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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U的，那些沒有成就的小事，可能會成就你想要的生活！

接案十多年來，有一半以上的案主沒有見過面、沒有聽過彼此聲音，甚至連即時通訊、社群網站都沒有互加，比網友還像網友，只有在接案和回稿件的時候才會聯絡；早年南部還有許多簽書會的相關活動，我都會趁機到現場一探與「網友」見面。

初接案時，大多的案主都跟我差不多，還沒等到踏進四字頭的年紀，那些案主們已經開始以少我十歲的年紀出現；我經常聽著許多人抱怨著年輕人們在工作上跟不上、不上心、很難教，而感到幸運：我遇到好多個都是對自己有一定的期許，對工作有自我的要求，在合作的過程中也不需要花太多時間磨合或是用太多心力溝通。

與U合作兩三年了？除了工作，沒有互加社群網站的帳號，除了email外，不用其他方式聯繫，我們甚少閒聊什麼，只有時我會在信裡多問些什麼：這本書賣得好嗎？這個題材有人喜歡嗎？咦，公司最近怎麼出起這種跟原來調性不一樣的書？⋯⋯其他的我們很少交談。

那日U發來一場高雄簽書活動的文宣，我順手回信問他：「辦活動的話，你會來嗎？我去探班。」

我們如期地在活動場現場相認且閒聊我們平時不閒聊的那些：你什麼畢業的？你本來不是做電影的嗎？（我們或多或少都看了對方在社群帳號的簡介！）他問我怎麼開始接案的？本來做了什麼？⋯⋯不外乎就是那些第一次見面、平常又沒有多說的小事。（年紀大的那方，可能還會經常性地感到：啊！說來話長啊！閒中能提起的再提了。）

關於異鄉遊子北漂到台北，不論是我輩或是年紀比我小的青年，我都會問這個問題：你會想回到家（鄉）工作嗎？

我若不是二十七歲那年，正巧遇上金融風暴、22K的政策施行、瘋狂責任制的起點⋯⋯我找不到比我前一個還高薪且不常態加班的工作，我想我不會在未滿三十歲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帶的回到了南方。（什麼也沒帶的，包括錢，也包括成就，更包括「自己想回家做什麼」我連想都沒有想。）

年輕的時候，總會有某種什麼「衣錦還鄉」的自我期許，母親總是在我每換一個工作，當親友問起時會說得「我好厲害」、在哪裡高就，彷彿我即將飛黃騰達一樣！除了我比較好運一點待的公司都算同行間比較知名的（且母親與親友都聽過的。）我沒有任何可以再被細數的成就了，連名片上的抬頭都那麼一文不值。

U說，如果要回鄉工作，至少有一點接案的能力。這點我懂得。畢竟雙北以南，什麼行銷企劃、文字編輯、美編設計⋯⋯不是找不到工作，就是薪資會從北漂的薪水砍掉一萬到一半，若有能力還自己接案可能比較有機會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於是，怎麼開始接案的成為了我們之後的話題。

那些學校沒有教的工作技能、那些前輩沒有給過的工作知識，全都得仰賴自己在職場上多花一點時間著墨；那些看起來做了沒有用的東西，那些做好了不會有人給掌聲（也沒有錢）的事，都滿足不了自己心裡「想要成為什麼」的期待，更無法端上檯面、寫上履歷，大方的說：「這是我的作品。」

親愛的U，我忘了我什麼時候領悟到我「工具人般」的狀態，成就了我後來的人生（你現在看到的）我只記得，我沒有拒絕任何一件別人對我的要求（除了很不會考試、讀書，以及跟別人社交外），從求學到進入職場，到自己接案的年數已經占去我二十年工作的三分之二。

那些沒有人要做的事，如果有空我都會盡可能的去完成；那些沒有人肯學的、沒有人願意幫忙解決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我還有力氣，我也會找出方法去解決問題而成為我額外的獲得！甚或那些經常有人覺得：「欸這個錢很少，你想接嗎？」我也可以練就一身「案主開來的錢少，那我就用最少的時間完成」的能力。（十分鐘賺二百元，也是錢啊！有人花一小時還做不來呢！）

年輕的時候，我們都會有某種對「成就」的著迷，不論是外來的或是自己對自己的，總會在某一個瞬間覺得「自己一定會成為什麼」「自己可能能成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做到什麼」，而陷在那些「什麼」裡，要一直到從這些歷程裡看見「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都有了痕跡，畫出一道清晰可見的軌跡」才會停止追逐「一定要」「成為什麼」的執念，轉而從「自己」出發！

親愛的U，三十歲是個很美好又彆扭的年紀；一邊想要長成大人，一邊又惦量著自己好像還不足夠獨當一面，卻又想要別人放手讓自己掌控，但又害怕自己什麼都做不好的年紀。

那些看來都是小事的微不足道，那些賺來沒有什麼成就感的收入，很多都有可能完成你所想像未來人生的模樣。你得把這些微不足道，一項一項做好，在這過程中，你會越來越駕輕就熟，你會越來越游刃有餘，你會做得比別人快，你會做得比別人好，你會花最少的時間去完成這些微不足道，最後你可能賺不了太多錢，但那些錢也足夠你往人生下一階段攀爬、前進。

在合作多年的第一次與U見面後，我還算簡短的（笑）寫了封信給U。我不確定有多少人需要這樣的一封信來清理自己腦袋裡的膠著，但我想起了我的三十到四十歲間無限的焦慮裡，如果有個人可以伸手拍拍我的肩跟我說：別慌，都會好的；不焦慮，這樣子是正常的⋯⋯我想我應該會稍微讓自己放輕鬆些！

20230330。高雄。

圖：20230303內惟藝術中心，Canon EOSM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