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朋友林桑見面不帶你去喝茶,更不喝咖啡。他帶你去吃鍋燒意麵。
林桑吃鍋燒意麵有個習慣。他絕對不加沙茶醬的。加沙茶就會破壞原本的湯頭,想想也是甚可理解的事。這其中若有什麼無法令人參透的謎,就是他的意麵若被不小心摻了沙茶,謙沖君子的林桑,可是會跟你翻臉的。
「林桑,別生氣嘛。我們再點一碗不就好了?」。眼看著縮在牆角的服務生嚇得一身冷汗,不斷道歉賠罪,我實在不懂林桑的好脾氣,這會怎麼會被一匙沙茶,搞得形象盡失。
「你不懂。我爸生前就是被沙茶嗆到岔不過氣,進了醫院拖不過幾天走的。沙茶這東西我是絕對不碰的。」
我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加沙茶,那林桑你為什麼還是很喜歡吃鍋燒意麵啊?」
林桑嘆了一口氣。
林桑說,吃鍋燒意麵是他懷念老爸的方式。那種南部特有的口感,微硬的,剛放下去不能泡軟的回憶,和煙霧繚繞的景象,是他永恆的鄉愁。
國三蹲補習班很晚回家,爸爸在客廳等著都睡著了。一進門就問他肚子餓不餓。幸虧有老爸的愛心鍋燒意麵,林桑才得以考上心中的第一志願。
「最難忘的是,當年抽到金馬獎,好難得才坐船回本島一次。原本中秋節說好可以回家的,沒想到台海關係緊張,拖到冬天才能回來。海風淒涼,吹得遊子的心發慌。還沒到家,在門口就聞到那個熟悉的鍋燒味道。我知道軍旅生涯再苦,這裡總是有掛念我的人。一碗熱湯熱麵,配上老爸愛聽的李文媛「午夜琴聲」廣播,就這樣暖了我的脾胃我的心,讓我有勇氣繼續走下去。」
原來林桑這麼喜歡吃鍋燒意麵,背後有這麼動人的故事。
只是林桑爸爸最後竟然是因為一口沙茶嗆到,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我覺得故事有點感人卻又有些難以解釋的地方,但我始終沒有問出口。
多年之後,在某個同樣吃鍋燒意麵的場合,我和同行的友人聊到了林桑獨愛不加沙茶的鍋燒意麵,沒想到故事有了不一樣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