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個圓圈
圈裡的我看著圈外的你
困住的你看著自由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直覺還是出現的地點太違和，劉明義都沒來得及罵上幾句，立刻就上前查看。油性簽字筆的痕跡，字的邊緣有些泛白模糊，再加上時間流逝而褪成灰黑色的顏料，這個字跡不是最近才寫上的。劉明義想到這才有些放鬆的後退，而旁邊余泉忠在請同仁記錄下自己造成的破壞痕跡後，也靠近了些查看衣櫃裡的花束。「怎麼了嗎，隊長？」
方才因為驚嚇看得不仔細，現在湊近一看，余泉忠才發現花束下還墊著一塊白布。將花束拿起後才發現底下是一件折的方正整齊的白襯衫，布料偏厚，是老式襯衫很喜歡的布料，為了看起來硬挺俐落所以都偏厚重，但就是不適合現在的天氣；可能長年洗過所以整體偏黃，但袖口、領子的收邊都很平順，沒有起毛球跟掉線，保存的可以說相當好。劉明義看著也不搭話，手捏著領子，在不破壞折法的情況下前後翻動著，才把往內折起的袖子翻開了些，就看見裡頭夾了張照片。
照片像素自然比不上現在，雖然是彩色但還是有些朦朧感。看裡頭人的姿勢大概是特意去拍的寫真照片。年輕的杜明財穿着白襯衫跟黑色西裝褲，一手摟著旁邊的妻子，另一手則抱著孩子坐在腿上，留著中分捲髮，再加上領子是無扣呈現了V領的感覺，整個人看起來既隨性又瀟灑，旁邊杜明財的妻子穿着貼身磚紅色白點長洋裝，依偎在杜明財懷裡，還搭配了髮帶跟紅唇，一雙杏眼直直的看著鏡頭又微微側臉笑着，當年大約也是萬眾矚目的美女。
而中間的孩子大概才兩、三歲左右，留著吋頭，穿着不太適合的，有些拘謹正式的小西裝加上吊帶短褲，還搭了個紅色的小蝴蝶結，表情卻有些茫茫然，帶著那個階段孩子獨有的天真眼神看著鏡頭外，也不知道在看誰。
相片右下角標示著1987.3.15，後面又有人用原子筆娟秀的寫下「耀博三歲」等字眼，劉明義也只能猜測這是杜明財年輕時拍攝下來的全家福，但為何特意夾在衣服裡，又為何放了這束花擺在上頭，再加上那些字，說是奇異點也說不上，但說是死者生前習慣的行為也有些奇怪。
多想無益。劉明義輕嘆了口氣。「先拍下來，葉子他們還在樓下嗎？」這些只要問梁佑琛自然就會有答案。
余泉忠點點頭。「阿瑋他們還在調病歷，跟問一下阿公的身體狀況還有發現情況。」
劉明義頜首表示理解，又看了下平躺在床上，一臉平靜睡着的杜明財，脖頸沒有勒傷痕跡，也沒有使用藥物，除了手背上留下的瘀血外再無其他，再想起梁佑琛的反應也不像作假，他大概真的想多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對余泉忠交代了些照片還有文字報告之類的瑣事後，又在房間內稍微翻看了下，但老公寓的套房畢竟不大，劉明義翻來翻去也沒再找到什麼可疑的點，最多也就是看到牆邊的小書桌上放著一盤還沒動過的白粥，配上兩碗炒時蔬跟醃漬木耳，還有一杯殘留著沖泡牛奶味道的馬克杯，想著那大概率就是梁佑琛幫杜明財準備的，感嘆了下對方真的是很用心在照顧。
看了下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多，劉明義跨過警戒線走出房門，走去中廊的窗戶旁放空了下。基本上如果沒出什麼問題，確認杜明財的確是病死的話，再加上也從大媽那裡取得杜明財家屬不願處理的證明，送去醫院開個死亡證明也就行了，剩餘除了例行的巡檢外，還有回報給陸檢的報——
嗡嗡。
手機震動只兩聲，劉明義立刻回過神，看了下螢幕顯示的號碼後發現是局裡的同仁打過來，他連忙回應：「怎麼了？」
話筒裡的聲音有些不耐煩，劉明義才恍然想起對面聲音主人所帶的隊伍，這禮拜似乎輪到他們值班收案，再配上背景音有些嘈雜，甚至能清楚聽見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大概又是哪個天兵把值班台電腦旁邊的乖乖給吃了。
「跟你調幾個人支援。」話筒裡的聲音有氣無力，劉明義看了下已經紀錄的差不多的現場，點點頭回答：「要幾個？我之後還有巡檢，還是你要去跟老修借——」
「我兒子不可能自殺！」
背景音傳來尖銳又感覺有些發狂的喊聲，竟一度蓋過了所有聲響，隨後傳來的就是各式安撫，偶爾出現一些高音頻的，罵警察無能的一些話語打斷那些柔和的勸慰。
話筒裡的人明顯不太耐煩，能聽見不管是開關門的動靜都大了不少，甚至感覺是在甩門了，劉明義也不在意，反而有些八卦。「報什麼的？」
「自殺啊，自殺。」背景的吵雜忽地轉小了也不知道對面的人躲去哪裡。「本來媽媽都說要簽了，但前夫突然殺出來，說不可能，還說要解剖，然後媽媽就在吵，就——」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劉明義大概也能理解。他轉身背靠著窗戶，有些好笑的深吸口氣，才正要回話，但對面同仁的話卻讓他一瞬間抓到了不對勁的感覺。
「而且那個爸爸還說遺書不是他兒子寫的，因為兒子不會用這種東西，但字跡比對過後完全符合啊，不就信封黏幾朵花而已嗎？」
劉明義微皺著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順著心裡這份懷疑又再接續著問：「花？什麼顏色的花？」
對面的人沒察覺到不對勁，也沒發現劉明義刻意引導顏色，很自然的答覆道：「藍色的，小小朵的花，查一下好像叫勿忘草，我直接傳給你。」
對面的人效率很快，只過了兩秒，手機又再度傳來震動。劉明義連忙將手機開擴音，打開通訊軟體後，聊天室裡傳來的圖片是一個已經被拆開的淡藍色信封，封面上稚嫩筆直的字跡明確的寫著給母親，而邊緣用著藏青色的嬌小花朵做為裝飾，在角落黏成立體的花邊。
而那令人憐愛的花朵，青色的信封，都與杜明財房裡出現的如出一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