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人遺願 15 自囚．囚人（第16章隱藏發佈）

　　周若安喜歡吹在臉上的晚風，雖然寒冷。但她覺得這就是自由的空氣…我們是為了自由而存在的，不是為了臣服於誰或為誰而生…

　　我們的血液是我們的力量，但是也是束縛我們的枷鎖。惡魔的血液、凡人的血液、王族或富人的血液、神祇的血液…沒想到只是流動的紅色液體，竟然足以成為武器或牢銬。

　　自由嗎…她仰頭。當她把那兩層樓高的落地窗砸碎時，她好像就得到自由了呢。那種感覺真的好爽…沒有人可以再束縛她，且讓她畏懼的了…感覺到全身的枷鎖都被解開了，肩膀也突然鬆了好多。

***

　　金孝希敲著筆尖，最後寫給大家的信的確有點難寫呢…甚麼東西是值得被訴說的，不需要太多的文字，簡潔就好…她想要留下給他們的文字…

　　做了金俊希的累贅這麼久，她一直引頸期盼自己的死亡。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她曾想要一個悲壯的喪禮。但是現在想想，她微笑，自己死後也只是個臭屍體，有多少人為我哭泣，我已經感受不到了。即便沒人為我哭泣，我也不會再為此心痛了。嗯…我最喜歡海了，所以…我要化成灰燼，被撒入大海。

　　進了家門的李曉恩看著金俊希朝孝希的房門筆直地走去，鄭予哲仍一臉慘澹地看著電視，金允皓則吃著剛買回來的披薩。

　　「周若安呢，她回去了？」李曉恩抱持一絲期望

　　「她在房裡窩著，我們男生今天要在客廳打地舖了。」金允皓咀嚼。

　　孝希的房門被打開了，金俊希走了進去，門又再次關上。

　　「第三個預言，我已經完成了。妳可以殺死李曉恩了。」金俊希把那幾張婚紗照放在她書桌上。金孝希瞪大雙眼，「你…」

　　「妳趁現在殺了她，說不定趙城就會放妳一條生路。趙城祂只是不希望妳拖這麼久。」

　　金孝希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幾張婚紗照，一如她從讀心術裡看到老頭子的預言一樣，「你控制了李曉恩？」「我沒有控制她，我跟她說這是妳的遺願，請她幫忙。她願意幫這個忙，我很抱歉我利用了她，但是現在所有預言都實現了，我跟她就是這樣而已。」

　　她眼神絕望，「你連我死前最後的願望都要抹煞掉！金俊希！」

　　「對不起。所以妳要好好活著，執行守靈人的願望。」

　　她崩潰落淚，「金俊希！我從以前就很討厭你！」

　　他挺直腰桿，「那就請妳繼續討厭下去吧。」

　　「啊！」她奮力捶他，「我真的超討厭你！我最討厭你了！」她痛哭。

　　房內的爭執聲傳了出來，李曉恩迅速地打開那扇門。三個人只看到金孝希崩潰地揍著直挺挺的金俊希，李曉恩迅速拉開金孝希，「不要打了，幹嘛啦！」

　　鄭予哲早上已經知道金俊希的計畫，眼神已死透。

　　「我做了那麼多都是為了什麼！」她哭得眼睛都腫了，「你是白癡！」

　　周若安倚著半開的房門看著金允皓迅速把金俊希帶出房間，帶上主臥房的門。金孝希罪惡地坐在床沿，李曉恩茫然。

　　「金俊希…他其實很為姊著想的。」李曉恩擠出微笑。

　　「閉嘴。」她虛弱，「我騙了妳。」

　　「我知道，他有跟我說了，我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啊。」她坐下，「金俊希說有三個預言。我可以理解姊的想法。」

　　「我一開始就想利用妳，所以我後來就主動去接近妳了。」她愧疚，緊抓背單，「那老頭根本沒看到妳成為被守靈者的事，那是大家意料之外的事，是我害了妳，如果我當初沒纏著妳的話。」

　　不…金孝希難受，語帶顫抖，妳會恨我的…

　　「我覺得妳是我哥哥的救贖。如果他的未來不是和余雪晏在一起，這不就代表他脫離了那老頭子的掌控…所以我為了我哥哥的自由，相信你們是會走在一起改變這一切的人。」她以懺悔的口吻，「之後就如妳所知道的，那老頭把妳的存在視為威脅，後來，也脅迫我和我哥不許和妳來往，這些種種，是我害了妳的，是我把妳拉進來這個絕望的局面裡。對不起…」

　　她眼神晃動，一切都如同金俊希和她說的一樣，「我說了沒關係。」

　　「我要努力讓哥哥喜歡上妳，要讓你們就像那個預言一樣步入禮堂。我是這麼想的，你們會結婚。」她咬牙，「我很卑鄙吧，我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妳。我早告訴過妳了，妳只是我革命的棋子。妳恨我吧，是我讓妳必須面對這些殘酷的事情。如果，我今天沒有這麼做，或許…」

　　「都不重要了，管它的。」李曉恩打斷她，泛淚，哽咽，「利用我也好，為了妳哥哥也好，未來怎麼樣的…都無所謂。能認識妳，真是太美好了。」

　　她們抱頭痛哭。孝希姊，我好愛妳…

***

　　那是第二天的中午，鄭予哲看著仍沒被金孝希奪去靈魂的李曉恩。

　　「智翰哥沒說要來？」金允皓咬著筷子。余雪晏無奈笑，「我也覺得奇怪，但他今天都關在房間，臉也超黑的。」

　　金孝希沉默吃著飯。

　　余雪晏嘆氣，就算哥哥很幼稚，也沒必要對他這麼冷漠吧。她垂下睫毛，這女的真的很討厭，但如果以後她不在了，要找誰鬥嘴啊…死亡這件事也太殘酷，沒了就是徹底消失了…

　　現在想想都是美好的回憶，真令人捨不得…

　　「有需要幫你們迷幻周若安嗎？」余雪晏揚起嘴角，周若安淡定地夾著菜。鄭予哲冷冷地說，「可以試試看。」

　　「哈哈，」金孝希笑，「不用了，這傢伙也是摸不清趙城要幹嘛呢。」

　　「好吧。」余雪晏噘嘴，「妳媽媽知道會哭死的喔。」

　　金孝希的心難受顫動，又要讓媽媽難過了嗎…失去丈夫之後，要失去女兒囉…媽媽對不起呀，我就是個叛逆的孩子，但只要哥哥好就行了…哥哥會照顧好妳的…

　　她泛淚，緊抓筷子。她以慌亂的神情與金俊希對視。

　　金俊希心痛得就像被人重擊，是呀…媽媽會難過的，好好的孩子怎麼就死了…從妳來了金家大宅，妳就從活潑的孩子變得陰沉又憤慨，現在又這樣離開了…妳要讓媽媽這樣送妳走嗎…爸爸、媽媽可是最疼妳的…

　　她眼神灰冷地流下眼淚，我是壞孩子呀，媽媽…爸爸…

　　飯後金孝希送余雪晏下樓。

　　「面對死亡，妳也這麼高冷嗎？」她看向金孝希又恢復高冷的姿態。

　　金孝希遞上兩封信，「我…很喜歡這個結局。」

　　妳終究不愛這個世界呀，余雪晏嘆氣。

　　余雪晏看著信封，「寫給我哥的是什麼？我可不想刺激他。」

　　「我希望他找到自己的價值，相信自己是很好的，他不是想進醫學院嘛？祝福他成為很好的醫者。」她沉重，「妳哥哥他總覺得自己活得很渾渾噩噩，那時因為他還沒好好和自己對話，但是他是很優秀的，希望他以後可以發展更強悍的心智。」

　　她微笑，「謝謝妳。」至少說明妳還是有為我哥哥著想的…

　　「金孝希，我不希望妳死。如果可以好好度過這次危難，就好好活著吧。人生本來就很苦澀，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心緊揪，凝視她。

　　「我明白了。」她微笑，「妳好好保重，聖誕節快樂。」

　　余雪晏在公車上拆開金孝希寫給她的卡片。

　　「親愛的雪晏：終於可以把本轄區第一美的名號讓給妳了，謝謝我吧。」

　　她傻眼，「這是什麼垃圾信…」差點沒氣到把卡片給撕個粉碎，扔到窗外…她又瞄到下方的附註，「妳沒甚麼好讓人擔心的啊，要活得精采喔。」

　　她仰頭閉眼，長嘆。當然…

***

　　「動物園！」金允皓興奮地舉起雙手，金孝希瞇著幸福的笑眼。

　　鄭予哲厭世地排隊等買票，「那是什麼笑容啊…」看了就煩，妳就這麼高興嗎…很想拋棄我們吧，妳就是這樣想的…他感受到自己心臟難受地蜷曲。

　　「今天怎麼在心裡說孝希姊的壞話都不會被發現喔。」金允皓笑。「去死。」金孝希巴了他的頭一下，臉上掛著恐怖的笑意。

　　周若安身後是一群開心要去過校外教學的一群幼稚園孩童，鬧哄哄地嘻笑著，和她的鋪克臉呈現強烈的對比。

　　「周若安，現在。」她耳邊突然冒出趙城低沉的聲音，「一分鐘後會經過一台通霄送貨的物流司機，讓它撞過來，金孝希會死在這裡。」

　　她睜大雙眼。祢在說什麼，趙城…這裡都是小孩，祢瘋了嗎…

　　「路上金允皓、金俊希、鄭予哲一直留意金孝希四周，根本很難下手。我會讓小孩都閃過的。」

　　周若安壓低下巴，印堂鐵青…小孩都閃過，只有金孝希死亡，祢說這合理嗎？

　　「我們要把握機會，在動物園裡根本沒機會。妳在猶豫甚麼，周若安？」

　　她明白：我不是在猶豫，是祢這個指示太荒唐了…我們必須選其他場合。

　　「姊姊！」後方的小男孩用稚氣的聲音呼喊她，「妳要往前排了。」

　　「啊，謝謝…」她回過神，那四個人已經往前走了幾步。金俊希轉頭，看著匆匆跟上的她，「妳在幹嘛？妳臉色很難看喔。」「沒事。」她鎮定。

　　「妳不能質疑自己和我的能力。周若安，他們都在警戒著我們。只要錯失一秒，就很難…」「我知道，吵死了。」她不悅地在心中回嗆，望向後方道路上開已經開走一台物流卡車。她已經做過很多次這種事了，她會拿捏的…或許下次是更好的機會。

　　但這是她遇過最冷靜平和的場面，竟然有人是如此義無反顧地去死。若是換了其他家族的人早已對她揮刀開槍，或是慌張、畏懼地面對自己的死亡。周若安已經好幾次和後裔們拔刀相向，但是這是第一次和後裔們在人生最後的日子逛動物園。實在是太荒謬了…

　　李曉恩瞥向周若安，走進售票門。真是讓人不放心…

　　金孝希似乎回到孩提時代，和金允皓雀躍地看著可愛的動物。

　　「要是不被關著就好。」金孝希在心裡藏著這句煞風景的話。她看向身後板著臉的四個人，像是警探或是葬儀社的在逛動物園一樣。

　　金孝希竊笑。你們不要這麼格格不入，好不好？有沒有童年啊…果然，悲傷是無法隱藏的。這就是失去，無法拒絕。

　　她欣慰地笑，她要假裝沒看到他們的憂傷。

　　「周若安，和我們一起來玩嘛，邊工作邊玩很棒吧。」金允皓看向最後方的周若安，她神情有些奇怪，而且額頭還冒著汗，「妳還好嗎？」

　　「嗯，還好。」她擠出微笑。

　　「跟我們一整天很累又很無聊吧。」金允皓笑。

　　「工作嘛。」

　　「為什麼要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

　　周若安楞：喜歡的事嗎…我之前還想自己最適合這個工作呢…

　　「還趙城恩情吧。」她回答了心中的主要原因。

　　「那恩情要還多久，妳才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那必須先找到喜歡的事，像我這麼厭世的人，有點困難。」

　　「完全沒有喜歡的事嗎？像是運動？」

　　周若安嘆氣。或許她還滿喜歡幫趙城做事的。

***

　　周若安望著廚房幾個人亂哄哄地正在準備晚餐，思考著剛回家的路上又違抗了趙城的意志了。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

　　金孝希擦擦手，走向客廳，「鄭予哲，我送你回去吧。」

　　鄭予哲抬頭，以疲累的瞳孔看著她。

　　「回去好好休息，你身子會垮的。」她難得露出溫柔的微笑，「這裡已經沒你的事了，之後你得再來看我呢。」

　　他眼眶微顫，之後…下次見到妳就是冰冷的屍體了嗎…不，不會，他不能這樣說，儘管希望渺茫。但他確實無能為力了，他只能暗自神傷，這樣的他也讓她很煩吧…除了守護妳，我還能怎樣呢…

　　他們走進電梯，金孝希依舊如他往常所見，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下次來看我，要穿得帥帥的喔。」

　　他喉嚨乾澀，「妳沒有其他要跟我說的嗎？」他壓抑自己的不悅，對妳而言，我到底是什麼…他沒有看她，那一瞬間他可不想再這麼卑微，即便他的確可以給她所有的一切，但她似乎不在乎…

　　「想跟你說的話，都在寫在卡片上了。」她遞上已封上的信封。

　　他沒有接，「除此之外呢？」

　　「下輩子，再當我男朋友吧。」她微笑。

　　「不要了。」他覺得遍體麟傷，再也不要了…

　　她雙掌輕抓他手臂，閉上泛淚的眼眶，親吻他。他緊緊抱她，貪心且深感空虛地，不要讓我失去這溫度…他用力親吻她嘴唇。

　　電梯門打開，兩人已分站。她表情冰冷，而他垂著眼皮流下兩痕淚。

　　他手緊抓著信，可惡…又陷進去了…

　　那年，兩年前他調侃著她沒送他生日禮物，但她的確也沒送過他。平常見到也只是亂聊幾句，或許不到送禮物的交情。但是，他還是會送她生日禮物。

　　那天她綁著雙辮子，「我又不知道你喜歡什麼。」

　　「什麼都好。」他微笑，心聲卻藏不住地說喜歡妳。他努力鎮定，心聲是無法控制的，但是有個會讀心的暗戀對象，實在是太折磨人了。他暗自嘲弄自己的困窘，都不是暗戀了。

　　她的表情沒啥變化，「好喔，有個邪惡的女朋友，你覺得如何？」

　　他嘴唇僵住，一動不動地站著。

　　「你看樣子不是很情願耶。」她揚起嘴角。

　　不，妳知道的，我有多樂意。

　　鄭予哲打開卡片。

　　「予哲：對不起，我是個差勁的前女友。答應我，不論未來的日子，一定要開心生活。」他難受地看著卡片上的兩行字，多寫點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