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滯的永恆

2023/05/12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如果說、如果說世界有盡頭,那盡頭有的肯定是永恆。如同青春,如同笑靨如花的你,烙印在心底卻怎麼也到不了。輕撥著吉他的和絃,每一下都是你曾經的側臉。要是這青春有甚麼算是後悔的事情,那肯定是沒有告訴你、告訴你見面的意義。
「世界が終わるまでは,離れる事もない……」輕哼著當初他唱的歌曲,李映潔不知道怎麼又想起了他,那個在自己畢業前認識的那個白白淨淨的冰山設計科王子。當然這稱呼是等到畢業之後,才聽說的,自己在學時間是沒有這樣稱呼過他。
可能是懷舊吧?這是一首讓人很容易感受到懷念的歌。映潔笑了笑,看了看手錶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才要開會呢,不想要太早走進去,於是就坐在樹蔭之下,看著學生團練著。
跟那個人的故事,說來也很有趣。兩個人認真說起來,不算是認識的人,大概就是一起說過話,聊過天,然後互相吐槽彼此人生的人而已。映潔仔細地回想著兩人並肩的樣子,他、白白淨淨的,眼睫毛很長,半垂著眼眸時,可以看出睫毛倒映出的月牙灣形狀的陰影。
他身上有好聞的氣味,大概是熊寶貝衣物柔軟精混雜著被太陽曬過暖洋洋的味道,也或許是剛用肥皂洗過、那種乾淨清爽的氣息。映潔對於那個他,從來就沒有多問過甚麼,只是單純的傾聽他想要說的。
認識了一年半,看最多的是他的側臉,他認真地看著樂譜,一邊測試,一邊修改,時不時咬著筆末,傷腦筋的樣子。其實、現在想想過去的自己也是遲鈍的可以,到底會有誰可以每天都有空跑來陪自己在系辦上班?
「張適宇,你到底要怎麼樣才願意接受我?」一個凌厲的女聲,打破了這瞬間的寧靜,映潔雖然不想要八卦別人的八卦,卻也還是抬頭看了一眼發出聲音的地方。
這年頭、還有人這樣求愛的嗎?映潔有些驚訝,視線所及的地方,站了一個女孩子和一個背對她的男生,女孩子身材高挑,五官精緻,看起來就是那種個性不羈的類型,而男生的臉逆著光,讓映潔無法看仔細,只知道他的身高很高,身材精瘦。
「不可能。」簡短的話語,冷涼的語氣,儘管音量不大,依舊讓映潔聽出了一絲的熟悉感。那種熟悉到了靈魂深刻的感觸,使她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一點。
「就因為那個只知道名字的女生?你還要抱著過去多久?」女生大吼著,不甘心不情願和一絲的委屈這樣一洩而下,眼淚不爭氣的落到了水泥地上,一滴兩滴的,如同點點茉莉花墜落。
「你、不懂。」適宇輕聲地說,眼神並沒有聚焦在任何的地方,好像甚麼都不能夠停下他往前的步伐。
張適宇?映潔覺得這名字很耳熟,耳熟到像是剛剛想起的那個人。他站在那地方,不遠不近,但、對於映潔來說卻感受到了遙遠,對、就是遙遠,彷彿走進了一點都是對於回憶的褻瀆。
可能、有些人就只能活在回憶裡面吧?不往前走,只是想要留一個念想而已,一個彼此都沒有變過,沒有被時光留下痕跡,永遠都閃閃發亮的。卻步、是因為自己並沒有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大人。
可能是他吧?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出了他眼眸之中的冷涼,長開的五官,略待成熟的風韻,映潔不禁笑了笑,看他的樣子肯定成為了自己想要成為的大人了吧?
「我不懂?那個李映潔就懂?她懂她會不去參加你最後的表演?她懂會放任你這些年都不曾回來過?到底是她懂你,還是我懂你?」說到最後的聲音,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她、強忍著淚水,直勾勾的看向了逆著光的他,表情依舊是那一百零一號,不悲不喜,可能除了那個李映潔之外,他早就失去了悲喜吧?
「那個名字、不要再說了。」表情雖然沒有改變,微微不悅的語調,透出了些許的壓迫感。這時的適宇發現了不遠處站了一個穿著襯衫,綁著馬尾,臉上不施半點胭脂的她,水汪汪的眼眸,略帶吃驚又有些迷惑的表情,他、心頭一熱。
他、是不是跟我對到眼了?映潔有些驚訝,有些疑惑,雖然名字對上了,感覺也對了,但、是不是應該錯過,才是對人生最好的抉擇?瞥了手錶一眼,時間差不多了,也就要準備上去提案了。
適宇才剛要提腳,她卻轉身往身後的教學大樓鑽。應該是她吧?倉皇的樣子就跟小兔子一樣,她、還是沒有改變。歲月厚待了她,在她的身上看不到歲月的痕跡,她、依舊是那個她。
沒有理會眼前的人,適宇信步走向了教學樓。
從教學大樓一樓就可以看見指引的路標,適宇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所在的地方,其實、不能說映潔沒有回頭找過他,應該說就連他自己當初也沒有回頭找過映潔。
是不甘心,更多的是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不管是最後的演出,還是想要對她說的話,更多的時候是想著,自己或許沒有這麼重要,之於她的人生,可能就是過客。
等待的時間是煎熬的,適宇卻覺得是甜美的,所有的念想、可以在這一刻有了變化。那些曾經的不勇敢,或許、可以再次勇敢?
映潔提案結束後,完全的把剛剛的事情忘在腦後,整個腦袋中想著的是自己回去不知道會不會被罵,畢竟這次的提案,有業界的大頭來搶標,自己身為小菜鳥,肯定是無法從大佬手上搶下這案子的。
「李映潔。」看著她魂不守舍的從眼前經過,適宇露出了只有在她面前才會流露的笑容,笑著叫住了她。
「嗯?」映潔歪著頭看向了眼前的人,好高……,映潔自認為自己身高已經不算矮了,卻只到眼前人的胸口,在往上看,發現這張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直到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時,那塵封已久的回憶才被打開。
原來、剛剛看到的人,真的是他。映潔這下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對了,是要高冷的說好久不見嗎?還是要歡脫的拉住他的手?於是乎,她就呆愣愣地看著適宇。
「好久不見。」從她的疑惑跟呆愣,適宇不知道為甚麼心底那抹不舒服漸漸地消散了,兩人好像回到了當年,併著肩坐在系辦公室的最外面的工作椅上,一側是正埋頭苦寫論文的映潔,一側是正偷偷看著她的適宇。
「呃……好巧喔。」看著他眼眸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映潔退了一步,面露出一絲的尷尬,也太不巧了吧?看了看自己的樣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
「有空嗎?」看出了她的困窘,適宇覺得自己有些壞心,但、不想要讓這機會就此消失。
「呃……,還可以。」瞥了一眼手錶,就算趕回公司也就是打卡下班,就不趕回去了,就明天再說吧。映潔不知道為甚麼,現在特別的緊張,感覺自己面對眼前的人、自己很透明。
「一起去吃點東西吧?」他如同過往一樣,與她併肩前行。
仔細的觀察她的側臉,還有著過去的影子,五官長開了,眉眼之間沒了過去的不羈,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乖順。半垂著眼眸,亦步亦趨,跟那些走在路上沒有靈魂的人,沒什麼不同。
這個瞬間,適宇的心開始鈍鈍的痛。她的明豔,她的靈魂,彷彿消失在了時間的流裡。
「人都是會變得。」看著他的眼眸,映潔發現沒有改變的是他,同樣的可以倒映出人的倒映,也倒映出了他的情緒,哪怕表情依舊,但、映潔可以清楚看見眼底的波瀾。
那抹不輕易觀察,就會看不清的失望。
「妳……」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呢,適宇聽到她的這句話,有些釋懷、有些驚慌,可能只有在她的面前,自己是透明的。
「哎呀,我們都多久沒見了?社會就是一個大染缸,沒有甚麼是永恆不變的,不是嗎?」知道他的驚慌,也沒有步步緊逼,映潔知道自己從他的情緒中,釋懷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是自己想像的樣子,但、也不是自己討厭的大人。
「說到底,妳才是本質不改變的人吧?」聽到她平穩的聲音,一貫的帶著笑的表情,自己出了社會的沉穩消失了,學生時代的青澀與驚慌,漸漸地浮上了檯面。
「我變了喔。」聊到了這邊,映潔一開始的尷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過往那種明豔跟不羈,本來她就不是一隻小白兔,只是出了社會習慣當作一隻小白兔罷了,揚起頭,說道:「我想、沒有改變的是你吧?」
這句話一出來,適宇明顯怔愣了一下。其實什麼都改變了,當初玩的音樂不玩了,討厭的管理工作,還是接了。堅持不想要同流合汙,也跟著同流合汙了,水清則無魚,大家都了解的。
「我也變了。」想起這些事情,關於放棄與不放棄,關於堅持與不堅持,適宇感受到的是無奈跟些許委屈。
「我覺得你看起來是受委屈了。」那抹堅持始終都維持在臉上,可能沒有人發現這件事情,但、映潔是知道的,知道他每次都用面無表情去承受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
聊著聊著,從出社會到工作,從工作到家人,兩人小心翼翼的避開了感情跟當初的不辭而別,可能雙方都想要知道些什麼,卻又害怕知道答案之後,會讓自己更加的難過。
直到離開之前,映潔看著適宇的眼睛,說道:「當初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見面而忘記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去實習後才發現我從來沒有詢問過你的聯絡方式。」當初也是傻的很可愛,總想著有明天,總想著會見面,卻忘了歲月如梭,總有盡頭。
那盡頭可能是畢業,可能是實習,可能是意外。但、當下卻因為太過理所當然的覺得還會再見面,而忘記了這些事情都是會發生的。
「我……」這些何嘗自己不懂呢?適宇聽到這些話時,心底是明白的,可、感性上卻無法接受。
「對不起,你的表演我失約了……拿到票的時候,表演都已經過了,我沒有想要辯解些什麼,只是想告訴你,當初的我也是非常期待可以看見在舞台上閃閃發亮的你。」畢竟在不同的縣市實習,每個月也就一兩天會回去學校,映潔也就錯過了時間。
那時候的他,就算是練習也閃閃發亮的。
聽到了這聲道歉,適宇在這個瞬間釋懷了。眼前的人也從學生時代的青澀,漸漸地跟眼前的人重疊起來,退色的回憶,慢慢的染上了色彩。李映潔這三個字,從有些泛黃的青春中,注入了新的解釋。
「李映潔。」看著她走在身前,略帶小跳步的身影,適宇叫住了她。原本吧,認為這些話只會永遠的埋藏在心底,停滯卻永恆。可、這個瞬間好像讓那停滯的時間流動了起來,卡住的時間開始流轉。
「嗯?」轉過了身子,映潔歪著頭,看向了他。說出那些話後,心底的壓力也就消失了,之前的歉疚,隨著道歉消散。
「你從來就沒有疑惑嗎?明明不同科系,我為什麼每天都會去見你。」從第一次見到時候覺得的單純,到後面的不羈,適宇知道自己喜歡這樣的人,喜歡待在她身邊時光,哪怕沒有言語上的交流。
映潔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現在怕想深了,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因為喜歡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適宇不敢看著她的眼眸,不知道是害怕看見自己心的破碎,還是害怕看見她的嫌惡。
「我也是。」映潔笑著說,儘管這些都是過去式。到底要感謝自己的不勇敢,還是該埋怨?可能停在那才是最美的也說不定?
沒有人知道世界的盡頭究竟有些甚麼,也沒人知道這次的相遇,會是新的開始,還是對於回憶的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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澪月mio
澪月mio
看著別人的故事,傾聽別人的心事,負責記錄下一切的說書人。我只是說書人,存在於他人回憶中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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