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家憋的吧。」
華哥接茬,伸手轉動旋鈕,將聲音又調大了些。
「好啦,感謝大家關注我們的頻道,下面就到本週的重磅環節了喲!」
「四啊四啊!我好激動!」
「沒錯,還是大家期待的捉人遊戲呢!」
「哇哦哇哦!」
「那麼,規矩還是和上週一樣的。只要成功抓到活人,男性獎勵五包壓縮餅乾,女性獎勵八桶泡麪外加三瓶可樂!一次性抓到五人以上,還可以加入城市巡邏隊,分享全部資源喲!」
「四啊四啊,簡直超級賺吶!」
「那麼,就請大家加油,日出之前收穫最多的,還能得到神祕大獎一份喲!」
「神祕大獎?四神馬?」
「那……既然你問了,我在這裏也不賣關子了,大獎就是一張通往安全區的門票呢!」
「什麼,這麼膩害!」
「對呀,這可都是爲了感謝大家長久以來對我們頻道的支持呢。那麼,祝大家好運喲!」
滋啦一聲!電臺斷了,車內瞬間陷入沉寂。
此刻已入夜,司機打開了車燈,但慘白的光柱根本驅散不了前方黏稠的黑暗。
晚風嗚咽,窗外隱隱綽綽,由於路上報廢車輛較多,導致我們車行速度並不快。
聽着不遠處不時傳來的重物落地,玻璃破碎和人的嘶喊聲。
我終於還是沒憋住,喊了句:「華哥?」
「嗯?」
華哥頓了頓才應聲,他彷彿知道我要問什麼,直接說道:「都是惡作劇而已。」
「噢。」聽華哥這麼說,我頓時心安了不少,畢竟他是那麼可靠的男人。
「那我們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那個張總……」
「半小時。」
「好,好。」這答案挺不錯,我輕輕伸了伸腿,肩頭的李憶君不知何時已昏昏睡去。
爲了讓氣氛活躍些,我又問司機道:
「開車的大哥哪兒人吶?」
「我海港的。」
「啊,那離這兒挺遠的呢。」我咂咂嘴,又側頭問邊上的壯漢:
「你呢,大哥。」
「我和他是老鄉。」
「嘿喲,那你們這趟跑得還挺遠。」眼瞅下頭不知說啥,我話鋒一轉,又聊到方纔電臺的事情上:
「不過剛纔那些人也真是,都這時候了,也不知道搞點正能量團結一下,你們說是不是……」
我話還沒說完,注意力卻驀地恍惚了下,腦袋跟着就側向窗外。
剛纔,好像有陣破空聲,有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沒待我再做反應,就聽啪啦一聲脆響,擋風玻璃上被穿了個小洞。一根金屬箭霎時貫穿了司機的胸口,沾血箭頭從椅背破出,險些扎到李憶君的肩膀!
「砰!砰!」
我尚在懵逼,華哥已經朝外開了兩槍。
睡眼惺忪的李憶君被猛然驚醒,她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抱着我的肩膀。
「你還行嗎?」
華哥貓腰側身,他左手拉着方向盤,右手持槍警戒。
「還行……」
司機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聽不見。很快,他的手便從方向盤上滑下。
「阿偉!操!」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華哥罵人,他大吼:「阿全,等下我停車下去拖住那些狗孃養的,你務必送他們到張總那!」
「可華哥!」
「廢話!」
吱呀一個急剎,華哥已停了車,他瞬時打開車門一躍而出,跟着就是幾聲槍響。
幾乎同時,阿全從我身邊擠過去,他一邊吼一邊拔出了插在阿偉身上的那根箭。
「對不住了兄弟!」
他打開門,一把將阿偉的屍體推到車外。
眼看阿全就要踩下油門,我趕忙身子前傾,拉着駕駛座問:
「不等華哥了?」
「華哥讓我送你們走!」
阿全剃了個寸頭,此刻他額角青筋突起,瞪着血紅的雙眼看着我,臉上寫滿了憤恨。
「我們,是來取物資的。」
沒想這時李憶君開了腔。
我猛然回頭盯着她,忽然覺得有些陌生。
「巧巧也不在了,」她直視着我,一字一句地說道,「總要有人活着,才能對得起他們。」
「轟!」
阿全忽然猛踩下油門,皮卡怒吼着衝了出去,撞開了擋在前頭的一輛小車。
這就是末日嗎?
我趴在後窗上,看着華哥的身影一點點被夜色吞沒,一股巨大的無力感與恐懼感霎時襲來。
雖然喪屍事件鬧了兩週,但之前我都只宅在李憶君家裏,有喫有喝有玩,除了不能出門,幾乎和平時的生活無二。
可這纔出門一天,碎屍、變態、被毆、殺人、槍戰,那簡直叫一個無縫銜接!但我只是一普普通通送外賣的啊!
這些場景雖然偶爾會出現在夢裏,可那時候我都是主角,是有能力,是……能打的啊!
可現在,就連華哥這樣的狠人都掉隊了!看着後視鏡裏我腫得跟豬頭一樣的臉,再瞧瞧身旁眼妝花了,但依舊美麗的李憶君,我竟鬼使神差地用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很痛!
我嘴角抽動,如果這不是夢,我又能在這混沌的世界活幾天?
咚!
巨大的皮卡又撞開了一輛螳臂車,但接連的巨大聲響很快吸引了周邊的屍羣。外頭那嘶喊鬼叫聲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但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傻傻望着後窗外密密麻麻涌動的人頭。
「別走來時的高架!」
這時,李憶君的聲音忽然在我耳畔響起。
「前面有條小道,」她雙手撐在駕駛座和副駕間,不時左右看着,開始指揮阿全道:
「前面右轉!」
「直行!」
「現在左轉上環山路,加速甩掉後面的那些東西!」
皮卡猛地轉向,而後又轟隆隆地向前疾馳,我雙手緊握着把手纔沒倒在李憶君身上。
「在前面第三個口子下去,減速,別再搞這麼大動靜了!」
李憶君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捂着臉,長舒了一口氣。
山路蜿蜒,黑色的林木在冷風中顫抖。幾小時前還坐了六人的車,此刻已少了一半。阿全盯着前方,一言不發。我和李憶君各坐後座一角,也是默默無言。
此時我已深感疲憊,軟軟靠在座椅上,藉着儀表盤的微弱光亮,重新打量起李憶君。她能那麼快從突發事件中緩過來,說明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堅強和聰明得多,我原本還以爲她只是一個……
呵,人都說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難以琢磨,這句話果然沒錯,哎……
一番莫名其妙的思前想後,我腦袋裏早已昏昏沉沉。雖然潛意識告訴我不能睡,奈何灌了鉛一樣的眼皮根本架不住,很快我就昏睡了過去。
夢裏,我躺在一張鋪滿潔白羽毛的牀上,一個身着紅綢,面戴白紗的美豔女子如飛天般在我眼前翩翩舞動。她的身材是那樣婀娜,她的眉眼是那麼勾人,她有些似曾相識,她好像是……
我虛着眼,腦中畫面閃回,可就是想不起那張熟悉的臉龐。
興是飛天能聽到我的心聲,她的媚眼眯成了絲,就像是在對我笑。
她玉指拈花般朝那面紗一點,剎那間,一道光亮閃過。
一個迪迦奧特曼變身器憑空落下!
「什麼情況!」
我驚坐而起,卻見眼前哪兒還有個飛天美人,那分明是個雙眼不斷流着黑血,腹中空洞的喪屍老太太!
「來啊!」
老太太雙腿一跪,張開沒牙的嘴,勾着身子就朝我迅猛爬來!
「啊!臥槽!」
我猛地驚醒,卻一頭撞在了什麼硬東西上。
再一睜眼,四周漆黑一片,我剛欲大喊,卻發現自己的嘴巴被堵了起來。再想動手,才發現手腳也都被捆了起來。
我好像被關在一個木盒子,不,棺材裏了!
這嘴裏塞的是打了結的布條,滿滿當當,根本吐不出來!
這手腳捆紮的繩結緊且相互連接,專業又結實,非特工不可破解!
這是我在本能地進行了一系列脫逃嘗試後,得出的結果。於是,我果斷放棄了掙扎。
畢竟如果這時候再發狂發躁浪費體力,就是對我曾看過的一百三十二部末日類作品的不尊重。
也得益於這些作品的警醒,我深知在這麼個黑暗、狹小且封閉的環境裏,人的心態很容易崩。
於是,我開始學着那些個主角,闔上雙眼,努力調整呼吸的同時強迫大腦去思考。
「沒錯,首先我還活着,沒被第一時間幹掉就是不幸中的萬幸。這至少說明我還有搏一把的機會!」
「而除了驚醒我的那個噩夢,我最後的記憶點是在車上。當時正看着李憶君,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嗯……」
感到呼吸逐漸平穩,我開始一步步覆盤:
「這也就是說,在我睡着之後,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綁了塞進了這棺材裏。」
「會是在街道上用弓箭襲擊我們的人,還是另有他人?莫非這些人真的是在響應廣播裏的號召?」
「對了,還有李憶君和阿全,如果他們和我一樣,應該就在我周圍纔對!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鉚足力氣,對着棺材板猛踢了下,而後立馬側過腦袋,屏息凝神,讓聽覺得到最大的發散。
一秒,兩秒,三秒,很快一分鐘過去了,但周圍依舊一片靜謐……
「難道我不是在被運送的過程中?李憶君他們也不在我周圍?」
自打驚醒,我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既然被關入棺材內,我潛意識裏自然帶入且認同了關押——運輸的同級關係,繼而忽略了棺材外部可能存在的線索與情況。
而此刻放鬆下來的我,卻沒有聽到那屬於汽車引擎的轟響,也沒有感受到任何顛簸,奇怪……
「莫不是在我酣睡麻痹的時間裏,已經被送到地方,比如某個倉庫裏關起來了?」
「又或者在運輸過程中,我因爲某個顛簸掉下來,落在山路上了?」
「不過不論以上哪種情況,對現狀態的我都沒過多幫助……嗯?」
我忽覺鼻子裏發癢,擠眉弄眼聳了聳後,我又猛地一驚。
「鼻子!我忽略了一個重點——空氣!」
「這個棺材壁踢起來頗爲厚實,四角也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密封多半不錯。但如果是這樣,那我豈不是沒多久能活了?」
「啊!如何判斷一個密閉環境內的空氣存量?點打火機?我沒有。呼吸苦難?等到那時候完都完了,該死,怎麼辦……」
一下子,我又開始慌了,被束縛的手腳開始不安分,喉嚨裏嘰裏咕嚕,口腔裏霎時分泌的口水都被布條吸了個乾淨。
「嗚!」
一股子情緒猛地積壓,我無助地捶了兩下壁板,而後屈起小腿,又猛地朝上踢去。
正此時,我腦袋上方傳來一聲微弱的「嘀」聲,一個紅色光點跟着亮起。
「啪」地一聲,棺材板竟叫我給踢了條縫兒……
「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好死不如賴活着。」
一道光亮從棺材縫兒外探進來,我愣了一瞬,跟着一股子劫後餘生的激動立馬化作力量。
屈腰收腿,集中發力。我猛踢着蓋板的邊緣。
「咣噹!」
不多時,厚重的棺材板滑落下去,我激動地從棺材內蠕動起身。
「這裏是……」
扶着棺材壁的邊緣,我很快看清了自己所處之地。
牆壁斑駁,黴斑點點,除了房頂那光禿禿、亮着白光的燈泡,這房間裏就只剩了我和這口大棺材。
「這什麼情況?」
帶着疑惑,我踉踉蹌蹌地從棺材裏翻出來,蹦跳着到了門邊。
門沒鎖!
我的手搭剛在生鏽的門把上,只這麼輕輕一帶,木門就開了道口子。
外頭的光線不比屋子裏,要暗上不少,而且是瘮人的紅色。
一般好像除了洗頭的地方,單一的紅光總和危機與恐怖等不詳的詞彙掛鉤。
此刻我手腳還被綁着,嘴裏又塞着布條,所在房間內又沒有可利用的工具。似乎除了出去和等死,我也沒什麼其他的選擇餘地。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如今經歷了許多的我,也算有些膽識。把門一拉,就如殭屍般跳了出去。
「這……」
一出去,我瞧着眼前巨大的玻璃幕牆,霎時傻了眼。
「莫非是……」
我朝前蹦躂了幾步,趴在灰不溜秋的玻璃上四處觀望。
「沒錯兒,只一眼我就確定了。此地就是那個曾經的網紅打卡點,諸多綜藝的錄製場,市裏的地標之一,「大土樓」!」
這整個建築層高十八,呈圓形,由於其未竣工之前樣子過於像土樓,故而得稱。
完工後,它鳥槍換炮,樓體的整個環狀外牆都裝了LED,夜夜燈光秀,不多久就成了城市名片。
且不光外皮光鮮,大土樓內裏也弄了不少噱頭。它結構分內外圈,這外圈都是各類商鋪、餐館、酒店環繞,由玻璃幕牆做隔斷。內圈只有一個位於十層的空中餐廳,其頂上是數根懸掛鋼索,需乘專門的觀光電梯進入,據說一頓的人均消費就在五位數起。
可就在一年前,「大土樓」的老闆被抓。網上謠言四起,有說那老闆是涉嫌爲一個人口販賣集團洗錢,也有說其實大土樓下頭藏了個祕密的人體實驗基地,甚至有人說大土樓其實是外星人的飛船起落架!
而真正造成這些謠言的,其實是大土樓在其老闆被抓後,迅速的封查。所有商戶限期撤出,整個商場不得接盤。
只不過一週,這裏就從一個人頭攢動的熱市變成了個一地狼藉的「鬼域」。畢竟自打查封后,有關「大土樓」的靈異事件就沒有停過。
除了個別來此探險的戶外主播,就只有些頭鐵的流浪漢會鑽進來過夜。
而此刻,我就站在這「大土樓」外圈的第二層,這整個一層都曾是個酒店。
「當務之急,是先找工具給自己鬆綁。」
搞清楚自己所在後,我隨即轉身,蹦跳着去了邊上的房間碰運氣。
「2021,還真是應景呢。」
抬頭瞥了眼掛在門上的門牌號,我雙手一推,門開了。
「我去……」
沒料想,這屋子裏和我那間如出一轍,也擺了口大棺材。只是,這棺材是已打開的,而且地上還靜靜躺着一截繩子!
「李憶君?阿全?」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他們,而第二個猜想也跟着跳了出來。
「或者這裏有很多和我一樣被抓來的人?抓人者的目的又到底是爲了什麼?」
「而且,這個棺材裏的人爲什麼能夠解開繩索?」
我心頭疑惑,蹦跳着到了這口棺材邊,蹲下身子瞧着地上那截繩子。
「繩子的斷面整齊,這是,被割開的!」
正驚訝着,我忽覺背後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我下意識側頭,餘光一掃,卻見那門不知何時竟關上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正朝我慢慢逼近!
「叮咚!」
就在這火燒眉毛之際,一聲巨大的提示音忽然響起。
我慌忙回身的同時,卻見那鬼鬼祟祟,離我僅有幾步的傢伙也半側過身子,向門外看去。
「測試,1,2;測試,1,2。」
似乎是整個大樓的擴音器都被一齊打開了,這聲音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首先,歡迎大家來到「大土樓」!」
說話的是個合成的機械男聲,在這空蕩蕩的大樓內聽起來格外瘮人。
「其次,我要恭喜你們!」
「因爲你們是第一批幸運兒!」
「十分鐘後,這裏將會開展一場名爲「生存」的遊戲!」
「滋啦!」
毫無徵兆地,在一陣像是電流一樣的異響後,外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正懵圈,還沒來得及多思考,就見眼前的人已轉過腦袋。
那是張高級臉,顴骨頗高,嘴脣飽滿,細長的眉眼間透着股淡淡英氣。
俊俏!
這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感覺。
眼前的人雖戴着鴨舌帽,但從其修長有致的身材並不難看出,這確是位女生。
本來這是個頗美的畫面,可偏偏就是這位俊俏女生,手中拿了把匕首,而那刀尖兒正對着我的臉。
「唔唔!」
我用被捆住的雙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無害的同時,也希望她能幫我取出口中的布條。
女生緩步靠近,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取下我口中的東西,而是蹲下身,仔細地打量起我來。
「下面我會問你問題,你用點頭和搖頭回答,聽到沒?」
我聽罷趕忙點頭。
她似乎挺滿意,淡淡地嗯了聲,眨了眨眼,又端起手中匕首指着我的胸口,補充道:
「如果你騙我,或者讓我感覺到你在騙我,我就扎你,懂了嗎?」
好傢伙!
這句話可真妙,什麼叫「如果感覺到我在騙她?」這特麼不全憑她說了算?不過此刻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除了拼一拼,期望她心情好點兒,也別無他法了。
我點了點頭,就聽她問:
「你也是從這種棺材裏爬出來的?」
我點頭,手往隔壁指了指。
「噢,就在隔壁是麼。好的,那你是被別人抓來的嗎?」
我繼續點頭。
「是喝酒被人下藥?」
原來她是……
我搖了搖頭,心想這女生多半沒有看起來這麼聰明謹慎。
「嗯……」女生沉吟片刻,忽然虛起雙眼,聲音低了八度問:
「那你爲什麼不用這棺材裏的匕首切開繩索,而是跑到我這兒來!」
「說!」
她猛地站起身,用匕首指着我的臉。
「嗚唔!」
我猛地搖了搖頭。
「哼,想騙我是吧,想搞花樣是吧!」
「說!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
說罷,她手中的匕首又近了幾分,險些扎到我的左眼。
「嗚嗚嗚!」
我朝後一縮,坐在地上搖着腦袋。
「好,」女生冷笑一聲,「我現在把你嘴巴的東西取掉,如果你敢亂喊或者搞什麼其他小動作,我就扎你,知道沒!」
她又拿着匕首對我比劃了番,嚇得我屁股蹭地往後撤,生怕她一個不注意誤傷給我戳成獨眼龍。
「噗哈!」
嘴裏的布條被扯出來的一瞬,我瞬間感覺下巴不是我的了。除了麻、酸、痛的混合感,還有嚴重的下頜墜脹感。
「說吧!」
女生甩掉扯出的布條,她單手叉腰,用腳輕輕踢了踢我。
「說,說什麼?」
我活動着下頜,抬頭問道。
「你怎麼來這兒的,」她頓了頓,「說自從外頭出現那些東西后,你知道的一切!」
「哈?」我撇了撇嘴,心道這一說出來可是十幾章小說的內容,現在這外頭還不知什麼情況,況且我手腳還綁着,萬一再出現點兒什麼意外情況可……
「你是不是在編謊話呢!」
見我猶豫,女生彎下腰,匕首直接貼在了我的臉上。
「你是渣男吧!」
她用匕首拍了拍我的臉頰。
「我不是!」
她這彎兒也拐得太急了吧!
我摸不清她的套路,腦袋慌忙一歪,身子剛想後撤,卻發現後背已經靠在了棺材上。
「渣男從來不承認自己是,而且總裝得很深情!」
「啪!」
她一腳踩在了我的肩頭,瞥了眼那修長的腿,我誠懇解釋道:
「我真不是渣男,姐姐。我就一屌絲,我特麼就一送外賣的!」
「啊?」
女生愣了下,她腦袋左右晃了晃,又蹲下身子,直直盯着我看。
「不可能!」
她忽然下了結論:「你不可能是送外賣的!」
「爲什麼!」
我驚了。
「因爲你長得像我前男友,他就是渣男,而且是個富二代!」
「哈?」
我再次震驚,心想如果我有錯,就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派這種腦殼有坑的女人來害我!
「姐姐,我……」
正準備再解釋,卻聽外頭傳來一陣嘈雜響動,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打架。
「砰!」
一聲悶響,像是硬物打擊肉類的特有聲響。
「去死!」
一個尖銳的女聲叫道。
跟着就是「砰!砰!砰!」的重複連擊。
聽着外頭那有節奏的殺人頻率,我和房間內的女生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場面一時凝固了……
「喂!」
我輕喚了聲。
女生一個激靈,壓低嗓子問我想幹嘛。
「你先幫我把繩子弄開,不然萬一外頭那瘋子進來,咱倆都得完犢子。」
我抬起被綁的雙手。
「那萬一你丟下我跑了怎麼辦?」
女生手中的刀刃剛碰到繩子就停了下來。
「怎麼會?」
我瞪大眼睛。
「我剛纔說了,你長得像我前男友,他就丟下了我!」
女生義正詞嚴。
「特麼!」
我一口氣卡在胸口,差點憋死過去。心道果然那些個腦殘劇還真不是瞎寫的,都這種生死關頭了,這女人咋還這麼執着於那些雞毛蒜皮的往事。
「哎,我不是你前男友,也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真的,不然我不姓王。」
我右手豎起食、中、無名三指作發誓狀。
「啊?我前男友也姓王!你……」
女生還準備說什麼,卻聽外頭的擊打聲驀地停了。
「噹啷,噹啷,噹啷!」
很快,另一種更具有威懾力的聲音響了起來。那是金屬物體在地上拖行的特有聲響,我在各種劇裏聽了不下百遍。
這就好比小時候玩的鬼抓人遊戲,那方纔的擊打聲等於鬼在數數,雖然恐怖,但鬼在忙,其他人還可以跑;可一旦這金屬拖拉的聲音起來,就說明鬼在行動,來抓人了,沒人是安全的,所有人都會被這股恐懼與危機感籠罩。
我眼前的女生顯然也是如此,在那聲音響起後,她只愣了片刻,就用匕首割斷了我手腳的繩結,而後有意無意地朝我身後挪去。
「你把匕首給我!」
我盯着門口,用手肘頂了頂她的腰。
「我給你,我怎麼辦!」
本來單手抓握的匕首,女生已經改用雙持了。她的目光在我和門縫之間來回飄動,雙腿已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哎,我看過幾百部這種逃生類型的電影,我有經驗,真的,你相信我!」
我說的話雖然有水分,但語氣頗爲誠懇。
「那好,你可要保護好我啊!」
女生將匕首遞給我後,就直接縮進了我身後的棺材內。
「我儘量吧。」
回頭瞥了眼只露出半個腦袋的她,我抬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她別乾脆全躲進去算了。
「我叫李佩文!」
在縮下去前,她右手握拳,對我揮了揮:「加油!」
「好!」
我報以一笑,隨即躡手躡腳地溜到了門後,左手握拳,右手緊握着匕首。
雖然不知道現在外頭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但方纔大吼「去死」的確是個女聲。
嗯,這女人再厲害也是女人。
所以,如果我假設現在外頭的危機只有一個手持不明金屬物體的女性,那麼只要她敢進門。就是她在明,我在暗,她腹背受敵,我一擊必殺!
「對,這基本盤推下來是沒問題的。」
一番思忖,我對自己的信心大增,遂深吸了幾口氣,微微活動了幾下手腕腳腕,守株待兔。
可現實不比電影,外頭那「噹啷」聲一會兒由遠及近,一會兒又從跟前跑到了別處,就是不進門。
「我擦,這混蛋太會搞人心態了!」
我心裏暗罵,卻見棺材裏的李佩文又探出了腦袋。
「嘖,你趴下呀!」
我壓低聲音,左手往下指了指。
「略!」
李佩文俏皮地對我做了個鬼臉,又唰地貓了進去。
可這就是這麼一茬一鬧,外頭的聲音卻驀地停了。
「呃,剛纔外頭那聲音好像離着不遠啊……」
我小心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虛起眼睛靜靜感受着。
外頭安靜得像一潭死水……
「多半跑遠了吧……」
想罷,我剛把耳朵從門上移開一拳的距離,還沒來得及擺好防禦姿勢,就見門啪地一下彈開,猛地砸在了我的額頭上。
「咚」地一聲,我捂着腦袋撞到身後的牆上,雙腳不穩,差點兒摔倒。
「什麼情況!」
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就覺眼前一花,一個如巨人般的傢伙忽然從外頭衝進來,手中揮舞着黑色棒子朝我狠狠砸來!
變故來得太過驚人,太過迅猛,眼看那黑棒就要轟到我的面門。
「操!」
我雙目一瞪,心底一緊。可以說在那短短一剎,我幾乎將前半生所儲存的求生本能一次用了個乾淨。
唰地一瞬,我感覺全身肌肉協調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狀態!
啪地一下,很快啊,我直接跪在了地上,正堪堪躲過了那致命一擊!
隨即就聽「啪啦」一聲震響,我身後牆體直接被砸了個小坑出來。迸射的牆皮像是開崩的爆米花,削得我臉皮陣陣刺痛。
再一抬頭,我竟直接對上了那巨人的目光。
「我靠!」
只一個照面,我就差點兒喪失了對抗掙扎的勇氣!
那叫一個豹頭環眼,塌鼻厚脣,一張臉簡直是橫肉和橫肉他媽坐飛機,橫上了天!要不是缺了鬍鬚,我甚至懷疑面前這位是熊虎之將張翼德轉世!
「你去死!」
見一擊未中,巨人明顯愣了下,隨即掄起黑棒,照着我腦袋就又是一下。
「竟是剛纔外頭那女人的聲音!」
雖有心理準備,但我仍是心頭猛地一揪,身子跟着嚯地一歪,又連滾帶爬地躲了過去。
「你還行嗎?」
李佩文從棺材裏探出半個腦袋。
「嗯!」
我握着匕首,胸口劇烈起伏,右側小腿正不自覺地顫抖,但仍給了她個肯定答覆。畢竟事到如今,除了硬着頭皮裝蒜也別無他法,至少這樣死的時候還像個男子漢,有點兒尊嚴。
不過令人意外地,那女巨人並沒有急着再進攻。她只是握着那足有我小臂粗的金屬管,陰冷地注視着我們。
「撲通撲通!」
房間內靜得出奇,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啪嗒!」
一塊牆皮落在地上,李佩文嚇得瞬間縮回了棺材內。
「你喜歡喫西蘭花嗎?」
忽然,女巨人舉起黑棒指着我,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我,我……」
我傻了,這算什麼情況?我側頭瞥了眼李佩文,心道是不是但凡是個女人都愛玩兒這一套?眼下這明顯是生與死對半分,正確則活,反之被打爆啊。
「我,我喜歡!」
基於我一向運氣很差,那事實既然是我不愛喫,那反選多半沒錯了!
短暫停頓後,女巨人木訥地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就這麼拖着黑棒出門離開了。
「這……」
目送着女巨人離開後,我半晌都沒回過神,還直勾勾地盯着門口,直到李佩文從棺材裏跳出來。
「你真太厲害了!」
她一把抱住我,激動地搖晃着。
「嗯……」
我雙手垂在腿兩側,任由李佩文的頭髮在胸口狂蹭。
不對……怎麼會問了那麼個問題就……
我腦中不受控制地閃回着方纔發生的一切。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但是被我忽視了!
想罷,我按着李佩文的肩膀道:「好了,咱們還沒安全出去呢!」
我跑過去關上房門,隨後又拖來棺材蓋板抵在了門後頭。
「你有沒有覺得剛纔那個女……那個女巨人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我一七九,但比起外頭那女漢子仍矮了不下三個腦袋。雖然門被抵住,可但凡一身莽肉的她要是腦子一熱再衝回來,誰都知道這根本扛不了幾下。
況且運氣這東西根本說不準,萬一她再來問個離譜問題,多半我們就得跪在這兒,所以當務之急是推算出她的動機,或者想到其他潛逃藏匿的法子。
「我覺得她哪兒都怪啊!」
李佩文抱着胳膊,歪着腦袋回憶。
「但真要說最那什麼一點的話,你還記得她穿的衣服嗎?」
「啊?」
我撓了撓頭,滿腦子全是女巨人那張清奇的臉。
「我沒注意。」
我咂了咂嘴。
「她穿的是那種,」李佩文雙手交叉擺在胸前,「那種精神病院裏給病人穿的那種病號服啊!」
「嘶……」
我揉着太陽穴,腦海中確實浮現起一身藍色條紋狀的衣服。
「所以……」
我斟酌着言辭。
「所以她是個精神病!」
李佩文低聲道,她抬起胳膊,指着自己小臂的位置:
「而且,她好像還被喪屍咬過!」
「啊?」
這點我完全沒有印象。
「你確定?」
我問。
「嗯,因爲她那兒的衣服少了半截,露出的皮膚黑裏透紅,我覺得多半是被感染了!」
「這麼個傢伙如果被感染了……」
我喃喃,腦中不由地浮現出兩個名詞「坦克」和「暴君」!
「生存幾率簡直大大降低啊!」
我靠在棺材旁,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呢?」
李佩文抿着嘴。
「猥瑣吧,我們只能猥瑣,希望能苟下去。」
我仰頭盯着屋頂若有所思。
「什麼意思?」
顯然李佩文不是個宅女,不懂這些遊戲名詞。
「我的意思是……」
我指光照的角落,那裏的牆紙缺了一塊,露出一小塊金屬網,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
「我們或許可以爬進那個通風口……」
「通風口?」
李佩文微微一怔,風一樣地跑到了那塊裸露的金屬網下。
「哇,好像真的是誒!」
她踮起腳,給我用力地比了個大拇指。
「嗯,」我走到她跟前,伸直手臂比了比和屋頂之間的距離。
「嘖,好像太高了。」
我又試着跳了下,果然還是夠不到。
「如果把那個棺材拖過來呢?」
李佩文一邊咬着指甲,一邊問。
「嘶……」
我大致掃了眼,那棺材足有半人高,應該是沒問題的。
「我去把它推過來。」
我撩開袖子,之前被變態眼鏡男打的傷害還沒好,滿胳膊都是一塊塊的淤青。
「你這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