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總有追妻火葬場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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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總有追妻火葬場
皇上帶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要立她爲後。:我扯着她去看了被做成人彘的趙皇后,冷宮中被人割了舌頭的許淑妃,早已瘋癲的宋婕妤:「現在,你還想做皇后嗎?」
「真心抵萬金。」
唐映不屑的看着我,卻沒意識到她自以爲是的真心在皇權富貴前根本一文不值。
01
項啓之從戰場歸來時,帶回來一女子,千寵萬愛地建了一所宮殿,藏在醉花閣裏面。
聽宮人說那唐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會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最重要的是爲人隨和,嚷嚷着人人平等,一生一世一雙人。
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項啓之牽着她的手到坤寧宮的時候,我正和李皇后、蘇賢妃討論着育兒經。
唐映蹦蹦跳跳地到我面前,牽起我的手:「你就是貴妃姐姐吧,長得真漂亮。」
塞給我一個小兔子燈籠,笑得傻傻的:「這是給潯兒的,給了他,皇帝哥哥就是我的了。」
李皇后聽完,臉色慘白,雙手死死地扣着鳳袍,我和蘇賢妃相視一笑,傻子在宮裏可活不久。
02
我把燈籠摔在地上:「放肆,見到本宮和皇后竟然還不行禮,真當皇宮是你家開的了?」
唐映愣住了,委屈地撇着嘴,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躲到項啓之身後:「皇帝哥哥騙人,這章貴妃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項啓之不顧禮節,笑着摟住唐映,柔聲安慰了好半天:「映兒別怕,朕讓你當皇后好不好?」
「不好,皇帝哥哥,你把她們都趕出去好不好?」
「好。」項啓之颳了刮她的鼻尖,寵溺一笑。
我從未見過項啓之如此,心中疑惑,不知道項啓之打什麼算盤。
他絕不是會爲了一個女人妥協的人。
「陛下何時這樣深情,爲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廢后?空置後宮?」
項啓之陰鬱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緩緩道:「貴妃不也是來路不明的女子,十年前能做的事,十年後亦然。」
我看着他彎腰爲唐映愛惜地撿起燈籠,臨走之際把唐映託付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他的心肝兒。
項啓之一走,唐映抱着拳,四處打量着坤寧宮,眼睛四處張望:「原來這就是坤寧宮,也沒多好,我纔不稀罕當皇后呢!」
蘇賢妃用盡一身的力氣,顫顫巍巍地打了唐映一巴掌:「大膽,竟然對皇后不敬!」
唐映淚眼朦朧地看着我們,死死地扯着衣袖:「不就是個皇后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當定了!你們都是封建制度的產物,是剝削者、壓迫者,是封建糟粕!」
我沒等唐映說完,甩了她三個巴掌,她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你們都是壞人!
「一丘之貉!」
03
我笑了笑,讓青梔押着唐映去見幾個人。
唐映用力掙扎着,嘴裏不乾不淨地說着,她說一句,我便讓青梔打她一巴掌。
直到她的右臉高高腫起,一臉不甘地瞪着我:「這不公平,我不比你低賤!人人平等!」
不過就是個穿越女罷了,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青梔也是穿越而來,十幾年不也在這裏被磨平了棱角。
我在後宮十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人人平等,不過就是一句玩笑話。
到了鍾粹宮門外,那是原來的趙皇后的住所。
當年她還是皇后,我也不是貴妃,她和我說的最多的話便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我至今不敢去看她,說是人彘,不過早就成了一把孤骨,讓青梔把唐映踹進宮殿內,不多久,就聽到了唐映的尖叫聲。
她嚇得不輕,整個人愣了半天,癡癡地看着我:「裏面有兩個罐子的人骨……那是誰?」
「先前的趙皇后。」
唐映聽完,對着花壇一陣吐:「是你乾的?」
我搖搖頭:「你還想當皇后嗎?」
唐映突然來了勁兒,強撐着站起來:「無論如何,我都要和皇帝哥哥在一起,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04
見她如此執迷不悟,帶着她去了先前許淑妃的合歡殿。
許淑妃對項啓之可謂一腔真心,不顧一切嫁給項啓之,但卻被他拔了舌,用狗鏈拴在合歡殿七年,兩個幼女小小年紀就被送到突厥去和親。
當年多輝煌的合歡殿,如今就有多敗落,早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
一旁的宋婕妤躺在柴火垛上,抱着枕頭不知道說些什麼,剛掏出一個撥浪鼓,就被一旁的老太妃奪走,揪着她的耳朵不知道去了哪裏。
唐映卻還是不明白,嚷嚷着非要和項啓之在一起:
「這都是宮鬥害的,如果後宮只有我一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我和皇帝哥哥是真心相愛的,他一定對我好。」
我走上前,用帕子擦掉她臉上的細汗:「你覺得在江山社稷和你之間,他會怎麼選?
「別傻了,收起你那可憐的真心,在皇權富貴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說罷,我把帕子甩到唐映手裏:「你別想在後宮作妖。
「皇后良善,本宮眼裏容不下沙子!
「你若是真的閒着無事,搞什麼人人平等,不如去求求陛下,賜趙皇后入土,讓他放了冷宮裏的嬪妃。」
唐映撇撇嘴,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身子不停地亂晃:「這有什麼難的?我去求皇帝哥哥就是了。」
05
我讓青梔把唐映送回了醉花閣,一個人走在漫長的宮道上。
一頭的珠翠壓彎了頭,我費力地抬起頭,試圖想看一眼宮外的天,纔想起來自己被困在深宮十年,當年我不過就是一戶屠夫的女兒,從雪地裏撿了尚未坐穩皇位的項啓之。
一束刺眼的光照來,我被刺得睜不開眼,似乎看到了顧無,還沒看清就被一聲聲「母妃」給拉回了現實。
蘇賢妃抱着七公主,牽着潯兒的手。
潯兒遠遠地叫着我,自由自在地向我跑來,和往常一樣撲到我懷裏:
「母妃,蘇母妃說你心情不好,讓我來看看你。」
「母妃,你說宮牆外面是什麼啊?」潯兒今年六歲,正是好奇的時候。
我摸了摸他的頭:「宮牆外面,是人間。」
「不對,宮牆外還是宮牆。」潯兒踮着腳,什麼也看不到,讓小太監抱得高高的,目之所及,不過是一層又一層的宮牆,垂着個小腦袋,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七公主拍着手,牙牙學語:「宮牆……宮牆……」
蘇賢妃笑道:「宮牆外面是宮牆,那宮牆外面的外面就是人間,潯兒和阿姩長大後就知道了。」
06
潯兒點點頭,說總有一天要帶我和蘇賢妃出宮,我和青梔笑着哄他入睡,給他講戲摺子裏的故事。
潯兒的輪廓和項啓之很像,說是一個模子裏面刻出來的也不爲過,眉眼卻和蘇賢妃一樣,沒有他父皇的精明。
賢妃多子卻不多福。
我被項啓之幽禁長春宮的時候,她三年連生了三個皇子,後來又有了潯兒和阿姩,終究是熬壞了身子。
深宮冷寂,若不是有潯兒和青梔作伴,真不知這漫漫長夜該如何度過。
我問青梔:「你怎樣看唐映?」
她想了想:「和奴當年一樣傻,以爲穿越就有金手指,差點沒死在合歡殿。
「若不是娘娘仁厚,奴早死了。」
我握了握青梔的手,用精油揉搓着她經年的老繭,想起了初見的時候。
彼時她還是許淑妃的殿前宮女,被許淑妃逼着與一個老太監對食。
老太監有怪癖,卻偏偏是太后身前的紅人,就算他對青梔百般凌辱,也無人爲她說話,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這些年青梔跟在我身邊,早就把她視若親妹,也聽她講了不少關於異世界的事情。
07
項啓之來的時候,我正給潯兒和八皇子做着冬衣,直到他從背後環上我的腰,滾燙的脣貼在我的耳邊,
一字一句道:「朕帶映兒回來,卿卿喫醋了沒?」
我不耐煩地扒開他的手,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剪子戳死他。
他雙目如鉤,眼底藏着深不見底的冰冷,沉默了好一會兒,面無色道:
「貴妃還是這麼不聽話。
「那個孩子,現在六歲了,活蹦亂跳,都有這麼高了!」
他用手比劃着,笑吟吟地看着我,遞給我他的一幅字:「他都會寫字了呢,貴妃你看,寫得比顧無好多了。
「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我整個人突然戰慄起來,那是我和顧無的孩子,也是顧無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我這屈辱而又卑微的七年,都是想見他一面,貴妃之尊,太子養母,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層又一層的枷鎖,無盡的苦澀與沉悶。
「他在哪裏?」我抖着聲問道,整個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緊緊抓着手裏的字畫,想要發狂,青梔想過來,被項啓之一個眼神按下了。
「三年了,卿卿,生一個我們的孩子好不好?」
他的手探來,解開了我的衣帶,把我橫抱在軟榻上。
眼底的情慾濃得化不開,聲音喑啞:「生個孩子,朕就讓你見他。」
我冷笑一聲,若真是和項啓之有了孩子,念兒怕是長不大。
我咬着脣,雙手死死地摳在肉裏,他突然頂了過來,悶哼一聲:
「卿卿,你爲什麼不說話?」
「放了長信好不好?」
他突然笑起來,愈發癲狂:「到現在,你還要和我做交易。
「嫂嫂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盤!」
一聲聲的「嫂嫂」落在我心裏,猶如刀割一樣,再次見到了項啓之的無恥,我心揪做一團,突突地疼,卻只能咬着牙忍受。
這屈辱與不甘,早晚有一天會把我逼瘋。
08
第二日清晨,我看着一身斑駁的痕跡,睡夢中的項啓之,再也壓不住怒氣,揚起胳膊甩下去。
「貴妃還是心疼朕的。」
他抓着我的胳膊,自顧自地穿衣,「映兒生性單純,貴妃莫要爲難她。」
「朕這段時間,還挺喜歡她的。」他輕飄飄地說過,猶如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貴妃不覺得映兒和當初的你一樣嗎?」
噁心!
我背過身子,直到青梔進來給我送避子藥,一飲而盡,嘴裏的苦味化不開,青梔遞來一塊梅子,卻毫無用處。
三年前項啓之偷偷讓人換了藥,三月有餘我便發現了身孕,但我怎麼可能生下那個孩子。
我親手打掉了那個孩子,項啓之因爲此事大發雷霆,發落了不少人,也帶走了長信,是他給我找的藥。
長信是青梔的少年郎,青梔剛剛接受長信,一個人在房裏繡了半個月的嫁衣,我答應過他二人,會給他們賜婚。
如果不是項啓之,青梔早就和長信雙宿雙飛了。
剛收拾好,潯兒拿着一枝桂花,讓宮人插進了白瓷瓶中,奶聲奶氣道:
「母妃,什麼是顧無?」
我愣了片刻,摸了摸他的臉,像是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裏一樣,過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顧無,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有父皇好嗎?」
我笑了笑,遞了一塊豌豆黃給他:「你從哪裏知道顧無的?」
項啓之,怎麼能和顧無比呢?
潯兒滿嘴塞滿了點心,嘴裏含糊不清:「是……是父皇讓我問您的。」
我和青梔相視一眼,項啓之越發無恥了,竟然借孩子的嘴來敲打我。
強忍着怒氣,渾身僵硬,臉上依然掛着笑,不想讓潯兒看出來。
「母妃,我覺得顧無沒有父皇好,父皇會陪我打雪仗,會陪我一起折桂花……」
「可是父皇又好像不那麼喜歡我了,新來的唐娘娘馬上就要搶走父皇了……」
09
去書房的路上,潯兒絮絮叨叨地說了沒完,安慰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進了書房。
小小的人影漸漸消散,我卸下臉上的笑,緊緊握住雙手。
心裏悶得發慌,潯兒、念兒、顧無,這些人的影子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我到底如何才能找到念兒?
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別人的欺負?
御花園的花開得格外好,青梔帶着我散步,遠遠地就聽見了唐映訓人的聲音:
「你是誰家孩子,弄髒了我的裙子還不道歉?」
唐映噘着嘴,臉上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揚起手就想往七皇子身上打,我剛想去幫忙,七皇子一頭把她撞倒在青石板上。
唐映眼裏泛着淚光,讓嬤嬤按着七皇子,我趕緊過去,把七皇子護在身後。
「章貴妃?你看看這是誰家的野孩子,這麼沒禮貌,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白了唐映一眼,掏出帕子擦乾淨七皇子臉上的塵,不過這孩子看來有些牴觸,一個勁兒往後退。
「這是七皇子。」
七皇子是李皇后的獨子,體弱多病,性子有些古怪,不喜歡和人打交道。
皇后看他比心肝還要寶貝,很少出過宮門,親自教他讀書識字,我和賢妃都很少見過他。
「七皇子?皇帝哥哥說他只有六個兒子?」唐映一臉不屑,叉着腰訓道,「不管他是誰,他弄壞了我的裙子,這可是皇帝哥哥送我的,就要和我道歉!」
七皇子扭過頭,一溜煙跑個沒影,我本不想和唐映計較,可她一直揪着這件事沒完沒了。
讓人把唐映按在地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卻還堵不住她的嘴。
「你有什麼身份置喙七皇子?你現在連個下人都不如,別以爲皇帝喜歡你就可以爲所欲爲!」
七皇子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如果唐映不惹他的話,他怎會如此?
唐映嘴角扯着血,仰頭看着我,眼神裏有不甘有怨懟,被人狠狠地按下頭去:「你就是封建社會的毒瘤,你藉着自己的身份凌辱欺負他人!
「要不是六皇子,皇帝哥哥早就廢了你!」
我低頭看着她,巴不得項啓之廢了我,這貴妃,我是一日都不想做了。
對上她的眼睛:「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封建毒瘤,怎麼沒想過你自己如今享受的一切從何而來?
「你爲何不想想你身上這件裙子繡娘不眠不休趕了三個月,你讓嬤嬤按住七皇子的時候難道不也是把她們當做下人嗎?」
唐映眼裏閃着淚,不多會兒重新仰起頭:「這不一樣,我這是入鄉隨俗。」
我冷笑一聲:「你心安理得享受的地位與偏愛,正是你最嗤之以鼻的封建禮教。」
剛剛入夏,日頭還不算大,跪兩個時辰曬不死人,讓人看着唐映,便和青梔一起離開。
「章卿雲,你這個毒婦,我一定會告訴皇帝哥哥的!」
青梔問我要不要收拾唐映,若是許淑妃還在,絕不會讓唐映這樣活蹦亂跳。
我搖搖頭,沒有工夫理會她,只想靜靜地走一會兒,況且項啓之護着她。
10
風吹柳遙遙,我仰頭看看了天,湛藍一片。
走上鴛鴦小橋,就發現七皇子隱在柳樹後面,勾着頭看着我。
我剛一靠近,向他招個手,他愣在原地,癡癡地看着。
「殤兒,章娘娘可以這樣叫你嗎?」我蹲在他面前,幫他理了理衣裳,明明比潯兒還小一些,七皇子看起來壯不少。
他點點頭,渾身不自在,三言兩語間,我這才知道他是想爲皇后出氣,唐映帶人把自己的東西搬進了坤寧宮,說不日項啓之就要廢后。
皇后性子軟,被唐映氣得一夜沒睡,跪在佛龕前唸了一夜的佛。
這樣想想,讓唐映跪兩個時辰,簡直就是便宜她了。
「章娘娘,您可以保護我母后嗎?」
七皇子到底是個孩子,說着說着眼眶就溼了,我心軟了不少,把他摟入懷中,淺淺地應了一聲:「好。」
11
「殤兒!」
李皇后不多會兒急匆匆地過來,抱着他打了兩下:「讓你不聽話,讓你亂跑,要是被壞人欺負了怎麼辦?」
皇后打完,又心疼地把七皇子擁入懷中,又笑又哭,直到七皇子說不再出宮,皇后這才緩過來,一臉尷尬地看着我:
「讓貴妃見笑了。」
「皇后娘娘客氣了。」我正想讓青梔把糉子糖和七皇子,被皇后一把拒絕,把殤兒緊緊護在身後。
皇后對這個兒子可真是寶貴得緊,我笑了笑:「殤兒不過就是想爲皇后出氣,教訓教訓唐映。」
「唐映?」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兇光,不多久就恢復如常,「皇后之位本就是撿來的,給她就是了,可若是誰想動我的殤兒,我自然不會輕饒她。」
爲母則剛,說的就是皇后這樣。
她帶着七皇子離開,臨走之際,七皇子遙遙地轉了個頭,向我淡淡一笑,我揮着手與他告別,回了寢宮。
午後,項啓之陰着臉過來,身後還跟着得意洋洋的唐映,唐映摟着項啓之的胳膊,依偎在他身上,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散去,卻染上了一抹幸福的紅暈。
「皇帝哥哥,章貴妃欺負我,你給我做主好不好?」
「好,小心着點。」項啓之寵溺地颳了刮唐映的鼻子,轉過頭對着我,一臉陰鬱,「貴妃讓映兒跪了兩個時辰,你可知,映兒已經懷有龍裔?」
「不知。」我喝着茶,垂着眼皮,不想搭理項啓之,倒是青梔有些着急。
「你給映兒道個歉,我便原諒你。」項啓之扔了茶盞,與我四目相對,像是炮仗一樣,一打就炸。
「憑什麼?堂堂大姜的貴妃,教訓一個下人沒什麼不對吧?」
「唐映去坤寧宮放肆,欺負殤兒,口無遮攔,我就算賜死她又有何不可?」
項啓之黑着臉,突然暴躁起來:「那是項殤咎由自取,長幼有序,映兒教訓項殤無可厚非。」
「嫡庶有別。」
我冷眼看着項啓之和唐映,任憑唐映讓人砸了未央宮出氣,就是不肯低頭,不多會,往日裏輝煌如斯的宮殿破敗不堪。
唐映得意地縮在項啓之身後,得意地給我扯了一個鬼臉,猶如一個勝利者的心態,趾高氣昂地離開。
青梔氣得不行,無奈地讓宮人灑掃:「娘娘,您要是低個頭,皇上一定會向着您的。」
「本宮無錯,爲何要低頭?」
誰稀罕他向着?
12
夜色正濃,項啓之一個人過來的時候,剛剛哄完潯兒睡覺。
他和往常一樣從後面貼過來,拖着疲憊的嗓音,整個人壓了過來:「卿卿,今日是朕不對,給你道歉好不好?」
「唐映,她是唐曜的妹妹,邊疆大亂,朕害怕唐曜擁兵自重,才這樣寵着她。」
唐映竟然是唐曜的妹妹,聽顧無說起過唐曜,十年過去了,唐曜從一個伙頭兵幹成了一方軍侯,執掌百萬大軍,不怪項啓之防着他。
項啓之有些累,坐在軟榻上,垂着頭,飲了一杯濃茶,不過而立之年,鬢間長了幾縷白髮,面容慼慼,滿臉愁容。
這個皇帝,他到底做得不暢快。
「卿卿,半年,給朕半年的時間,一定會處理好這些事情。」
「現在,你就委屈一下好不好?在朕心裏,天下第一,你第二。」
我冷哼一聲,給他遞過去一杯茶:「長信和念兒在哪裏?」
項啓之突然暴躁起來,把茶水全部打翻在地:「你永遠別想見到那個孩子!」
我和他大吵一架後,算是正是失寵了,皇后如此,蘇賢妃亦是如此。
唐映一時風頭無兩,成爲獨一無二的皇貴妃,項啓之下了明令,說是等她誕下皇子,立她爲後。
我們就這樣冷眼看着,大家都知道,唐映是做不成這個皇后的。
她卻整日傻傻的,提前讓人定做了鳳冠鳳袍,不忘恩澤衆人,求了項啓之多日,賜了趙皇后和那人入土,把許淑妃和宋婕妤從冷宮裏面解救出來。
揚言說,要讓後宮有愛,親如姐妹。
宋婕妤一出合歡殿,就被宋家的後輩接走了,誰也沒見,猶如深宮中從未有過這樣一個人。
許淑妃出宮那日,我和蘇賢妃一起去接她,送她到了一個乾淨的宮殿。
13
斜陽透過窗欄打在她臉上,經年的折磨早已瘦得不成樣子,沒有了當年明媚又跋扈的樣子。
她堪堪地坐在梨花椅上,伸出手擋了擋光,蒼老的眼中流出了兩行淚,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用手比劃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蘸着些茶水,在桌案上寫了幾個字:「你還記得顧無嗎?」
我心中一顫,原來有人還記得顧無,思緒一下子拉回來十年前。
景明元年,我十四歲。
山水迢迢的青柳鎮來了一個教書先生,面容俊美,身高體長,風流自在,是不少女子的春閨夢裏人。
和懷春的少女一樣,我把這樣一個人藏進自己心裏。
在書院外聽他教書,在小橋流水的人家處盯着他望着一彎春水發呆,會藉着我爹的名義給他送肉,一來二去,顧無便要教我讀書認字。
在清涼如水的月下撫琴,在楊柳依依的春風裏唸書。
爲了與他相處得時間久一些,我會故意讀錯幾個字,直到他拿着書本輕輕敲我的頭:
「阿雲,你又錯了,這句不是說相思,而是兄弟之情。」
我搖着頭,費力地讀出來這幾個字:「緬邈歲月,繾綣平生。」
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咬着脣對他說:「顧先生,在遙遠而又悠長的歲月裏,對你的感情一如往昔。」
「是這個意思嗎?」
他愣了半天,翻書的手停滯在空中,往旁邊挪了兩寸,聲音平靜得像水一樣:「意思對了,對象卻錯了。」
我心中有些失落,什麼也聽不進去,耷拉着腦袋問他:「先生也有兄弟嗎?他怎麼樣。」
顧無眼睛亮亮的,像是閃着星星一樣:「有一個弟弟,他很好。」
除此之外,從未多說,我也沒有多問。
我抱着書卷從書院離開時,下意識地轉頭,發現顧無倚在欄杆處,歪頭看着我,見我轉過頭時,還有些慌亂。
在窗臺處折了一枝花給我:「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爲卿熱。」
我當時並不明白,知道顧無帶人去找我爹求親,我爹爽快地答應了,等我十六歲,便和他完婚。
14
景明三年,邊疆戰事喫緊,不少兒郎從軍報國,我和顧無的婚事在即,但我看得出來,顧無很着急,婚事一拖再拖。
直到我在雪夜裏撿回來一個少年,他渾身凍得發紫,整個人沒有一絲血氣。
顧無看到他,整個人渾身不自在,失魂落魄了好多時日,親力親爲照顧那個少年,直到項啓之跪在顧無面前,對他說:
「大哥,是我錯了,求你幫幫我。」
顧無握着拳頭,把婚書退給了我:「阿雲,對不起。」
我緊緊絞着衣帶,把婚書塞給他,就算顧無要去戰場,我也要等他,我怎麼會放棄這樣好的顧無呢?
在拐角處的餛飩鋪,喫了一碗長壽麪,送他隨大軍出征。
景明六年,顧無得勝而歸,帶着浩浩蕩蕩的大軍於州城遊行,我挽着籃子,揮手看向人羣中的英雄,三年的風霜在他臉上並未留下歲月的痕跡,彷彿還是那個初見的人。
顧無登門再次求親,說要風風光光迎我入門,而我爹撐了三年的身子在見到他的那一刻終於繃不住,費力地握住顧無,說無論如何也要對我好。
不久便撒手人寰。
顧無陪着我守了三個月的熱孝,直到項啓之再次跪在他面前,邀他入京。
這三年項啓之對我和爹爹多加照拂,在我耳邊嫂嫂、嫂嫂地喚着,羞得面紅耳赤。
我雖然不知他和顧無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總覺得這樣的人不會是壞人。
顧無心裏終究是有這個弟弟的,說要爲了他守家衛國。
到了京城我才知道,項啓之就是那個少年即位的君王,而顧無是那個甘願讓出太子之位的傻子。
15
剛到京城,突厥叛亂,顧無立馬披上鎧甲上陣殺敵,把我託付給項啓之,臨走之際,在京城拐角處的餛飩鋪喫了一碗長壽麪。
項啓之把我關在長春宮,美名其曰爲「照顧」,可我漸漸覺察到他對我一絲貪婪,他不再叫我「嫂嫂」,而是喚着我的名字。
每日清晨午後日日陪我喫飯,他絮絮叨叨說着不停,從後宮嬪妃再到前朝政事。
直到有一次他喝醉酒,醉醺醺地對我說:「卿卿,你嫁給我好不好,顧無,他不愛你,他更愛天下大業,在他心裏,你永遠是第二。」
我哭着用花瓶砸爛了項啓之的頭,把他趕出長春宮,去求太后放我出宮。
項啓之冷冷的一句話,讓我被幽禁在長春宮三年,不久後他就娶了東吳的公主,冊封爲蘇賢妃。
後宮的嬪妃像花一樣多,蘇賢妃起初並不受寵,常常和同宮的李美人一起來長春宮看我,會偷偷給我傳信給顧無,我原以爲等顧無班師回朝,他就會回來娶我。
沒多久,等來的是他戰死沙場、屍骨無存的消息,可項啓之卻還不放我出宮,也不讓我給顧無戴孝。
趙皇后帶人給我做嫁衣,說項啓之要封我爲妃,她握着我的手,拿帕子輕輕給我擦淚:「這皇宮裏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女人。
「陛下一開始帶你回來,早就料到會有今日的。」
我淚眼婆娑,原來項啓之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顧無,設計搶了他的太子之位,又讓顧無給他開疆擴土,最後讓他死在他最愛的土地上。
趙皇后一邊說一邊咳:「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被病痛折磨到底不成樣子。
我如此,她亦是如此。
熠熠生輝的鳳冠在她頭上彷彿是一個笑話,入宮六年不得聖寵,宮裏面的女人一個一個多了起來,孩子也是一個一個地生,唯獨她守着漫漫長夜。
趙皇后是世家嫡女,趙家的女兒生來就是要嫁入皇宮,可她卻愛上了一個小侍衛。
小侍衛不知道找了什麼門路,入宮淨身成了太監,在御花園修剪花枝,只爲遠遠地看趙皇后一眼。
「這宮裏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苦的。」
我捏着帕子,給趙皇后擦了擦淚,這宮裏全是苦命人啊。
16
所以啊,我更不會嫁給項啓之,只要不是後宮嬪妃,總有一日可以出宮的。
我在御花園見過那個小太監,面容清秀,聽說之前是個讀書人,在後宮內不會來事,常常被老太監江得勝欺辱。
江得勝是太后身邊紅人,也是太監首領,沒少欺辱太監宮女,青梔當時才十六歲,原是許淑妃的殿前宮女,被江得勝要去做妾。
一個太監,妻妾成羣,誰讓江得勝有權有勢。
許淑妃攔不住,也沒想攔,青梔在她眼裏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宮女。
許淑妃滿心滿眼都是項啓之,她是許太后的內侄女,在邊境長大,是個熾熱如火焰般的女子,後來對項啓之一見鍾情,不顧家族阻攔嫁給了還是睿王的項啓之爲正妃。
許淑妃是後宮最得寵的嬪妃,許氏一族在也正是站在項啓之背後,助他登帝,卻與後位失之交臂。
許淑妃恨趙皇后,每生一個孩子都會抱着去皇后宮內炫耀,項啓之也寵着她,兒女雙全,三千寵愛於一身。
給她建宮殿,讓她在後宮飛揚跋扈,那幾年,沒人敢與她爭寵,也沒人敢在許淑妃面前說一個「不」字。
許氏一族的地位水漲船高,漸漸可與趙家相抵,他的皇位也就更穩定。
許淑妃自然是看不慣我的,抱着孩子堵在長春宮數日,也曾指着項啓之的鼻子說:「陛下難道要爲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枉顧禮法,寒了許氏一族的心?」
17
「陛下,我纔是你的正妻,你爲了趙氏讓我做妾,如今還想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位於我之上!」
許淑妃抱着項啓之的腿哭花了妝,並沒有挽回項啓之的心。
項啓之沒再慣着她,破天慌地甩了她一巴掌:「皇后之位是你自己不爭氣,與朕無關。
「至於卿卿,朕難道不能納一個喜歡的女子?」
他的手作勢環上來,被我一把打落,跑出了宮門。
我在漫長的宮道上跑了好久,脫下了宮袍,從內殿到外殿,直至太和門,我以爲過了那道門就可以出去的。
可無論我怎麼哀求,雙手拍出血來,沒有一個人放我出去,身邊圍了一圈宮人侍衛,只有青梔一個人敢靠過來,給我遞過來一把傘。
後來我燒了半個月,是青梔一直陪着我。
被封在長春宮半年,只有青梔一人,後來我才知道,許淑妃把趙皇后和小太監的事情捅了出去,項啓之大怒,要讓趙家給個說法。
趙家上摺子請罪,捨去了趙皇后這個外嫁女,任憑項啓之處置,又從族內挑了兩個嬌俏明媚的女孩,送入後宮,這兩個女孩最終都沒有熬出頭,十幾歲就香消玉殞了。
趙氏一族元氣大傷,沒幾年就帶着全族遷往東吳,不過都是後話。
項啓之賜給二人一壺毒酒,卻未想到二人甘之如飴,趙皇后笑着,要把兩杯毒酒當做交杯酒,原打算和她的少年郎共赴黃泉。
項啓之聽說後,掐着趙皇后的脖子,渾身怒氣,他不明白爲什麼趙皇后會喜歡一個太監也不喜歡他,把他二人做成人彘,關在破屋裏面,不準入葬。
等我知道的時候,破屋早就落了鎖,我隔着門遠遠地望了一眼,裏面雜草叢生,隨着風傳出陣陣惡臭。
一扭頭,許淑妃正用帕子掩着鼻站在身後,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就寂寂地離開。
18
景明九年,顧無走了三年,我在後宮困了三年,項啓之也不着急,說要等到我心甘情願的時候。
趙皇后沒了後,許淑妃也不嚷嚷着要做皇后了,許家漸漸被打壓,被削了兵權,江得勝沒了許家的勢力,死無全屍,我求了青梔過來,也算是有人陪着我。
宮內的寵妃變成了蘇賢妃,蘇賢妃是個病美人,病得重的時候,連走路都費力,卻盛寵三年,得了三個皇子,身子也就更孱弱了。
突厥王子蘇勒帶人來朝,以求兩國交好,項啓之設宴款待。
蘇勒在宴會上看上了新入宮的宋婕妤,要用邊境十五城換得美人歸。
宋婕妤也是世家女,好女不嫁二男的觀念在她腦海裏面根深蒂固,死活都不肯再嫁,被項啓之餵了藥,塞進了花轎。
項啓之得了十五城,又在二人大婚半個月後帶人去了公館,和唐曜一起滅了突厥使團,血染長河,上千人的公館只活了宋婕妤一人。
宋婕妤被接回後宮的時候,人已經嚇傻了,後來太醫發現她肚子裏有了蘇勒的孩子,孩子剛生下來,項啓之就讓人當着宋婕妤的面捂死了那個孩子。
宋婕妤徹底瘋了,整日瘋瘋癲癲,嘴裏不知道說些什麼,被許太后關進了內宮。
19
許淑妃突然讓人傳了一張紙條給我,問我要不要出宮,她說顧無沒死,被項啓之囚在地牢三年,那年根本沒有上戰場。
我握着信,連夜叩開了合歡殿的宮門,許淑妃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下哄着兩個幼女入睡,一臉疲態:
「章卿雲,本宮爲你安排好了一切,你走不走?」
我重重點了個頭,我何嘗不想出去,這皇宮猶如一個囚牢,無人善終。
許淑妃爲我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我在子時踏上馬車,就能和顧無遠走高飛。
我在馬車上看到顧無的時候,他瘦得不成樣子,彷彿蒼老了十歲,鬢間有了些許銀絲,我顫顫巍巍地握住他的手:「顧無,對不起。」
如果不是我當年撿回來項啓之,顧無也不會遭這麼多罪,他也許還是那個自由自在的教書先生。
顧無渾身是傷,擠出一抹笑,用手慢慢地給我撫幹了淚:「阿雲不哭,熬過去,日子就好了。」
20
我和顧無到了一個依山傍水的山谷小鎮,顧無身體漸漸恢復,在山花爛漫的季節娶我入門,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是我知道顧無的愛,山海爲證,日月相伴。
景明十年,我生產在即,項啓之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帶着一隊人馬闖進了山谷,二話不說扣下了顧無。
我看着他猩紅的臉,他瘋了,他不是人。
他捏着我臉,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怒氣濃得化不開,彷彿下一秒就要吞噬。
「卿卿,跟我走好不好?」他捏着我的肩膀,似笑非笑,「朕會把這個孩子視作親生。」
後來,項啓之一劍刺過去,顧無躺在了血泊裏面,他的眼神漸漸無光,費盡全力伸出一隻手,被項啓之狠狠地踩到腳底下。
我拿着短劍向他刺了過去,血從項啓之的胸口一點一滴落下,他沾着一抹血,撫上我的臉龐:「現在,沒人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的。」
我捂着肚子,痛苦地坐在地上,後悔當初沒有讓他在雪地裏凍死,要是沒有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一把撈起我,逆着光對我笑了笑:「就算你不救朕,當年也有的是法子讓你和大哥見到我,併爲我所用。」
21
我向着顧無爬去,要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在最後一刻被項啓之帶走了,看着血泊裏的顧無越來越遠,漸漸淡出我的生命。
這次顧無真的不在了,全世界最好的顧無再也回不來了。
後來,青梔告訴我我生下了一個男孩,只不過一出生就被項啓之抱走了,誰也不知道他把那個孩子送往何處。
我整日坐在門框處,回憶着和顧無的點點滴滴,項啓之便拿那個孩子要挾我。
他會學着顧無的樣子給我彈琴,學着他的樣子給我讀書,還會在寂寂無人的夜,摟着我道:「只要卿卿乖乖聽話,朕一定如你所願。」
景明十一年,許太后去了,臨走之際她拉着我的手道:「那個孩子,叫顧念,現在很好。
「你好好伴着皇帝,他也是苦命的孩子。到底下,見到顧無,我會和他說,你和顧念都很好。」
太后是顧無的生母,撫養着自小喪母的項啓之,視爲己出。
這麼多年,她一直周旋在兩個兒子之間,直到閉眼的時候,還放心不下任何一個。
許太后走後,許家大廈將傾,許式一族是項啓之心頭最後一根刺,就算百年大族也不能常存。
許淑妃似乎感受到了危險,修書一封讓族人東遷,結果還是晚了一步,許家被安上了叛國之罪,滿門抄斬,許淑妃抱着兩個女兒在法場上待了一天一夜,直到項啓之去接人。
她從袖口拿出一把短刀,直直地扎進項啓之的胸口,離心臟只有半寸,也是項啓之離死最近的一次。
項啓之病癒後,讓人割了許淑妃的舌,用狗鏈囚於暗無天日的合歡殿,非詔不得入內。
至今我還記得許淑妃那怨懟又憤恨的眼神,似乎要把項啓之喫了一樣。
兩個幼女被項啓之送去突厥的舊部和親,從此以後,項啓之收服突厥,勢力大漲。
景明十一年末,李美人生下一子,晉後位,這前朝後宮漸漸穩定下來。
22
許淑妃沙啞的聲音把我拽回現實,這才發現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她扯出一抹冷笑,彷彿已經印到骨子裏,塞給我一團紙條,上面寫着:「項殤是你的兒子。」
我捏着紙條,渾身顫抖起來,對上了她篤定的眼神,什麼也顧不上,直接飛奔到坤寧宮。
怪不得項啓之這麼不喜歡殤兒,怪不得李皇后寶貝得緊,這麼多年鮮少讓他踏出宮門。
我揪着帕子,心一抽一抽地緊,一絲的不安湮滅在滿心喜悅中,剛進門,就看到殤兒和李皇后在鞦韆架下,皇后爲他扇着涼,一臉憐愛。
她看到我,面上有些不自然,讓人把殤兒帶了下去,邀我坐在那個架子上,猶如十年前一樣。
「殤兒,是我的孩子嗎?」我哽咽着說出。
李皇后背影一僵,笑得有些尷尬,似是而非地說:「我嫁予陛下十四年,從未有過夫妻之實。」
「殤兒他是我的命,你懂不懂?」
她突然向我跪下,淚水蓄滿了眼眶,「貴妃,我不能沒有殤兒,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我握緊拳頭,心緒複雜,我不願意。
就算知道李皇后待殤兒很好,可這麼多年,可殤兒是我和顧無的孩子,憑什麼要認賊作父?
皇后哭花了妝:「你都養着賢妃的兒子,憑什麼不能讓我養着你的兒子呢?」
我的話梗在喉嚨裏說不出。
這不一樣啊,你明明知道一切,卻爲什麼沒有告訴我?
皇后緊鎖宮門,把我轟了出來,再也不讓我見殤兒。
和青梔走在石子路上,恰巧遇到了大着肚子的唐映,幾個月不見,她得意了不少。
坐在軟轎上,斜着眼瞥了我一眼,突然落轎向我們走來,一巴掌甩在青梔臉上。
23
「本宮可是皇貴妃,肚子裏面懷着的是未來太子,你一個小小宮婢,爲何不向本宮行禮?」
青梔的臉腫了起來,我看了她一眼,她連扇了三個巴掌在唐映臉上。
唐映捂着臉,在後面叫囂着,不過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情,她現在的樣子,就是當年許淑妃的翻版。
回了長春宮,潯兒一把撲到我的懷裏,給我說着在書房學了什麼,溼漉漉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母妃,父皇說半個月後要帶我們去秋獵,到時候我一定給你帶一隻小兔子回來好不好?」
「好。」
青梔哄着潯兒去睡,小孩子就是這樣容易滿足,抱着一個玉麒麟呼呼大睡。
而我幾乎日日都去坤寧宮去看殤兒,不過大多時間被李皇后關在門外,賢妃勸我別急,來日方長,皇后總有想明白的一日。
我應下來,給兩個小孩子做着冬衣,想着他們在我身邊的樣子。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潯兒中流箭身亡的死訊,我和賢妃一得到消息,立馬趕到圍場,看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兒躺在牀上。
他緊閉着眼,面容慘白,沒有一絲血氣,牀榻下,一隻通體雪白的小兔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我摸了摸他冰涼的手,眼淚不自覺地滑下來。
他才六歲,還這麼小,人生還沒有開始,剛出了一趟宮門,怎麼會不在了呢?
這一切都是假的,怎麼會這樣。
賢妃抱着潯兒,一個人哭暈過去,一會兒又醒來,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瞥見了角落裏的唐映,挺着大肚子躲在宮人後面。
項啓之摸了摸賢妃的肩,一臉悲痛:「賢妃別難過了,一切皆有命數,是潯兒福薄。」
他說潯兒是爲了救那隻小兔子才中了箭,不治身亡。
我怎麼會信?
24
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靠近獵場,遠遠地看着就行,他那樣聽話的孩子,怎麼會?上天怎麼忍心?
我和賢妃對視,把獵場翻了個遍,終於知道那箭是唐映射的,是她故意要害我的潯兒。
唐映躲在帳篷內沒敢出門,我提着劍過去時,項啓之把她護在身後:
「貴妃這是幹什麼?」
我看着項啓之的樣子,只覺得無比噁心,如果不是宮人攔着,這一劍一定會刺在項啓之臉上。
「項啓之,是她害死了潯兒,到如今你還要護着她嗎?」
「你到底要幹什麼!」
「項啓之,潯兒是你兒子!」
當初織的網,早就可以捕撈了。
項啓之看着我,側過身去,讓我用劍一點一滴劃爛了唐映的臉。
唐映捧着肚子跪在地上,不斷用手扯着項啓之,聲音淒厲,哭得梨花帶雨:
「皇帝哥哥,你快救救我,映兒的臉好疼啊……
「皇帝哥哥,我不能毀容啊,咱們的孩子,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唐映的淚伴着血砸在地上,開出一朵朵血花,突然腹痛不止,像是要生了,她匍匐在地上,抱着她「皇帝哥哥」的腿,像一個小丑。
項啓之卻還是無動於衷,只是讓人抬下去接生,似乎唐映就是一個不相關的人,這一年來的濃情蜜意是一串串膩人的謊言。
他眼眶微紅,用帕子擦乾淨我手上的血,憐愛卻又諷刺,明明還有一個女子爲他拼命生孩子,他的情話卻可以這樣張口就來。
我真的看不清楚,項啓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纔會這樣沒有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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