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之前(二)

槍響之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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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說你過動,沒有想過看醫生嗎?」老師私下問過T。

T靜默了一陣,躊躇地說:「老師,你保證不能跟別人講。」

「那當然,你放心。」老師拍拍他的肩膀。

「我姊吸毒,又借高利貸,被抓了。我哥被退學,整天坐在電腦前,像一個廢人。」T低著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老師,你覺得我吃藥會比較好嗎?」T神色嚴肅地問,「我的病治得好嗎?可是我媽要我多抄經文練定性,她說吃藥會變白癡。」

「醫生怎麼說?」

「我媽才不管醫生怎麼說,她把醫生開的藥藏起來了。」T從口袋拿出一排藥錠,炫耀地展示著,「還不是被我偷來了!」

「以前的老師都看衰我,他們覺得我是一坨大便。」T蠻不在乎地歪嘴笑著,「即使我想要改變,他們也不相信,最後還是被當作大便被沖掉。」

「哪有人這樣講自己的?」老師聽了有一點心疼。

「我媽要我聽她的,我是她唯一的希望。」T想了想,又收起了藥錠。


†††††††††

老師知道T不會變成白癡。他很聰明,腦筋一轉就千百個念頭,學校課堂的種種規定,對他而言太枯燥無趣。

T像失控的列車,老是脫軌演出,不聽指揮地疾速行駛,好像是一路往前,事實上卻是沒有目標的盲闖。車窗掠過的一幕幕風景,都無法停留在他心底。

他上一秒下定決心了,下一刻又被吸引到別的事上。他什麼都有興趣,卻什麼都做不久,三分鐘熱度永遠熟練不了一個學科,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到不了理想的彼端。學校的考試越來越難,剛開始他只有一科不及格,然後兩科。到後來,即使靠著國中學的那些老本,他也跟不上大家了。


既然靠讀書出不了頭,T更肆無忌憚,也沒耐心上課了,跟隔壁班的混混搭上線後,就常常在街頭惹事。他轉移戰場後,每天晚上都跟著大哥跑,今天去幹架,明天幫忙收債。

幫派械鬥湊個熱鬧,從此只算是家常便飯。有一回還燒了對方的摩托車,弄得警察來學校查案。後來因為沒有證據,加上他們一夥還沒成年,訓誡一番也就了事。一年級結束後,T遞上休學申請書,聽說賺錢去了。本來聽說他租了一台小發財車,盤了一批水貨手錶,載著四處賣。豈料生意不好,賠了一筆錢,T改幫滷味老闆擺攤,沒多久又跟老闆鬧翻。接下來就不大有他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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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下雨嗎?」如此的問句,淅瀝每張耳膜。 南方人不習慣的潮濕,是無傘可撐的滂沱。 這是週一蒼白的開場。 城市的秋雨,綿綿靡靡一吋涼過一吋漫過我們的眉睫。
打定主意後,我佇立車站大廳,懊悔如蟻慢慢爬上我喉頭——兜售車票沒有想像中容易。 蒼白的腦海不斷浮現曾看過的綜藝節目:考驗人性本質的社會實驗,諸如擺一個隱藏式攝影機,進入群眾裡打噴嚏或丟下錢包,觀察旁人反應。 然而我只是一個愚蠢的旅客,拿著一張兩小時後即將無效的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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