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人遺願 8 撒旦的最後通牒

　　「謝謝姊帶我出國。」李曉恩推著推車在賣場裡採買，「我以為我這輩子都飛不出去了。」

　　「說幾百次謝謝了。」金孝希雙手抱胸，呢喃。

　　「不過，金俊希說還有兩個預言，那是什麼？」她挑眉。

　　金孝希切齒，金俊希完全是要毀她棋局的人。

　　「金孝希，殺了她。時間不多了。」祂與她們擦身。

　　金孝希迅速轉頭，祂駐足側身回頭，是個穿著帽T、短褲的十六歲小鬼頭。祂嘴角上揚，「金孝希，清新脫俗的美貌果然名不虛傳。我剛說的妳聽清楚了嗎，如果沒有殺了她，下次見到我就是妳被懲處的時候，妳的青春會和妳的棺木一起燒成灰燼。」

　　金孝希沉默，凝視祂。這無聊的事值得祢跑這一趟嗎…

不過祂的心聲好清晰乾淨，不像一般人是雜亂的。一定是可以控制哪些東西要讓我聽到，哪些東西要隱藏。真是自私的設計阿…

　　「殺了她。妳是我驕傲的後裔，妳必須活著。」

　　她嗤之以鼻，冷笑不語。這不是祢刻意安排的嗎，讓李曉恩抽到我的籤…不過還真是要謝謝祢，我很喜歡這個安排…

　　祂早知她的頑劣，手插著口袋微笑轉身。

　　「祢給我站住！」她揚起下巴，推車已經推得老遠的李曉恩詫異回頭，「怎麼了？」李曉恩以為自己走太快挨罵了，趕緊把車推到金孝希身後，祂轉頭。

　　「曉恩，妳得認識一下這個人。」她微笑走近祂眼前，祂不禁佩服起她的膽識。曉恩茫然地也上前。

　　「這個人，」她笑指著祂的鼻頭，「就是這一世的撒旦趙城。如果哪天妳的靈魂被奪走，祂就是妳要索命的對象。」她驚，瞪大雙眼。撒旦就在她眼前，祂只是一個看起來和她們同年的小伙子，祂怎麼會出現…

　　「別擔心，我不是來索命的。」祂自信地微笑，鞠躬，「曉恩，還請多多指教。」「祂剛叫我殺了妳。」她直接戳破謊言，祂對她苦笑。這女的難馴化啊…在對付這叛逆女時，還得讓旁邊路人甲幻聽他們的對話，真是難應付。

　　「我又沒有洩漏祢們的秘密，」李曉恩恐慌地盯著祂，「怎麼可以？」

　　「哈哈，這姊跟妳開玩笑的。」祂笑，「真是調皮啊妳。」祂手正要去摸金孝希的頭，被她一手打掉。她凝視祂，要動她祢得先過我這關，管祢是誰。

　　「妳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只會說大話，我會讓妳知道自己有多無助。」

　　我一直都知道，金孝希怒視。「姊…」她皺眉看著這兩人相視不語。

　　「只要妳殺了她，我就讓妳取代周若安的位置，成為我的左右手，幫妳離開金家。」她冷回，「不稀罕。」祂聳肩離去到別的商品區。

　　「姊，妳不會和祂做了甚麼交易了吧？」她憂心。

　　「我是那種人嗎？」金孝希沒好氣地推推車，李曉恩望著她的背影。會不會這撒旦硬要她死，總比留著一個會洩露秘密的不定時炸彈好…她眼眶泛淚。

　　「妳！」金孝希怒轉頭，「爛命一條，要臉、要身材、要腦子都沒有，祂才不要妳的命。」

　　這姊，講話真的好毒…她悲傷地摀著自己在淌血的心。

***

　　「撒旦來了，祂說我時間不多了。」鄭予哲看著金孝希的訊息，靜默。

　　「幫我。」下一筆訊息跳出。

　　這女的脆弱總是讓他揪心，但那又怎樣呢？她已經不是他女朋友，可能只有有事的時候才想到他，這傲嬌的女人…去找余智翰、金允皓或金俊希啊…

　　他閉眼，無奈嘆氣。不如殺了她吧，總比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帶走的好…誰在乎金俊希以後怎麼樣，是他自己要走上那孤寂的道路的，活該…

　　偏偏只有守靈人才能下手，如果死於其他人之手會怎麼樣呢？照理其他人不可能取走她靈魂的，就算行，也不會被金孝希諒解的吧，真煩。

　　但這一切都是她一個人的固執，旁人也無法插手她的遊戲規則。

　　他把手機鏗鏘一聲放在玻璃桌上，掩面。為甚麼這麼固執、這麼討人厭…

　　金俊希看向鄭予哲，停下手中的碗筷，「你怎麼了嗎？」

　　「孝希遇到趙城了，祂叫她趕快動手，不然時間不多了。」

　　金允皓震驚，「時間不多是？」金俊希沉默。

　　余雪晏鎮靜，「一開始就要動手，現在都放感情了，更下不了手。」「她一開始就沒打算動手，」鄭予哲抬頭，倚靠椅背。

　　余智翰臉色鐵青，「現在還不遲，叫她馬上動手。」

　　「她不會做的。或許我們都是幫兇，我們一開始就默許她這麼做，卻沒有意識到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會這麼慌亂。」鄭予哲看向金俊希，「拜託你去和她談談吧，她這麼做都是為了你。」

　　「知道了。」金俊希面色凝重，「但是你們必須告訴我那個老頭子看到的預言到底是什麼？她到底在執著甚麼？」

　　余智翰驚，「你猜到啦，這麼厲害。就說看到你們會接吻啊。」

　　「另一個？」金俊希懷疑。

　　「就這樣啊，另一個其他好像不重要，沒聽說。」他聳肩。

　　余雪晏皺眉，「不是說另一個預言是和金允皓在學校兩小無猜的畫面嗎？」

　　「不是說只有發現我們的祕密這個預言而已嗎？」金允皓矇。

　　金俊希冷笑，「所以她跟每個人講的預言都不一樣？」

　　鄭予哲臉色一沉，「那你要去親她嗎？光這個預言你就破解不了了吧。」

　　金俊希壓低音量，「我原本想說，無論那老頭子看到什麼，我明天一次把它做完。這樣該發生的命運就發生了。這樣金孝希也可以放手了。」

　　「聽我媽說，預言也未必會全部發生。未來是會變動的，預言也可能互相矛盾。」金允皓插話，「所以也未必要急著實踐它。如果曉恩死了…我很遺憾但沒辦法，總之曉恩死了，那這些預言就不會發生了，這也是老頭子希望的。」

　　「你不會用你的能力逼她講出實話嗎？這麼多面的把戲，我們要怎麼玩贏她？」鄭予哲不悅，「她知道我們所有人在想甚麼，而且還是在放水跟她玩的狀態。」「我可沒有放水喔，我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我自己。」余雪晏澄清。

　　「孝希也知道我們會選擇她，但是選擇權握在她手上。還是要找個人突破她心房吧。」鄭予哲怒視金俊希，「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金俊希嘆口氣，他當然知道鄭予哲有多不爽他。可是，孝希幾乎拒絕溝通，更別說那個預言…光親嘴難度就夠高了。如果正常按照命運走，究竟他是在怎樣的狀況下親吻她？也或許這都是他們編的謊言，只為了讓他們走的更近。但這的確是老頭子當初會趕她走的原因。他的腦袋燃燒中，到底哪個是謊言？哪個是真相？金孝希會故意這樣說，可能也是打算讓他去親她吧…

　　不論是和余雪晏結婚，或和李曉恩談戀愛，都不能讓他簡簡單單地順從自己的心嗎…他煩躁，命運真是讓人噁心，還有一群看好戲的人。

***

　　那個深夜，金俊希又走上頂樓，山上深夜吹的風總是特別冷冽。原本是有點荒廢的這裡，他擺上了藤椅，和張矮桌子，要是再種些花就好了。但種花太耗工了，也太引人注目了。讓人知道他常上頂樓可不是件好事，所幸唯二知道的金允皓和金孝希都還算守密，姑姑恐怕也知道吧。

　　孝希總戲稱這裡是鬼屋，但即便是在這裡，他仍找到了一小處無人清擾的世外桃源。他倚坐在藤椅上，望著四周的一片漆黑，又抬頭望著鬧區看不到的星海。他沒有想要尋求任何慰藉或療癒。煩躁時吹著這樣的寒風，看著這周遭的一片荒蕪，他只是想要更深刻地體悟自己的渺小、無助和抑鬱。唯有這時間讓痛處強烈點，平日才能淡定些。

　　或許只要堅持，命運也會不同吧。不同的話，他還是會依照那老頭的安排嗎…

***

　　孝希姊的手機響了好久都沒有接起，在廚房洗碗的李曉恩趕緊跑出來。孝希姊坐在沙發上，那秒她按下拒接按鈕。

　　「誰啊，怎麼不接？」她感受到孝希姊臉上竟有一絲抑鬱。

　　但金孝希下秒又恢復兇巴巴的臉，「趕快洗妳的碗，洗完要繼續念書了。」「知道了。」李曉恩嘟囊著，回到廚房。

　　手機鈴聲又響起，這時好像是自己的。李曉恩趕緊跑出去，孝希姊竟然也按下拒接。「呀姊，妳幹嘛啊？」她趕緊搶過手機，孝希姊抱胸。

　　李曉恩一看是金俊希，嗯…怎麼是他…她望向金孝希，「姊是電話沒接起就讀到他的心聲、知道他要說什麼嗎？」

　　「當然不知道啊，要電話接起來之後才讀的到。」

　　「那姊幹嘛拒接？」

　　「他看了就討厭，根本就不想接。」

　　她坐下，「姊妳到底和金俊希發生什麼事了，他一定對妳做了很過分的事吧。不然幹嘛把自己哥哥當仇人一樣，不是要相依為命嗎？」

　　孝希姊的臉竟然浮現欲言又止的表情，「沒甚麼，就是他嘴巴很賤而已。」

　　「你們兩個不是半斤八兩嗎？」

　　金孝希瞪，「妳碗到底要洗多久？」她摸摸鼻子又回去廚房。

　　金孝希手中的手機又響起，顯示是鄭予哲來電。她按下拒接鍵，「叛徒。」

　　金俊希傳訊來，「不管預言是什麼，我不會喜歡李曉恩的，馬上殺了她」

　　金孝希心寒地看著手機，眼眶溫熱，雙手顫抖地緊掐著手機。

***

　　結束一天的課，她氣餒地走向公車總站。李曉恩思索著是否真的還有兩個預言，金孝希很堅持只有一個，可是金俊希卻說有三個，但她也不想去問金允皓。預言似乎和金允皓有關係，這實在很尷尬。

　　一陣清風襲來，她很明白地抬頭，伸手攔截那個朝她飄來的樹葉。她氣得把它撕碎，金俊希早已隨著樹葉的方向悠哉地走來。

　　「我有未婚妻了。」

　　她驚，「未婚妻，你才高三不是嗎？」

　　「嗯，已經安排好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是誰，應該很好猜吧。」他淡定。她不敢置信，在內心搜索著。孝希姊曾說金老爺一定要讓後裔和後裔結婚，所以是…「是雪晏姊嗎？」

　　「嗯。」

　　她沉默。可是這兩個人感覺根本沒互動啊，在日本的時候…還一直惡作劇讓她和他獨處，到底在想什麼啊…

　　她懵懂地點點頭，「所以呢，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孝希會知道的，她會聽到我們的對話。妳就當作我跟孝希說的吧。」

　　「有什麼話就自己跟姊說！不要讓我當你們兩個的傳話筒，我腦袋除了一堆數學公式，還要裝一堆你們預言甚麼的，已經快爆炸了！」

　　他凝視她，「好，抱歉。孝希她…比較排斥和我溝通。」

　　「為什麼？你們不是兄妹嗎？到底怎麼了？」

　　他又浮現那個極度憂鬱的神情，「是我的錯。我會處理的。」

　　「好喔。我公車來了，改天再聊。」

　　她五味雜陳地趕去排隊上車。雪晏姊幹嘛讓自己的未婚夫和別的女生獨處啊…她總覺得心裡不舒服，或許該直接問金俊希的。他們在冷戰嗎，還是怎樣呢…但幹嘛這樣對我，她內心沉重。

　　她一進家門便看到備妥行李箱的金孝希，她面容平和地坐在沙發上。

　　「孝希姊，妳要走了？」

　　「嗯，」金孝希今天聲音顯得溫婉許多，「我要回去打仗了。」

　　「打仗？」她擔憂。

　　「妳甚麼都不用說了，」她起身，「我會再回來的。這是暫時的，說不定我很快就會被趕出來了。」

　　「姊…我不懂，我覺得妳好多話都沒有跟我說清楚。」她莫名覺得難受。

　　「我會說清楚的，妳再等等。乖喔。」金孝希微笑。

***

　　上山的路總是顛簸崎嶇。金孝希跳下公車，幸運的是夜幕還沒有完全落下。

　　她筆直無謂地朝那個大宅走去，皮鞋清脆地敲響了空曠的街道。

　　「殺了她。」金俊希、余智翰、余雪晏、鄭予哲不停地用著腦子裡的聲音傳達給她。她早就聽到了，從早聽到晚，這些仗恃著她會讀心，一直在不同的空間傳遞意念給她。她眼神冰冷，她才不會成為這麼卑劣的人。

　　鄭予哲曾和她議論，「這不是卑劣，是我們的生存規則。」「那生存的意義又是甚麼呢？只是呼吸吐氣嗎？」她質疑。

　　「為了愛。」鄭予哲在心裡回答。

　　她心一糾，低語，「她也有活著愛人的權利…」她緊握拳頭。

***

　　噴水池前兩旁的街燈一盞盞點亮，天空又變得更暗淡些。金孝希昂首望向大宅二樓的落地窗，金芸甄帶著淺淺的微笑佇立在窗前。

　　她腳還沒落地，金芸甄就用心聲說著：「老頭子已經知道妳和趙城的事，這事不要再拖了，早點動手。」她仍舊掛著笑容。

　　她們凝視彼此，一個笑眼，一個目光冰冷。

　　「我死了，不是正順了他的意了嗎？」不語的金孝希揚起嘴角，「又來蒐集情報了嗎？」金孝希不悅地撇頭，步入宅內。

　　管家向她點頭致意，女侍皆因她的氣場而閃避眼神。

　　她走上二樓，敲敲金俊希的房門，他開門。

　　「不是想跟我聊嗎？」

　　「你們在日本做的惡作劇，之後都不要再做了。」他嚴肅，「她已經知道雪晏是我的未婚妻。這樣對她很冒犯。」

　　她停頓，「她被傷害，你心痛嗎？」

　　「我知道她是無辜的，妳也知道的。不要再把她牽連進來的，就這樣結束吧。她不是解決我們家問題的受害者。」

　　「她當然不是，她變成被守靈人也不是我樂見的。但是命運就是如此，她就是這麼剛好變成我的被守靈人了。」她眼神銳利。

　　「妳不需要…」金俊希垂著視線，「不要再瞎忙了，我會和余雪晏結婚。雪晏就是我會喜歡的女人。」

　　她苦笑，「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甚麼。我知道你對李曉恩沒有想法，但也絕對不會輪到余雪晏，你們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預言有時候也不代表什麼的，妳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金孝希轉身，走到自己房門前，「我早就不想活了，讓曉恩活著吧。今天不是因為李曉恩，是換做任何人都一樣，我都會做一樣的事。誰都無所謂，守靈什麼的…拿我去換，我覺得很值得。」她輕聲，他幾乎聽不到。但他深刻地感受那聲音帶著哽咽和鼻音，以及那背影的落寞。

　　「更何況她是這麼好的孩子，為甚麼要對她如此苛刻…」

　　房門轉開，她低著頭走進去，他木然地看著房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