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溫習課業過後,因著等會偕喬一澐的約,方若彤並不打算先行洗澡,而是待至約定時間一到,即於晚間十點半出了門──正確來說,是十點二十分時,便已整裝完畢,踏出家門。
她僅簡單穿了件黑色素T,搭上件黑色防水外套,配上條再也尋常不過的丹寧藍牛仔寬褲,及昨日同褚江新買的Converse 1970白色帆布鞋,本猜想喬一澐方才離去前,貌似有事,應當不會準時前來,方出門一側身,卻見抹高大身影,正穩然倚於一側牆上,有些屈身地左手似是捧著同手掌般差不多大小的簿本,因著稍顯露的一角,方若彤便知那簿本封面為黑色──忽地憶起至今喬一澐給她看過的本子,及下意識一瞥無論是公寓抑或是學校廢棄教室內二處書櫃上,陳列的那些簿本,幾乎也都是黑色的──
難道他喜歡黑色?
迷惑不解之際,又見其右掌緊攫枝墨綠色鉛筆──方若彤認得,那是專門用來畫畫的素描鉛筆,正於本子上左右迅然劃著──
很顯然地,眼前人正在作畫。
盡收眼前景,方若彤雖有些詫異喬一澐倒還挺準時的,可而今見到這幕,反是司空見慣了他的出沒無常,熟稔般即是一句:
「你在畫畫?」雖是明知故問,可方若彤卻見身前人倏地如夢初醒般,不由得身軀一震,這才驚覺己身旁已然站了個人,即刻立起身來,同時迅速將鉛筆夾入簿本,從而置入上身著之黑色真皮外套內袋,行雲流水般一番動作,使方若彤不禁懷疑這人是否偷偷於背地裡練了此舉無數次,這也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人方才畫地專注,並未感至自己的靠近──由此可見,喬一澐對於畫畫的熱愛程度,不在話下。
倒是方才簿本被輕巧收進喬一澐外套裡的那幕,方若彤頗覺有趣,隨身攜帶至哪都能畫,挺方便,可就算這會被她發現他在畫畫,那神態也沒必要這般慌張吧──難不成是畫了些什麼旁人不能看的東西?
思前想後一番,方若彤便不想在此事上多加糾結,見眼前人仍是有些緊繃著身子,面龐似是有些羞赧,選擇若無其事般啟唇一問:
「怎麼了?」喬一澐即刻回過神來,也感至自己方才一連串之舉,動靜實是有些大了,不尷不尬地俯首片刻,這才沉聲一應:
「……沒事。」終見喬一澐直身面對自己,方若彤忽地憶起方才其離去前,自己對他所說,率先迅掃其周身一回,喬一澐似是瞧出其舉止意涵,趕忙穩下情緒後,啟唇解釋句:
「沒打架,」連帶回想起方才於夜笙內的談判局面,尚還覺得有些荒謬──畢竟他本是以著「必須動手」的前提前去,想當然爾,藤遠向怎可能讓他們於他眼前,使用最擅長的武力以暴制暴?再而接續道:「沒受傷。」
而這事也因那不速之客意料外地度過,想來葉森那估計被嚇地呆若木雞之態,興許能消停一陣子不出事。
雖仍舊不解老爹,到底還想從葉森身上得到些什麼確認,可其一如既往的行事作風,皆是有憑有據,他心中自有一把尺,會如此行動,也定有他確切的理由,此刻多想也無濟於事,便也作罷。
聽畢喬一澐一貫簡約風格的解釋,方若彤放心地頷了個首,卻忽地憶起一個問題──既然這人沒受傷,現下來找她──雖是先前所約,定又是方才發生了些什麼,導致其心情不快,以至於想找個人說說話?
可方若彤未來的急問出口,則見喬一澐已然蹲身,手中便多出了套護具,顯然是昨晚方若彤親自置還給他的那副,而最早先喬一澐給她穿戴的那套,此時仍正安然躺在她房間的收納櫃裡,不免有些氣惱方才出門前,自己竟忘了先行穿戴護具,以至於眼下景況的發生。
此時仍正潛心替方若彤穿戴護具的喬一澐,渾然不覺方若彤所思,直至半晌穿戴完畢,便同昨晚那般,二人先是抵至超商買了些東西,此次,方若彤則不同於上次那般不假思索地拿了瓶汽水──昨晚那會她是因過久沒喝汽水了,想來尋味一番,可實質上,她最愛喝的是多多──尤其是減糖多多,每每梁馨媗拉她去福利社後,再回來時,桌上便會多罐藍色瓶身,無不例外,以致於喬一澐見其眼眸於汽水和多多間游移之際,二話不說直拿起那藍瓶,遞給了她,面龐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似是早已覺察至她喜歡喝多多的事實,方若彤雖有些微剎,可倒想這人成天坐在她後面,她也不可能整天一屁股黏在椅子上不起身去上趟廁所,會沒看到自己桌上有些什麼也是奇怪,便也沒再多說,反是替她解決了件煩心事──
因為她總會站在冰櫃前,雖第一眼便選定了某商品,可下刻卻會因種種理由,致使又看上另一商品,再而又因一番細思,看上第三樣商品,而最終選擇的,卻仍是最初看上的那個品項,擾地她每每事後憶起自己此番行為,深感哭笑不得。
而這次喬一澐似是沒打算喝酒,雖同是立定於冰櫃前,卻是伸手拿了兩瓶可樂,見狀,方若彤倒鬆了口氣,本已經做好了要是他一拿酒,便立即上前攔下,再而丟回架上的準備。
這回結帳那人依舊是熟面孔──是昨晚那名店員──估計是固定上大夜班的,見又是這總穿一身黑的奇怪二人組,今晚再次蒞臨,僅是狐疑瞥了二人一眼,不再同上回那般多問,儘快結帳後,便趕忙至商品區繼續補貨去了。
爾後不過片刻,二人復是上車,喬一澐穩然發動引擎後,往前直驅,正當方若彤以為喬一澐定是要帶她回公寓頂樓之際,則望四旁景色,卻是不同以往的鮮明──縱使現下已然夜靜更闌,可那若隱若現於鬱鬱蔥蔥間,黃燦燦及紅火火,層層浸染,似是燭火,照亮此刻前行路途,住在鶇城這麼長一段時間,此處是她從未觸及,卻也儼然是副安閒之境。
不過片刻,則見喬一澐穩然駛入了個佔地頗大的停車場,放眼一眺可容納約莫不下五十部汽車,偕上百部機車,眼見近旁景色隱約熟悉,方若彤思索一陣這才想起──此地不正是前些天地理老師於課堂中,特別給他們播了影片看的那處──也就是鶇城政府近期方落成的河堤公園──全名「蘇里夏河堤公園」,興建初衷便是希望此地能如其名,來到這兒的人都能暫且拋卻那些現實世界中既存之雜七雜八的煩心事,來這「梳理下」,從而返家時,得以於那殘酷的社會中,匍匐前進,再戰個百回。
也幸虧地理老師這般上課風格,總於課堂間提及諸多時事,進而使大家深思探討,抑或是拿貼近彼此生活之事為例,從而創造記憶點,也不知是否因如此教學風格,每每段考過後,他們班地理成績定是穩妥妥地於眾科目中排行第一,不只他們一班,其餘地理老師有所任課的三班及五班,皆是同況,反倒是班導韓岑所任教的英文科目,僅排第二,倒是不難看出此名地理老師誨人的功力彌足深厚,否則依方若彤這般每天忙地跟陀螺轉似的人,此時定會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從而不知所措。
她依稀記得地理老師那天,更有提及此河堤公園,是由條名為「紺江」之水貫流而過──因其水色深藍,故得名,可令人意料外地是,出了盡頭後,其水色則會偕橫亙於鶇城及連城間之一條大江──蒼江,融為深青色──「蒼江」因此得名,與此同時,蒼江上架有無數座高架橋,用以疏通二城往返之交通運輸──
而昨晚同雷戰至道品吃飯時,所見那片波光粼粼,正是蒼江某段流域。
眼見周身莽莽蔭林、綠波翻騰,尚闢了條石灰步道,供居民抑或是遊客行走,不遠處洽有著對由背後望去,顯然是個小情侶,一高一矮的身影漸遠,也幸虧這會他倆是晚上來的,否則估計得以被熾熱的太陽曬地滿臉通紅。
只不過,喬一澐此刻帶她過來這,難不成是因聽完地理老師一番介紹後,興致勃勃,卻苦尋不到人陪,加諸心情不好,以至於現下找她過來一同晃晃──
駱北敐跟孫然偑興許都沒空?
於方若彤默然思索之際,只見喬一澐已然將車穩然停入政府所規劃的免費停車格內,一旁還有不下十幾台大小不一的機車,及寥寥可數幾台汽車,可見這兒縱使至深夜,仍挺繁鬧的。
望及此,方若彤隨之下車,熟練地脫下護具後,便被喬一澐接過,一把收進方才帶護具過來時,原本就拿來裝著的黑色提袋,再而鎖好二人安全帽於車身,方若彤本是想幫忙提過裝有護具那袋,可只見喬一澐輕緩搖了個頭以示拒絕,她也不強求,這才啟步,驚覺原來他們所處的這條步道下,尚有個緩草坡,其下才是岸邊綠地,緊鄰紺江。
方若彤則望此時深夜青青河面,果真應著「紺江」之名,於灑落月光各處,爍著道不清也說不名的寶藍之光,似是顆顆礦石飄於河面上供人盡覽般,欲引眾人即要下河大撈一把,好以一夜致富,估計底下也有著為數不少的生物群,時不時總漾起陣陣漣漪,漣漪未結之前再泛層新漣漪,陣陣相連,倒形成副饒有趣味的幾何構圖。
收回目光,步道一側同是生機勃勃,可也因已然入秋的關係,許多植物紛紛開始枯黃,一如方才二人行車前來時路旁之景,倒令人深感白駒過隙之嘆,時光漫過,卻是什麼都攫不住,默然帶走了一切。
方若彤就這麼偕喬一澐並肩著,緩步踏於人行道上,幾名似是附近居民,一個個全副武裝──一身長袖上衣、長褲運動裝扮,似是提醒著二人這兒有許多蚊子般,幸虧方若彤這會出來外套、長褲在身,喬一澐倒不如昨晚那般著西裝外套,反換成件黑色皮衣,也沒見他穿過短褲,一件黑色休閒褲掛於腿上,算是未雨綢繆。
這些人三兩由這足足有七、八人寬的路面,接連從二人身旁穿過,再而不禁回過頭來一瞥喬一澐,估計是從未見過此種高壯身板,禁不住多看兩眼,又回過頭向前去了。
漫步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卻是誰也沒先開口,依舊靜默著盡覽四旁夜景,逕自沉溺於大自然的懷抱中,享受著久未體會過的舒適嘆然。
直至走近某處,恰正深凝著片晴雲秋月,秋水共長天一色,偕金風拂面的方若彤,這才聞身側人腳步聲戛然而止,她連帶一頓,同時轉過頭來,則見喬一澐正俯下身去,手攆支不知為何已然落於地上,長有毛絨、外頭是淺褐色的,可裡頭卻透出紅紫的植物,先是被他以指腹仔細清理一番後,再映絲縷月光下,倒有股說不出的唯美蕩漾於心頭,從而起身逕直遞給了她。
方若彤被這突如其來之舉致使一愣,選擇先行接過,不忘道了聲謝,這才一凝那植物,禁不住一問:
「這是什麼植物?」她連帶憶起喬一澐頂樓上那花花草草,估計此問,他是決計回答得出的,畢竟她真沒研究過這方面的東西,對此專業可說是一無所知,加諸自國小四年級那年,不知是她養死的第N盆仙人掌後,便認定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黑手指」──也就是每種什麼必死什麼,以至於從那時起,更是對那些花花草草抱持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之態,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要殘害無辜生命了。
聞言,喬一澐稍地側身,除卻得以讓方若彤看清這是種什麼樣的植物外,同時一邊緩聲介紹著:
「狼尾草。」又是簡潔明瞭一句,就在方若彤以為喬一澐定會貫徹一如既往說話風格,不再多說任何字句後,卻聞他接續啟唇道:
「圓錐形的花,」他一頓,「可以編織、造紙。」聞言,方若彤有些撲扇著眼,實是有些意料而今的他提及此類話題,話倒變地有些多了,但可想而知,哪個人不會於說到自己喜歡,甚至是熱愛的領域時,多說兩句?便也不再多想,忽地望至一側有朵小白花,下意識地復是一問:
「那這花又是什麼?」聞言,喬一澐即刻上前,瞬時拉近彼此距離,僅存一步之遙,方若彤彷彿又嗅到了總隨於其身畔的青草香,故作泰然地聞他緩聲一應:
「毛簾子草,」他如方才那般接續補充著:「白色小花,可以消腫。」方若彤再而湊前,問了另一植物的名稱,喬一澐皆是對答如流,接連問了幾個也都難不倒他,方若彤不由得於心復是佩服他一回。
再而往前走了幾步,正當方若彤潛心細瞧眼前景之際,眼角餘光卻一瞥有個石梯得以通往底下的草皮,正打算轉過身告知喬一澐,等會可從這兒下去,卻見抹身影倏然快步往前,便直踏緩坡,從而向下滑去──
她一剎驚愕,順勢瞠眸,只見喬一澐手提二袋,不過片刻即是毫髮無傷地立定草皮,從而回過身來,仰望著這頭仍於步道上的她,她倒是鬆了口氣──
事實上,這般擔心到底不必,想來上次二人一同遲到那回,喬一澐連二尺高的牆都翻地如此熟練,此副身手,估計若不慎摔著了,定能迅速做出臨場反應,解決危機。
就在這時,方若彤卻見喬一澐緩然抬起那隻並未提任何袋子的手,朝她示意,卻不做聲,見狀,方若彤不住一愣,差點沒止住氣──
依她來看他這手勢,是要讓她這名手無寸鐵,才剛學幾次跆拳道的女子,這般冒險──他真沒搞錯?
思及此,方若彤這才一凝那緩坡,雖說是「緩坡」,可也有個高度,陡度更是不用說了,卻是令她下意識地打了個冷顫,也不知方才喬一澐是如何得以這般二話不說,跟個溜極限滑板似地便下去了。
她能不這麼下去嗎──走樓梯不行嗎?
只見方若彤滿副愣頭愣腦,不知喬一澐是否有意為之,他反是徹底忽視此時其踟躕之態,緩然勾唇,繼而不緩不慢地揚了些首,方若彤則望那張人神共慕的面龐,映於絲縷漸然罩上的柔清月光下,瞬顯氣宇非凡,致使她即要滯住了呼吸,更是一言不得發,僅能靜默著聞他緩然開口道:
「下來吧,」難得地語句中涵蓋感嘆詞,方若彤又是瞬感心似是漏跳了拍──已然將方才底心哀求,全數拋至九霄雲外,「會接住你。」此話一出,方若彤雖仍想不通為何非要這麼做,可不知為何地,聽畢喬一澐這番話,那抹自方才便浮上心頭之忐忑,卻是被莫名安撫下,心跳同歸至一如既往的秩序,不再紊亂。
她想,既然他都這麼說了,依這段時間二人的相處──她是願意信他的,且不說就光他肯願意教她跆拳道這點,她便足以不求任何回報地答應他日後所提出的任何要求──縱使事實上,這會也是因為他,進而惹上慕容楹這般棘手人物,可到底來說,她總歸是學習到了跆拳道這項防身技能,也算是名受益者。
於是乎,方若彤先行踏出一步,接續二話不說再踏出一步,整身便因重力往下滑動,縱使現下實際操作之際,那陡度仍是讓方才那抹忐忑席捲而來,可既然喬一澐都掛保證了會接住她,那麼她就信他──定可保她最終平安!
起頭意料外地順利,縱使而今自己腳上僅簡單穿了雙白色帆布鞋,可止滑力不錯,這會還頓了幾下,才動了起來,方若彤儘量將雙手往左右張開,保持身體平衡,眼見這僅存一點距離,便要抵至喬一澐跟前,卻不料左腳前方倏然傳來一股阻力──是個凸起,估計是石塊,致使身軀不穩地逕直便要向前倒去,伴著方若彤嘴裡不注溢出的一聲驚叫,說時遲那時快,方才已然將塑膠袋撤下置於腳畔的喬一澐,趕忙挺身,左掌一把攫住方若彤之右手腕,另一手則精準穩住其正緊握著方才給她的那支狼尾草的左手腕,從而支撐其身軀,卻終究敵不過慣性,方若彤的額狠狠地朝喬一澐的下巴上敲去,頓時「叩」的一聲,於此寂靜夜色中,二人皆是一頓,似是時間就此暫停般,便要在此立定石化。
不過片刻,那劇疼便由接合處如洪水般湧來,蔓延整個頭部,方若彤不住倒抽口氣,同時聞對方悶哼了聲,方若彤趕忙下意識地掙脫其鉗制,忍痛抬首,試圖察看其情況,不忘連道了好幾聲歉,滿副驚愕失色──是喬一澐先前所從未見過的樣子,其苦不堪言之際卻能一瞥這幕,他倒是深感這疼緩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底心倏然浮上的忍俊不禁,加諸深處的某塊,似是被悄然觸動著。
這會方若彤只見喬一澐任憑自己掙脫收手後,便微蹙著眉,從而俯首以著右手輕覆下巴,不知正思索著些什麼,不過半晌終是穩下情緒,這才抬首與她四目相對,則凝眼前嬌小之人眉宇間的憂慮,霎時令他心一滯,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感,漾於心田,那樣地蠢蠢欲動著,從而隱忍下,輕道了句:
「……我沒事。」這才復而伸手,輕扶著方若彤下地,方若彤則順其舉止不敢不從,更是沒敢漠然置之,再而關切問了幾聲,甚至好些會禁不住想去揉揉此刻其已然發紅著的下巴──估計自己的額頭此刻也是,可想而知那撞擊力道鐵定不小,可又覺察此舉似是過於親密了,於是就此打住。
不安焦急之際,是直到喬一澐滿副正言厲色地復是開口道了聲沒事,隨之補充句:
「別內疚,」此話一出,方若彤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是我讓你滑的。」語落,方若彤倒想好像也是這麼一回事,可總歸是撞到人了,仍舊深感難為情,喬一澐則於此時話鋒一轉,試圖化解那抹漫於二人周身之尷尬:
「好玩?」聞言,方若彤不住一愣,說實話,方才於坡上頭,除卻緊張,底心實是有股承著風的快感昂然興起,那時在上頭絲毫未覺,可現下回頭細想一番,倒是深覺有趣──
總算稍地可以理解那些玩極限運動的人的感受了。
於是乎,方若彤默了會這才一應:
「嗯,好玩。」她邊說邊轉過頭去望喬一澐,不自覺地勾起唇角弧度,竟讓喬一澐驀地一愣,竟又有股欲要一親芳澤的衝動,一剎瞬感心如擂鼓,面龐上的熱度再起,趕忙抬手摀住大半張臉側過頭去,為自己方才心中所思感到羞赧不已。
一旁方若彤則是不明所以地見喬一澐一聲不吭倏然轉過頭去,尚以為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下意識地微蹙著眉,正想開口詢問之際,恰巧一瞥前方有個涼亭,便轉而抬手點了點他,想說二人可以先去那歇息,眼見現下涼亭中也沒人。
喬一澐趕忙復至面色如常,從而一瞥方若彤,則見她指向前方,喬一澐見是座涼亭,並無意見,輕頷著首以表同意後,二人便一同前去。
方坐定,喬一澐便拾出多多遞給方若彤,她簡短道了聲謝後,終是禁不住又問了句,喬一澐這才輕緩勾唇,再次表明沒事,方若彤則凝那下巴紅,而今映於月光下,倒是淡了些,也不知道自己額頭上的怎麼樣了,不過現下感覺比方才好多了,估計也沒擦破皮,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下那處,終是放寬心,卻聞喬一澐驀然啟唇一問:
「額頭,」估計是鮮少說關心人的話,喬一澐這會語氣倒有些彆扭,「還好?」聞言,方若彤復而觸了下額,感至僅存些許痛覺後,同時迅然一瞥身側人,深覺無礙,輕聲應了句無事後,便忽視著其異常關切的神態,轉而眺望不遠處河面,不過半晌,眼角餘光則見身畔人扭開汽水,一言不發開始喝著,便好奇問道:
「你剛剛,」她一頓,想著昨日是因其母親,導致他心情不好,那今晚這回,是不是又發生了些令他不快的事,以至於他又找上她,從而出來晃晃?「是去哪裡了嗎?」雖她於他臨走前,向他說了不要打架,也不要受傷,方才也檢查過一番,聽其直率告知並未打架,也未受傷的事實──的確應允了她的要求,可她並沒有讓他保證別讓自己心情不好,故此一問。
聞言,喬一澐復是飲下口可樂,倏然瞥頭專心致志地凝望方若彤,方若彤也於此刻接收至其視線,下意識地回望,四目相對之際,其中神態潛心地令她深覺心慌,致使其不尷不尬地撲扇著眼,正想問問他是否想說些什麼時,則聞其緩聲開口便是句:
「擔心?」僅簡短二字,堵地方若彤差點說不出話來──
擔心?她會擔心喬一澐這個人?他是什麼實力還需要她擔心?
於是思及此,方若彤有些不甘示弱地即是一應:
「我只是,」她一頓,從而轉頭去又望向河景,語氣倒比方才輕了些:「不想再替人擦藥了。」聞言,喬一澐一聲不吭地又瞅了她會,這才同她撇過頭去,過了半晌這才啟唇:
「不會,」方若彤於聞聲後又扭頭回來,見他一臉正色,動也不動眺望前方遠景,無半分玩笑之意,「再隨便受傷。」言下之意,他並不會再讓方若彤時刻惦念著自己得替他擦藥的事──可方若彤未聽清的是,其方才所說為「不再隨便受傷」,而非「不再受傷」之意,反倒耐人尋味。
方若彤則以一記輕頷以示應答,接續逕直提問此行底心始終之疑:
「你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不然的話,這般又單獨找她出來晃晃,豈是沒事找事做?
此語方落,則見喬一澐微頓,本握著可樂瓶身即要提起再飲一口之手臂,卻忽地輕緩置下,從而靜默,腦中卻是油然憶起方才於店中,葉森那過分歉疚的樣態,及老爹身不由己的面龐,不自覺攢緊雙拳──
他是真不喜歡葉森,可既然老爹堅持要留,那麼他無話可說,而這回葉森實是過於過分,縱然非他開頭惹事,可依然波及到了老爹這兒,方才他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隱忍著欲要衝上前,爆揍他一頓的衝動──縱使此事他是名受害者,可老爹又何嘗不是那名再被波及的受害者?
再者,老爹今晚沒營業的損失,又該找誰負責去?
思前想後一番,他終歸不喜歡葉森,卻是更討厭他了。
見喬一澐默不作聲,僅是驀然攢緊雙拳,方若彤覺察至其不快,忽地俯首於地上左張右望,似是在找些什麼,此時的喬一澐仍正出著神,絲毫未覺方若彤已然找著了個東西,從而握在手心並立起身來,向河岸走近,約莫尚有二尺距離之際,隨之手臂一抬,猛地向前丟擲──「噗嗵」一聲,只見個黑黢黢的小東西準確入水,從而泛起陣小水花,這才拉回喬一澐的注意力,倏然抬首,便見方若彤似是因方才之舉從而耗盡全身氣力般,正微喘著氣,隨之回身走回己身畔,一俯身,掌心攤開,向他遞出了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圓潤潤的,沒多少稜角,同時道:
「給你,」她邊說邊指向彼岸,那望去不同於這岸是座密林,此時更闌人靜沒半抹人煙,約莫是作為自行車步道使用,「試試看。」一如方才喬一澐讓她所嘗試的從坡上滑下來那般,喬一澐沒想著拒絕,緩然接過後,便二話不說站起了身,則見身側方若彤又從地上摸了塊石子,再而前行立定某處,接續擲出,第二聲「噗嗵」卻同時伴著聲大喊:
「慕容楹──」她一頓,繼而深吸口氣,中氣十足句:「你憑什麼欺負我!」此話音猶如擲石般循拋物線往下墜落,估計地上眾螞蟻們瞧見,定以為是隕石降臨,急忙四散奔逃。
聞言,喬一澐微愣,倒還是頭一遭聽聞方若彤口中,出現「慕容楹」三字,心想這事果真給她造成了不少心裡壓力,底心不禁升騰起一股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念,先行走至方若彤身畔,隨之側身,緊握了下手中石頭,猛然一退,做預備姿勢,接續奮力擲出──準確落入前方河中!
見石頭落入幾近彼岸的地方,方若彤即刻眼眸一亮,側過身便不自覺笑語著向喬一澐一番鼓勵道:
「嗯,」她邊應邊又俯下身尋找起石頭來,找著了便握在手心,從而挺身向著眼前人接續句:「然後就這麼握著,開始在心裡默念讓你生氣的事,」她邊說邊真閉眼做起思索狀,喬一澐倒被她這副神態,惹地險些又要忍俊不禁,「再一把丟出──就可以把煩惱全部丟掉了!」再而如先前幾次相同之舉,奮力往前一拋──「噗嗵」一聲石頭即刻入水!
喬一澐於簡短應了個聲以示明瞭後,則俯身撿起恰就在自己腳畔的一顆石頭,大小也夠,依著方若彤的方法,於心默念今日之事,好以一抒心頭那股怨氣──其實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老爹如此容忍退讓,不過片刻,從而深吸口氣,側過身作投擲貌,用勁往前一丟──果真,這次喬一澐擲地夠遠,又是即要抵至彼岸。
於是乎,在兩人似是洩憤般猛力丟擲一番之際──偶然路過之眾人,倒想這兩人平時究竟是積累了多大怨氣,以至於現下這般似是要殫精竭慮地把己身氣力耗盡的癲狂。
就在這時,方若彤眼見自己方才擲出那石,竟恰恰碰至了彼岸,卻因反彈又落回前頭水中,驚愕自己也能丟至那麼遠距離之際,則突發奇想,驀然以手肘頂了頂身側人之手臂,喬一澐這才停手,轉而凝她,望方若彤罕見地顯露些許狡黠之態,從而一道:
「我們──」她一笑粲,喬一澐彷若又滯住了呼吸,那令他魂牽夢縈多時的柳眉星眼,此時此刻正於前方不遠處,致使其僅能愣然著聽她接續句:
「要來比賽誰丟的遠……嗎?」雖是疑問句,可喬一澐明晰感受至了方若彤字句裡的渴望,於是不假思索應下,兩人從而約定三回合即定勝負。
兩岸河道距離挺遠,估計也有個十來米寬,於是第一回合,方若彤如同先前幾次,熟練投擲而出,則見落水點不比方才,反倒是落於岸邊稍短距離前,可見出的力還不夠多,再而輪到喬一澐,方若彤見他軀如健美獵豹般,一個俐落側身,便不假思索地抬手往前一擲──似是不費吹灰之力,卻是扔地比自己還遠了些,登時不禁悵然。
二人皆是以著不明所以的默契凝著那處半晌後,喬一澐倒是先行轉過頭來,向著方若彤示意道:
「贏了。」聞言,方若彤頷首以示明瞭,有些不甘示弱,即刻一應:
「下次會贏你。」語畢,便又俯下身去,找著了顆手心大小的石子,握緊於手,隨之默想無數次「我要贏」後,接續一把丟出,卻是落在與方才差不多位置之處,不禁有些懊惱,耷拉著肩,則見喬一澐滿副勝券在握,已然找好了顆石頭,方若彤這會才注意到,喬一澐找的都是些大顆的,比起自己方才找的那些皆大上許多──估計是因手型不同的關係,所以他才會這般調整的吧。
思及此,方若彤不由瞬感眼前這人心細的很,連這般細節都考慮到了,則見他二話不說,猛然一擲,勝負已定──
他卻是比上次丟得更遠──僅差一步便至彼岸!那石也隨落水聲一晃便不見蹤跡,見狀,縱使已然做好認輸的準備,可現下戰敗之際,她底心仍是有些不甘,興許是從小到大當第一名慣了,而今輸了,也不由得升起一絲趣味感,隨之認命般轉過身來,向喬一澐俯首下心道:
「……你贏了,」其字句中的慨嘆不言而喻,想來自己方才丟地這麼奮力,還以為能跟喬一澐分庭抗禮,隨之又是句:「恭喜。」語畢,卻見喬一澐倏然正色回身,滿副鄭重其事地凝她,卻是緘口不言,二人皆是沐浴於清冷月光下,以至於此時彼此容顏,如刀刻般一勾一勒皆是明晰映於雙方眼底──方若彤似是又聞到了那股青草香,趕忙穩住氣神,壓抑著底心那沒由來升騰起的異樣思緒,只見喬一澐依舊默了會,就在她正要開口詢問他怎麼了之際,卻聞他輕啟著唇,緩聲說著:
「……獎勵?」一如既往地開門見山,簡潔明瞭,但方若彤還真沒想到喬一澐會提出如此要求,畢竟她也是一時興起,沒想這麼多,眼下此況,她倒有些愣住,不知該如何應答之際,又聞喬一澐接續句:
「答應我,」他一頓,方若彤則靜聽其下文,「一件事。」方若彤復是一愣,可心想喬一澐總歸不會要求太過分的事,思索了會這才邊頷著首邊應道:
「好,你說。」再而聞他反是沉聲道:
「不是現在,」此語方出,方若彤雖不明所以,可總歸答應了人,也不好再推辭,便也沒再開口,「之後告訴你。」語畢,喬一澐倏地揚起唇角,那一笑,竟又致使方若彤瞬感心漏跳了拍,深覺自己近來偕他相處時,反應實是過於異常,動不動便覺心跳紊亂、呼吸將窒,趕忙移開目光,即要轉身之際,卻不料此時,身後竟傳來陣生物急速奔馳於草皮上的窸窣聲!
二人皆是回頭一望,則見不遠處一條灰狗正頂著煞氣急遽奔來,一旁路人從而被驚地紛紛閃避,四下逃竄,方若彤愣住的一瞬,則見抹偉岸身軀猛地將自己攔在身後,直面著那條以著迅雷之速奔向二人方向的狗──喬一澐下意識地便選擇了這樣做,而那灰狗似是從未見過如此高壯之人,於抵至距二人約莫三尺之際,竟硬生放緩了速度,神情倒比方才略顯忌憚,同時不住向喬一澐低吠了幾聲,方若彤這才注意到,喬一澐始終帶著方才那塑膠袋──另一放有護具的,依舊於此時偕可樂及多多,被置於涼亭座椅上,她依稀記得喬一澐除卻買了可樂,似乎還買了幾樣吃的,而方才那會她並未細看,估計這狗是聞到了他們袋子裡不知何物的香味而來。
且方若彤這側身一瞥,眼見這條灰狗並未繫有項圈,顯然是條流浪狗,想來也是餓壞了,否則不會這般明目張膽地試圖攻擊人,從而劫掠食物。
思及此,就在方若彤正想開口詢問喬一澐,塑膠袋裡是否有狗可以吃食的東西之際,只見喬一澐緩然蹲身,依舊嚴實擋於方若彤身前,隨之傾身勾手拖過此時距自己僅一步之遙的塑膠袋,從中拿出了個東西,方若彤因此時為站姿,極其容易一瞥上頭所寫──嫩烤雞胸肉,一剎間,方若彤便知喬一澐定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欣悅之際便見他緩然拆開包裝,隨之將其以著不大不小的力道丟向前去,此舉甚而有些驚嚇到那條灰狗,似是以為要攻擊他,猛地僵住身驅,立地挺直,同時豎起雙耳及尾巴,作警戒貌,可當那灰狗一瞧天外飛來一東西,準確落於己身前方近處,隨陣陣肉香,倒有些鬆懈下,抬首望喬一澐數眼,略顯遲疑,喬一澐倒是意料外抬手指向那塊肉示意著,灰狗終是接收至其舉止之意,知道那或許是要給牠吃的東西,於是先行試探般地往前走了幾小步後,同時嗅聞著已然溢散於周身之肉香,見喬一澐再無動作,這才理所當然上前,輕咬住露出包裝袋的雞胸肉一角,將其拖出後,便不再理會袋子,開始埋頭啃食著那一大塊雞胸肉。
見狀,方若彤不自覺地漾開一抹笑,喬一澐則於緩然起身從而回頭之際,又見此況,一霎即愣,不由得深覺臉側一片燒紅,趕忙壓制著底心思緒,致使自己再而回過身來,專心致志地凝望眼前小狗,不住細思起──
明明從前的他,壓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那些於路邊流浪著的小狗小貓,他連看一眼都不會多看眼,總是任其自生自滅──畢竟生死有命。
可如今,究竟是因為什麼,從而改變他一如既往的行事作風,致使他方才一念之間,便將本是要作為自己宵夜的雞胸肉,給了眼前這狗兒吃食──
僅是心血來潮嗎?
一時之間思索不出個所以然,喬一澐便也索性不再想,見小狗吃地專心,於是個起心動念,下意識地復至蹲姿,緩然向其靠近,其後之方若彤也隨此舉,向前緩移,儼然把喬一澐當成了個盾牌使──
沒辦法,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自打小起有過次餵食流浪狗,卻反被流浪狗追討食物的經驗後,方若彤便對狗兒有了烙於底心的一絲恐懼和未知感,縱使而今長大了也依然如此,以至於現下的她不敢多往其他地方走,喬一澐往哪她就跟到哪,於是此時他往前,她便也只能悄然隨他於後。
正當二人已然抵至狗兒前方時,只見那灰狗倏然停下吃食之舉,將頭稍地抬起,同時微晃身後尾巴,一擺方才惡狠之態,見狀,喬一澐鬼使神差般地伸手,方若彤正想阻攔之際,卻見那狗兒愜意地將下巴置於其掌心──二人便知這是隻不怕生的流浪狗,倒也心喜,想來方才牠的確是餓壞了,以至於情緒不好,一身戾氣,反是嚇著人。
喬一澐隨之摸上其首,順撫幾下後,便指向肉,示意牠趕緊吃,狗兒這才又埋首繼續吃食。
盡收眼前景,方若彤得知此狗兒親人,且尚有喬一澐在身邊,便也決定突破心防,反是移步至喬一澐身畔,尚未開口之際,則聞他緩然啟唇道:
「從來,」他一頓,專心致志地凝身前狗兒吃食貌,禁不住又撫上其首順了幾下,方若彤則瞥頭望他,靜聽其下文,「不會這樣的,」說及此,他這才收起目光,望向身側人,四目相對之際,方若彤則於其面龐上,望見了前所未有的神態──那樣地有些迷惘,卻是暗藏著難以言喻之訝然於其中,無法言說的嘆惋,「不知道為什麼,我變了。」此語一落,方若彤知道,喬一澐是想說他之前並不會做出諸如此類餵食流浪狗的舉動的,可又想起二人於第二次再見時,自己於天台上昏倒,他卻親將自己抱去保健室那回──難保他是自始至終毫無自覺自己,其實是有著那麼一點惻隱之心的。
不過而今的他,卻是下意識地做出此番行動,顯然不僅驚愕到了自己,想來連此刻仍尚覺不可思議。
於方若彤正打算開口應答之際,卻見喬一澐霎時掩下眸來,不知正思索著些什麼,不過半晌,再而抬起眼簾,已然拭去方才瞳底漫溢著的惶然與不定,更添幾分無可動搖的堅定,及難以褪去的事實:
「所以──」其口吻堅實地至當不易,加諸霎時伴於其身不容忽視的凌厲氣場,致使方若彤一瞬滯住了呼吸,難掩不知所措,「妳也是。」此話一出,方若彤即是陷入了片靜默,不願開口說話了──
一剎間,她感至自己似是又回到了那晚,喬一澐同她說過的那句──「你不說,什麼都不會改變。」,那幕至今難以忘懷的當下──
那樣給了她片看似光明璀璨,溢滿希望的未來後,取而代之的,卻是殘酷現實中給予的狠然一巴掌,以及道不盡也說不明的,源自骨子裡哀鳴的絕望。
果真,她知道的,喬一澐對她身上傷痕的秘密,從未放棄探究真相,縱使他業已答應過她,從今往後不逼著她說,他仍想盡各種辦法,試圖使她主動吐露一切──
可那是她底心最深的守候,任誰也觸碰不得,縱使是而今已然拉近彼此彌足之近距離的他,也是相同的。
所以她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就這樣,待那隻灰狗吃畢後,喬一澐偕方若彤輪流摸了牠一會,便見他似是吃飽飯有活力了,興沖沖地於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倒也不過於黏人,上前蹭了蹭喬一澐的腿褲後,還有以尾巴輕掃了下方若彤的牛仔褲,便衝過去同另一隻不知何時已然跑來的白色狗兒玩在一塊,接續跑遠去了,方才也本是有些居民於附近草皮散著步的,只是這會此灰狗一衝來,人皆是被給嚇跑了,以至於現下四旁,即是復至片詭譎地死沉,僅有蟬鳴嗡嗡地不知想訴說些什麼,可方若彤不想聽。
二人間,便誰也沒再開口多說句話,一前一後默然返回停車場,就連穿戴護具這事,也被方若彤先行拿過護具,自行穿戴去了,直至抵方若彤家門前,喬一澐這才慢騰地由塑膠袋中,拿出尚未喝完的多多,遞還給已然下車,脫畢安全帽及護具的方若彤,方若彤則簡短道了聲謝,可喬一澐卻聽出摻雜於其字句中,不同以往的淡漠,甚而覺察似是因方才他話,有道無形的牆,已然橫亙於彼此之間,無可突破──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喬一澐這才恍然大悟,覺察自己方才那話仿若有些過了,可再回頭一次,他仍是會選擇那般說出口,而今後悔餘事無補,於是正當方若彤即要開口道別之際,他則搶先她一步,緩然啟唇做最後辯駁:
「……剛才的話,」他一頓,則見方若彤平心靜氣、一瞬不移地凝他,情緒顯然未有太大起伏──可那道隱約的牆,始終存在,「你別在意。」聞言,方若彤僅以一輕頷以示回應,不再多說,爾後反是勾唇以記淺笑向他作別,喬一澐這會卻深感那牆,恍惚間又不見了,望她安然進門後,這才舒下一口氣,可底心隱約升騰起的那抹不安,致使其心於此刻,異常急遽跳動著,索性不再多想,總歸明天至學校,兩人還能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