠地起身,讓下人進來收拾。
「攝政王不用上朝嗎?」我的嗓音澀啞得可怕。
他懶懶回答:「本官大婚,罷朝一日又如何?」
不愧是攝政王。
任性。
眼見婢女端來的早飯/午飯,我更加確定了他想慢慢折磨我的想法。
八道菜裏,竟然有五樣是豆腐。
豆汁、豆腐腦、煎豆腐、拌豆腐、煮豆腐。
彼時我與他在老家鎮上的生計艱難,賣豆腐的那點銀兩養活我自己已然十分困難,何況還要再加一個大男人。
於是那時,我們的晚飯常常就是白天賣不掉的豆腐,或者昨天、前天沒賣掉的豆腐。
連續喫了兩個月,我自己都有點扛不住了,見到白色的東西就反胃。
岑成謹倒是喫得津津有味,見我遲遲不動筷,還親自替我盛了一碗:「怎麼了?」
他彎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瞧着我。
我當然不敢有異議,艱難地將豆腐放進嘴裏,微笑:「……不曾。」
他抬抬下巴,指指我身後的丫鬟:「以後她就是你的貼身侍女。」
我下意識回頭,對那個微垂着頭一臉恭敬的丫鬟笑了一下。
岑成謹視線落在我手上,微微蹙眉:「日後不用做那些粗活了,把自己養得精細些,別給我丟臉。」
我把手放到桌子下面,不敢說什麼。
2
在富貴人家做夫人也是無聊得緊,岑成謹身爲先皇后的弟弟,同我一樣父母雙亡,也沒有什麼公婆需要我去請安伺候。
而岑成謹整日忙於朝政,想要見到他只有等晚上。
到了晚上……不如不見。
我命人將我曾經最親密的夥伴小青牽到院裏來,一邊喂他草料,一邊跟他抱怨岑成謹忘恩負義,變態無良。
順便哀嘆我們的苦命,何其不幸,淪爲政治鬥爭下的犧牲品,逃都逃不掉。
正罵得起勁,岑成謹回府了。
原以爲他會斥責我不懂規矩,讓一頭毛驢進了前院,不想他卻並未嫌棄,抬手輕輕撫過驢背,彎下腰從地上拾起草料餵給它。
「小青似乎瘦了些?讓馬伕往它草料裏多加些玉米餅。」他開口囑咐下人,而後抬頭睨我一眼,噙着絲微笑揶揄道,「畢竟這可是夫人唯一的嫁妝。」
我有些赧然。
話不是這麼說的,這頭毛驢可曾經救過他的命啊。
他似乎聽見了我內心的想法,一面溫柔地撫摸小青的腦袋,一面揚脣:「這頭小驢雖比不得那些出身名門的駿馬,卻救過我的命。」
唸到後面一句話,他語氣極輕。
額。
驢救過他的命,我就沒有嗎?
雖心中略有不平,但我也不是那氣量狹小、要與牲畜計較的人,是以仍賢德地將他迎進屋裏替他斟了茶水。
岑成謹反握住我的手在掌心裏輕輕摩挲,口中輕哼:「倒是養出來了一些。」
藉着機會,我向他提起了我這幾日的想法。
「我知你心儀美貌溫婉有才情的女子,日後若你想納妾,我斷不會阻礙你們。若你覺得我礙事,想給她一個名分,也可將我休棄出府。」
我自覺這話說得本分謙遜,他聽後定然高興。
岑成謹面色倏而就鐵青一片,他甩開我的手,冷笑:「諭旨賜婚,你以爲是這麼好休棄的?」
我爲他感到悲哀,堂堂一個是攝政王,卻連自己的妻子都決定不了。
他指節發白,端起茶喝了一口,依舊怒火難抑:「你以爲被我休棄過後,還嫁得了旁人?」
我搖搖頭:「我覺得他應當是不會介意的。」
岑成謹靜了一瞬。
「他?」
我猶豫道:「我家鄉有個開藥材鋪的郎中,與我算是青梅竹馬。他妻子故去得早,留下一個兩歲的孩子,曾來我家下過聘禮……」
我的話沒能說完,因爲岑成謹手中的茶杯裂了,茶水順着縫隙流了他一手。
他望着我,說不出是在笑還是在惱:「……本王竟還不如一個喪妻的郎中。」
他立起身,不住地來回踱步。
「你竟連退路都留好了。
「嫁給本王難道還辱沒了你不成?你知道京中有多少閨秀仰慕本王嗎?
「誰人給得了你這般的富貴榮華?
「又有誰人會像本王這般……」他說到一半,忽然咬牙忍了下去。
而後狠狠剜我一眼,拂袖而去。
上好的官窯青瓷早已碎成兩半,邊沿留着點點血跡,想來是他方纔割破了手指。
丫鬟小玉膽戰心驚地過來收拾殘局,一邊勸我好好在府中享福,莫要總是忤逆攝政王,讓他生氣。
可這福氣終歸是不屬於我的。
其實一開始,我還抱着待岑成謹的身子將養好了,他能念着恩情回報我一二。
在他傷勢好轉之後,也曾委婉地與他商量過,他日能否送些銀兩給我當作報答。
彼時岑成謹不屑之極,冷眼道:「貪慕虛榮。」
可如今的他卻又反過來嫌我不夠貪慕虛榮。
都說女子心思曲折,我卻覺得男子的心思才當真崎嶇坎坷,難以捉摸。
3
成婚的第七日,小皇帝邀我進宮覲見。
爲使面子上過得去,他將我收作義姐,冊封爲兆和郡主嫁給岑成謹。
如今算是郡主歸寧。
岑成謹從早起時便十分焦躁,一會兒嫌我的妝容太豔,一會兒嫌我的衣裳太過繁複,換了身素雅的,他又嫌太過黯淡、撐不起攝政王府的架子。
最後還是選了身紅豔張揚的。
轎子裏,岑成謹面色發沉,將我的手攥在掌心摩挲:「他問什麼你不必答,笑笑就是,左不過是個小混賬罷了。」
我乖巧點頭。
「也莫要笑得太嬌媚,誰知那小混賬會動什麼心思。」他眉心緊皺。
我靜靜思索,到底什麼樣子的笑是嬌媚的。
還沒思索出一個結果,就被岑成謹捏了捏臉:「笑一個本王瞧瞧。」
我抬眼望着他,不自覺揚起嘴角。
他咬咬牙:「都說了不許笑得太媚,眼睛那麼彎做什麼?」
我只得努力把嘴角壓下來。
心中覺得岑成謹想多了,我這般的蒲柳之姿,見慣美人的皇帝怎麼會覺得嬌媚。
大殿之內,我欲跪下行禮,被岑成謹握着胳膊提了起來,他略略躬身施禮:「見過皇上,早起耽擱了些,皇上莫怪。」
我連忙學着他的樣子。
滿朝文武,恐怕只有他敢站着行禮。
小皇帝沒有計較,微微笑道:「叔叔新婚燕爾,朕怎會責怪。」
他目光投向我,語調轉低:「義姐在王府中可還待得習慣?」
我點點頭,剛要開口,想起岑成謹的話,只能垂着眼睛笑笑。
小皇帝的下頜收緊了,嘴角卻挑起一抹笑:「義姐若不習慣,也可常來宮中坐坐,這裏也算是你的孃家。」
岑成謹淡淡道:「皇上多慮了,她習慣得很。」
「是麼。」小皇帝目光轉到我裙下,「義姐腳上的凍瘡可還發作過?」
額。
我曾在皇宮住過小半月。
岑成謹傷愈之後聯繫舊部,一隊黑衣暗衛在深夜裏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我的農家小院。聽到小青的驢叫,我揉着眼睛披衣而起,瞧見院中整整齊齊跪了一地的人,而岑成謹在石階上凜然立着。
我恍然了一瞬,明白過來:「岑成謹你要回去了?」
他轉過頭來瞧我,眸光浮浮沉沉。
相處一年,我還有些不大適應他突然就要做回他的攝政王。
可我心中也清楚,京城纔是他的去處。
夜間寒意料峭,我攏了攏衣衫,睏意褪去幾分,低頭望着院子裏的暗衛:「是打算趁夜離開嗎?需不需要我去幫你……收拾包袱?」
岑成謹沒說話。
想來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這屋子裏的東西在他眼裏都是破爛。
四周靜悄悄的,連喘氣聲都聽不到。
大約是我打攪了他們?
我抱歉地笑笑,裹緊衣衫轉身回房睡覺,打算當作什麼也沒看到。
方纔躺下不久,岑成謹霍然推門而入,幾番動作將我用棉被裹起扛在了肩上。
我喫驚得不行,氣都喘不勻:「你做什麼?」
他一面往外走,一面氣得磨牙:「不是要幫我收拾包袱嗎?」
我隨着他來到了京城,住進了攝政王府。
還不待我搞清楚狀況,宮中傳出一道旨意,要召我進宮。
皇帝說,攝政王曾特意從民間將我尋來進獻給他,如今他感念我忠義果敢,於攝政王有救命之恩,功勞甚大,願封我爲妃子。
公公宣讀完聖旨,岑成謹的臉色霎時間難看之極。
不出三日,這件事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人人皆知皇上要納個豆腐娘子爲妃。
岑成謹大發雷霆,將書房裏的物件不分有用無用胡亂砸了一通,花瓶碎片割傷了他的掌心,鮮血順着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淌。
小玉匆匆將我拉過去時,我恰好便瞧見了這一幕。
隔着一道院子,岑成謹冷然疏離的目光睨向我。
像是已經做好了決定。
替他包紮好了手,我便被送去了皇宮。
岑成謹站在王府門口,大道兩旁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他着絳紫長袍,龍章鳳姿,滿身矜貴,目送我上了從宮中來的轎子。
我撩開轎簾看了他幾眼,卻見他額際青筋鼓突,未負到身後去的那隻手攥得發紫。
霞光鋪灑,漸漸行遠,一直到我放下轎簾,他都未有抬頭。
4
岑成謹這副送葬般的態度,弄得我也十分緊張。
莫非我進宮後便會遭遇什麼不測?
第一日,我忐忑了一個晚上,沒見到小皇帝。
第二日,我忐忑了一天,連飯食糕點都沒怎麼碰,生怕小皇帝讓人在裏面下毒。
第三日,我有點忐忑不動了,一連三個晚上沒睡好,頭疼得快裂了。
第四日,我開始感到無聊,經不住思考起了皇宮裏不得寵的妃子是不是都像我這麼無聊。
就在這時候,小皇帝來見我了。
他看都沒看我,第一句話便是:「做碗豆腐給朕喫。」
我莫名其妙被拉到磨盤前,旁邊的柱子上拴着一頭青驢,地上擺着一筐黃豆。
小皇帝搬了把椅子在一旁坐着。
能讓堂堂皇上觀摩我磨豆子,我登時覺得祖上有光。
花費了一個時辰,我吭哧吭哧做出了一碗甜豆腐腦,端給小皇帝。
衆目睽睽下,他端到鼻尖嗅了嗅,嚐了一口。
只有一口。
隨後無甚表情地將碗遞給太監,終於肯看我一眼:「朕明日還來喫豆腐。」
忙活那麼久才喫一口。
我希望他不要來。
說好是隔日再來,可當天夜裏他便來了我的寢殿,說要喝豆汁。
彼時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一睜眼便瞧見穿着一身明黃裏衣的小皇帝,正俯下身來看我。
我差點叫出來。
忍着火氣,我從廚房端來傍晚用剩的豆汁,打着哈欠說:「沒豆子了。」
小皇帝倒也不嫌棄,將一碗都喝完了。
我心情複雜:「皇上討厭豆腐嗎?」
小皇帝不發一語。
他肩頭墨髮披散,沒了宮人的簇擁,看上去還是稚氣尚存的尋常青年。
說罷了,也不過十七歲。
我又說:「那民女歇下了?」
他點頭應允,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行了跪禮,叩拜道:「民女恭送皇上。」
「朕在這裏看着你睡。」
「……」
我只得躺到榻上,翻身背對着他。
片刻之後,身側一沉,一雙胳膊自背後擁了過來。我渾身都僵了,掙了掙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他力氣竟這般大。
「朕的孃親同你一樣,滿身豆香,連頭髮上都沾染着。」小皇帝伏在我耳後,語氣冰涼,「朕很討厭這股味道,每每嗅到,都會讓我想起那段人儘可欺的日子。」
我頓時覺得小命堪憂。
他將臉埋在我頸間,喉頭喑啞:「但是朕……更想念她。」
被小皇帝抱了一整夜,我又失眠了。
但他卻睡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容光煥發。
或許是在我身上尋到了孃親的味道,小皇帝一連幾日都要喫我做的豆腐不說,夜裏還要摟着我睡覺。
心力交瘁之下,磨豆漿的時候,我的腳不慎被驢踩了。
疼得我是欲哭無淚。
小皇帝急忙將我攙住,疊聲問我怎麼了,我噙淚看着他,很想勸他換頭專業的驢,譬如我家小青,卻疼得說不出話。
小皇帝臉色發白,將我背在背上帶回了他的寢宮。
坐在龍榻上,小皇帝捉着我受傷的那隻腳,小心翼翼地褪去了鞋襪。
趾骨青了一小塊,趾甲裏有些瘀血。
他眉頭緊鎖。
御醫安慰道:「無甚大事,臣給開些藥草敷着,這幾日儘量不要下地。」
我偷偷看了小皇帝兩眼,希望他將御醫的話聽清楚,尤其是「這幾日儘量不要下地」幾個字。
其餘人退下後,我故作遺憾:「看來這幾日都不能爲陛下做豆腐了。」
他不言不語,只壞了左腳吧,卻連我另一隻腳的鞋襪也脫了。
一雙養尊處優的大手將我的兩隻腳捧在一起,放到眼前細細睨着:「每到冬日,我孃親的腳上便會生很多凍瘡,好了之後就會留下暗色的疤,很是難看。」
他抬眸看我:「同你一樣。」
我雖然不大在意自己樣貌如何,但到底也是女子,聽了這番話也有些難堪,蜷縮起了腳趾想將腳抽回來。
他卻牢牢捉着不放,溫熱的指腹依個撫過我的腳趾,由於常年穿着鞋襪,我的腳生得還算白嫩,趾甲泛着一股淡粉。
我被他摸得發癢,又覺怪異,胸口快速跳動幾下,將腳抽了回來。
小皇帝耳後泛起一股紅意,一直蔓延到整個後頸。
他抿了抿脣,收回手。
望着我,眼神深幽:「你說攝政王還能忍得到幾時?」
5
我在宮中待了十日,岑成謹來接我了。
甫一見面,他便擒住了我的手。
不知是這幾日朝務繁忙還是怎的,他清瘦了許多,眼裏盡是血絲。
「他,可曾欺負你?」
壓榨我的勞力爲他做豆腐算嗎?應當不算的。
遂搖搖頭:「陛下是個很和善的人呢。」
他重重捏了一下我的手,我疼得臉皺成一團,他才悻悻放開,剜我一眼:「你可知我以什麼爲代價,才和皇帝換回你。」
他沉聲道:「西北邊陲三十萬大軍的兵權。」
我微微怔然。
即便我不懂朝堂上的那些明爭暗鬥,也明白兵權的重要性。
岑成謹原來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是我誤解他了。
回了王府,才知岑成謹以我於他恩情深重爲由,在早朝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向小皇帝請旨賜婚。
還言如今國盛民安,皇上也已長大,他成家後心中記掛着妻兒,不便再掌管邊疆大軍,將兵符呈了上去。
小皇帝這才點頭。
怨不得岑成謹洞房那夜滿腹不甘,爲了救我出火坑,他竟不惜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一併葬送了。
可我也並不願做他不討喜的王妃,不願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娶了我。
我原是自自在在做着我的豆腐,從那日兩人翻身下馬坐在我的攤位前,一人點上一碗豆腐腦,便捲入其中,再不由己。
……
自皇宮回來的馬車上,岑成謹的臉色就不太好。
「他竟敢看你的腳?」他眉目陰鬱,「女子的腳,只有夫君能看。」
我倒不覺得一隻腳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更何況,那時候他還不是我夫君。
看他在氣頭上,我只好把話忍了下去。
回到王府,岑成謹氣得來回踱步:「那小混賬定然還佔了你許多便宜。」
末了,他忽然停下步子,轉頭看向我,眼中多了些我從未看過的內容。
「怪我,是我親手將你送出去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語調極淺。
「再不會有下次。」
我見他有消氣的趨勢,立刻扮委屈:「是因爲我的腳被驢踩傷了。」
他一頓。
而後蹲下身,脫去我的鞋襪,查看我的腳傷得如何。
「額,是另一隻。」
腳上的瘀青早已消散,僅指甲蓋裏還殘留着一點紫瘀。
「疼不疼?」他問。
我搖搖頭。
他臉色不佳,動作卻很是溫柔,將我的腳握在掌心輕輕捏揉。
我說:「聽馬伕說小青最近不愛喫飯,我一會兒要去看看它。」
「你心中就只有那頭蠢驢。」他冷哼,「小青好得很,比一般的馬兒還要膘肥體壯。」
6
在王府待了一段時日,我發覺岑成謹只是脾氣差了些,對我還是不錯的。
在家鄉時我曾和他說,我很羨慕裁縫家的女兒可以穿上好的衣裳,抹上好的胭脂,一雙手纖細白皙,指甲縫裏乾乾淨淨,不見半點泥腥。
我何時也能嫁個富貴人家呢?
那時的我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岑成謹輕鄙地瞧我一眼:「待我養好傷回京,錦衣玉食自是不會少了你的,亦會爲你尋戶好人家。只是報恩歸報恩,不要癡心妄想着能嫁給本王。」
在湖中泛舟時,我突然記起這番話,便複述給了岑成謹聽。
他面露尷尬,清咳一聲:「本王何時食言過,本王還不算好人家嗎?」
「王爺對旁人來說自然算是好人家。」
他語氣又不好了:「對你來說便不是了?」
我嘗試給他舉例子:「王爺厭煩我身上的豆腐味,可我也聞不慣高門深宅裏的龍腦香。」
他回去之後便命人把王府裏的龍腦香都撤了,院子裏的牡丹、月季被換成了一棵棵黃豆秧。
「這樣可以了嗎?」他咬着牙道。
我瞠目結舌,有些不解:「王爺這是?」
「你聞不慣的東西,本王可以不用。」他說,「你身上的味道……本王也並非真的不喜。」
我遲疑地望着他:「當真嗎?」
他抿抿脣,點頭。
「非但沒有不喜,還很想念。」後面幾個字,他似乎難以啓齒。
我若有所思。
但……
「……還是換回牡丹吧,這樣好難看。」
……
「王爺如今這樣,也是事出有因。」小玉一邊繡花一邊道出往事。
先皇后一共有兩個兒子,攝政王是老二,雖同爲先皇后所出,卻不能一碗水端平,總是更偏愛老大些。
即便攝政王如何努力也不能換來先皇后的半分笑顏。
明明攝政王更爲聰穎,相貌也更像她。
到後來更是連皇位也傳給了大皇子。
想來他的性子這般冷漠跋扈,也與幼時的經歷有關。
既來之而安之。
我決定好好和岑成謹過日子。
他嘴硬毒舌,愛說氣話,我也權不與他計較,將他當作兒子看待。
這樣一來,我看他果然順眼許多,甚至有了些憐惜。
用早飯時粥燙嘴得很,我又想喝,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它涼。
岑成謹將碗端過去,一勺勺吹涼了餵我。
他近來越來越孝順了。
我投以欣慰的目光,也夾了一個小籠包喂他。
岑成謹很喫這套,將我抱在膝上:「是不是本王對你太好,喜歡上本王了?」
他過去也曾這般小心翼翼地討好自己的孃親吧。
我捧着他的臉,憐愛地點了點頭。
他脣角笑意愈盛,低頭朝我吻過來。
我顫顫地合上眼皮。
真是造孽啊。
7
小皇帝再次傳我進宮,說是想喫我做的豆腐。
岑成謹當即命廚子做了一塊,撒上蔥花,趁熱送進了皇宮。
據我所知,小皇帝最是討厭喫蔥。
可我沒想到,自己嚐到蔥味也會反胃作嘔。
幾天下來都是這樣,喫喫不下,睡睡不好,我感覺自己都瘦了。
岑成謹本來還有些憂心,被小玉耳語了兩句,登時紅光滿面地看向我。
「你,有喜了?」
我愣了一下:「不會吧?」
他似沒有聽到,攬住我的腰在我腹部輕撫。
大夫來得很快,捻着鬍子反覆把了三次脈,最終確定我是胃口不好,叫我近日不要再大魚大肉,消化不了。
我鬆了口氣。
岑成謹卻顯得極爲失望。
更惱怒於我的反應:「你不願懷本王的孩子?」
我一向不擅長說謊,聞言有些遲疑。
我的確未想過這個問題。
「爲何?」他聲音裏有絲不易察覺的澀意,「是因爲,仍舊討厭本王嗎?」
討厭他嗎?似乎也沒有。
我爲難地看着他,不知該怎麼說。
總不好告訴他,他自己都尚且被我當作兒子看呢。
岑成謹的臉冷了冷,拂袖而去。
及至深夜他才驀然推開房門,一身酒氣,看起來醉得不輕。
我上前將他攙扶進來,十分費勁地將他攙扶到椅子上坐下。
岑成謹脣色紅豔,他本就生得好看,喝酒後更是擔得起色如春花四個字。
我無端端覺得,若是有個女兒像他也是不錯的。
他一雙幽深的眸子睨着我,語氣竟有些可憐:「夫人爲何不能喜歡本王?」
額。
我只好安慰他:「我沒有不喜歡你。」
他卻不信:「明明我們已經在同個屋檐下朝夕相處了一載,我費盡周折纔將你娶到手。你倒好,對我的態度反不如我是個聾子瘸子的時候,至少那時,你還算關心我。」
他磨了磨牙:「早知如此,我倒不如繼續瘸下去。」
我心中酸了一下,滋生出些柔軟的情緒。
「王爺曾說自己要娶的是金枝玉葉,高門貴女。若是她們也有了孩子,我的孩子會不會如王爺幼時一般,被冷落排擠,視爲無物。」我的聲音越來越輕,「我不願讓他這樣。」
岑成謹望着我,低聲道。
「若我說,不會有旁的女子呢。
「我不會娶旁人,更不會讓誰生下我的孩子。」
我怔了怔:「可王爺成親時分明說,不想娶我。」
「誰說本王不想的?」他將我打橫抱起,壓在榻上,「鄉下悶熱,你日日穿着薄衣在我眼前轉悠,我恨不能……若非沒有名分,你以爲本王當真是柳下惠嗎?」
我面紅耳赤。
他解開我的衣帶。
「喫慣了香滑軟糯的豆腐,便是山珍海味也及不上她。」
8
小皇帝要立後了,娶的是大將軍之女。
他十歲登基,年幼無力理政,故而纔有的岑成謹監國。
如今小皇帝都要娶妻了,他斷沒有再獨霸朝綱的道理,大將軍在朝堂上與衆臣聯名上奏,要攝政王還政於聖上。
我以爲岑成謹會怒火中燒,卻發覺他十分從容。
「他們要,便給他們就是了。」他喝着我做的豆漿,「本王還樂得清閒。」
這一切他從交出兵權的那一刻起,便已料到了的。
衆臣和小皇帝還未高興幾日,東邊的戰亂愈演愈烈,邊陲兵馬不及增援,不得已派使臣前往離此更近的菏國借兵。
然而菏國卻提出他們只信攝政王,見不到攝政王,借兵之事沒有商議的餘地。
自小皇帝大婚後,岑成謹以身體抱恙爲由,一直未去上朝。
宮裏的人來請了一波又一波,他都不爲所動,連前來勸說他的幾位老臣也都被拒之門外。
他得知我喜歡看皮影戲,便找來戲班子,每日在府中表演。
院子裏的丫鬟家丁都湊上來看,歡聲笑語十分熱鬧,岑成謹見了也不曾呵斥,由得他們去了。
他本是個極重規矩的人。
三日過後,小皇帝終於按捺不住,親自登門。
「皇叔多日沒來上朝,朕很擔憂皇叔的身子。」他道。
岑成謹正在爲我畫像,聽到小皇帝的聲音我下意識想轉頭,他卻不許我動:「還未畫好,夫人急什麼?」
在畫紙上細細添下一筆,他頭也不抬地道:「皇上還如幼時那般,在外面碰了壁才慌慌張張想起臣來,躲到臣的身後抹鼻子。」
小皇帝沉默片刻,撩開衣袍重重地跪在地上。
他垂着頭,嗓音澀啞:「皇叔能否再幫朕一次?」
岑成謹這才肯掀起眼簾,淡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皇上性情敦厚怯弱,心思過善,容易被人左右。皇上做不了的決定,臣替您做,不敢殺的人,臣也替您殺了。
「久而久之,皇上對臣起了猜忌,怨臣一手遮天,權大欺主。」
「所以,便派了刺客來殺臣。」岑成謹微微側頭,「臣的右耳直至今日,仍不大聽得清聲音。」
他忽而笑笑,嘖了一聲:「臣回憶起來,當真覺得寒心呢。」
小皇帝握緊了拳頭:「朕不曾想讓皇叔死。」
他面色蒼白,語調冷冽:「可皇叔不死,這龍椅朕便坐不安穩。朕曾經很希望,皇叔此生就留在那個鎮子裏,再不回來,你我還能相安無事。」
岑成謹收了筆,滿意地將畫卷拿起來端詳。
一陣清風拂過,案上薄薄的紙張在空中旋了一圈,慢悠悠地落到地上。
小皇帝的目光追隨着那張無字白紙,薄脣緊抿。
屋外霞光萬丈。
「看到皇上如今的模樣,臣方纔覺得有幾分欣慰。」岑成謹說,「皇上長大了,是時候把江山還給你了。」
翌日,攝政王動身前往菏國,兩日一夜,不負衆望借來十萬精兵,大破敵軍。
夜幕低垂,繁星閃爍,岑成謹將我環抱在身前,騎着匹駿馬行走在茫茫草原上。
小青挺着大肥肚,喫力地緊跟在駿馬屁股後面。
岑成謹抬頭,遙望皇宮的方向。
「他一直想贏本王一回,那本王就讓他贏一回。」
不久後,一紙哀聞傳回京師,攝政王太過勞碌不幸身染重疾,連同其夫人一起病死在了回京的途中。
皇城內一片素白,舉國皆哀。
小皇帝卻不信我們死了,時過三年,仍在四處張貼畫像搜尋我們的蹤跡。
不知爲何,大多數時候只有我一個人的畫像。
岑成謹每每見到,都要撕下來痛罵一聲小混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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