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微溫,白雲微微露出光線,粉嫩的櫻花,隨風搖曳,人們的身上從厚重的冬衣,換成了輕薄的春裝。即便春意漸微,仍不減這季節的美好。
每年的這時候,都可以看見那少女的身姿,說不出她到底在做些什麼,只要到了春季,不論風雨,都可以看見她在頂樓跳著舞,如果那是一曲舞的話。沒有音樂,彷彿風為曲,雨為鼓,天地都關不住她的靈魂。
沒有刻意地打聽,只是靜靜的看著。
古早的房屋總是比較矮的,所以偷窺著那少女的舞姿,不需要花太多的心力,因此只要心力交瘁的時候,總會望向窗外,看看她是否有出現。如果春天可以具現化的話,那名少女無非就是春天的代表。
後來呢?好像沒有所謂的後來,春去冬來,那少女的身影,不知從何時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建的鐵皮,那塊如同春神降臨的小小屋頂,就這樣消失在時光之中。
本來這段時光,是被遺忘的。卻在去某個少數民族的慶典時,看見一樣的舞姿,一樣如同春神降臨的曼妙姿態。從腳到手的鈴鐺,艷紅的衣服,眉眼之間流轉的生意。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少女腳上的綁帶不同,這邊的少女綁的是黃色的綁帶,而那個記憶中的少女則是滿身通紅。看完了傳統的舞蹈之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詢問這邊是否有記憶中的少女。
但、每個被詢問到的少女,聽見了滿身紅的服飾,不是露出恐懼,就是敬畏,相同的地方就是大家對於這樣的人,絕口不提。不提她在哪,不提她是否存在,不提她的所有一切。
但、不知道為甚麼自己卻像是發瘋似的想要找出個解答,那怕最後的解答是不如自己的預期。又或許,心底的那某春意,是無法被取代的。
不知道是自己的瘋狂,又或者是上天垂憐,終於有一位長老願意告訴我那位全身通紅的少女到底在哪。
「她是神之子,該入世卻又該出世,而現任的神之子,已經進入洞穴中修行了,等待她悟了,去侍奉神靈之後,才會在找下一個神之子。」長老是明白的,入世總會認識人,總會去紅塵滾滾中漂浮,但、可惜了。
「我,可以在見她一面嗎?」哪怕過去不曾說過一言一語,腦海之中依舊有著她存在的一隅。
「既你已遠道而來,神靈也將垂憐於你。」那位長老臉上有著屬於他們民族文字刺青,睿智的雙眸裡面,神色不明。
跟這這位長老,穿越了部落的鬧區,毫無燈光的指引,讓我有的腳步有些踉蹌,泥土地上看不出往前的方向,但眼前忽明忽暗的身影卻明確地告訴我,這個方向是對的。
蟲鳴唧唧,星子微弱的光線使人看不清眼前的影色,隨著人影的步伐,他看見了一扇石門,這樣說其實並不準確,這邊更像是一個被石頭堆積起來的牆,只是牆內微弱的燈光,提醒著裡面還住著人。
「聖女,這是你紅塵之中所結下的緣分,他、想要見你一面。」長老跪了下來,卑微地詢問著聖女的意思,而石牆的另一端,那雙纖細的手指了指,半垂著眼眸的臉蛋看不出表情。
「你、去吧。」長老明白了聖女的意思,所以把我推向了石牆,轉身離開。
「春生夏長秋豐冬亡,此乃輪迴,汝、有何事?」她的聲音如同高雅的古典樂,從石縫之中流淌出來。
是喜是悲,我不懂,也不想懂。單純只是想要在見一面,見一面春神降臨的那個人,哪怕記憶中的她沒有聲音,更沒有交集。
「時光荏苒,輪迴不滅,你又為何回來?」透過微弱的火光,我看出了她纖細宛如骷髏的四肢,死白沒有彈性的皮膚,儘管半垂著臉,也可以想像出她早已不是那個在屋頂愉悅舞曲的那個她了。
為什麼要把美,活成一聲嘆息?
「此乃責任。」聽到了他的問題,不禁淺淺的笑出了聲音。入了紅塵,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是陋習?但、這是一人可以改變的嗎?逃避無法解決,就讓這件事情停留在此。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塞塞的。是怎麼樣的人生,可以把責任說的雲淡風輕,又把責任體現的重如泰山?她、是個七巧玲瓏的人,明明甚麼都通透,卻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那、我知道了。」即便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肯定也是不喜不悲吧?看著逐漸到來的死亡,接受著時光輪迴,回歸塵土。這聲嘆息、似沉重又似解脫,退去了皮囊後,可能前行的時候就不會感受到疲倦了吧?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她輕聲地說著,即便沒有見到面,眼神連交流都沒有,但、在那聲嘆息,她突然覺得自己懂了,也悟了。
「所以,汝、別哭了,別苦了。」淺笑著,即便她沒有任何力氣,虛弱的連呼吸都是奢望。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那是一種靈魂上的碰撞,沒有原因理由,只有震盪之後的餘韻。追尋她的身影也許是意外,但、感受到她的存在之後才明白或許這就是追尋的原因。
她、從來就沒有放棄,只是接受而已。接受命運,接受人生。不生不死,又怎麼會是圓滿?活著的過程就是往死亡邁進,接受這過程並且享受而後悟出生命的意義,這樣靈魂才是往生邁進。
離別來的很快,就跟相識一樣。沒有名字的交換,沒有無意義的寒暄,單純的只是聊了兩句,好似會在見面般,其實兩人都知道,沒有下次的緣分了。
走在離開的蜿蜒山道,不喜不悲,不哭不笑,僅是走在道路上。最後一次的回首,是站在村子的入口,朝著那片黑暗看著,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這一切深深刻刻的印入腦海。
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