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如一

2023/05/2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世間萬物皆行對應,有乾有坤,有神有鬼,有山有海,有陰有晴,有喜有悲,有善有惡,有愛有恨,有因有果,有逢有別,有思有忘,有生有死,有始有終,每有缺一,則毋達天地平衡。我往自個兒短曲的人生路途回望,行至今,即連落下的足印子都是一左一右,未有不對應之處。
  人生一途,步履蹣跚,並非未有順遂,而是順遂與路障相對應的,但凡我行過幾多安然,仍會有險阻;然在危難後頭仍有甘露,但非必然。相對的事物換取的並非等價,也許常人言「投注越多,回報越大」,投注與回報是為對等事物,然投注並不等於一定能獲取同等回報。同等,生活中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依是如此,故又有人認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情亦是如此,曾一心一意待人,最後卻無回報,反被刺了一刀,直到被傷害前,傻子似的信任那位友人。現今願意提起的,大抵只能說那事是人性的對應招致,有同即生異,人們大多都習以為常的迎合他人,深怕自己會與他人不同,只有「同種」方為安全,「異類」於多數人而言是危險,因與自己不同,而以為不安,故現今多數欺凌人的事件都由此而生,包括我在學時期遭遇的各種欺凌,抑或是遭受家族長輩異樣眼色,皆多出自於此。那些事,造就了我現在對人皆用情不深;讓我體會,世上沒有任何與人說的秘密是秘密,一旦自口中和人道出,那便不再是秘密,這也未嘗不是種相對關係,只有自己不說的才得稱之秘密,出嘴的便是人們口中再普通不過的事;也讓我知曉,人心既能澄澈如水,亦能骯髒如泥,使我「人格潔癖」越發得嚴重。這也是我人生中極大的轉折,造就我如今如同人格分裂般,能保持沉默,亦可無話不說的矛盾性子。
  幼時,我曾躺在床沿上,思索著若有天我離開塵間了,會到何處去?我的家人友伴會在何方,想著想著便輾轉難眠,至今我並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思索這問題,大抵骨子裡是個怕寂寞的人。然,時間並不待誰更為寬容,生命期限到了便是到了,無人能長生不老,無人能逃避逝去,僅是期限長短差異。我仍記得,那日凌晨,我站立在外祖父的棺木旁,只看著周圍的人哭著,聽不清四周的聲音,我只知道,自己沒有落下任何一滴淚,只是一個人腦袋麻木,彷彿眼前所見不是真實。外頭淫雨霏霏,持續了好幾日,天為墨色的雲塊所掩埋,一絲光都照不進來,大氣中溢出酸楚。連續好幾日清晨,我都木木的坐在沙發上,聽著雨聲,忽有一聲驚雷,打破了現狀,我只記得自己被長輩無緣由的說了一頓,還被動手打了,霎時淚水潰堤,說不出話,只默默地躲進閣樓,「你祖父死了,你都沒哭,你現在是在哭什麼的」一句話在外頭便燃起了恨意,那話至今仍是一道怵目的痕跡刻在我心頭。祖父的離去之於我,悲喜參雜,悲是人之常情,我和祖父僅餘下回憶,再沒其他聯繫,這使人感到黯然;喜則是為他終於自病痛中解脫,不必再受折磨。然而,黯然卻遠大過喜悅,但我這次選擇坦然,若人真有魂,我想自己難過的樣子祖父並不樂見,所以我硬是用意志撐住了。眼淚並不代表感傷,感傷也不一定會流淚;欣喜不見得會笑,笑靨也不等同於開心,但人定有七情六慾,故有喜必定會有悲。

  年少時,交了筆友,那是我過那段頹廢日子的精神支柱之一,是我當時唯一會想見到清晨陽光的動力,每天都聊一些再平凡不過的小事,好壞喜悲皆談。彷彿底心已然營造了桃花境,雖風雨發發,卻洗淨人心,雖雲層重重,卻仍從間隙中透出些許光,我們就似島上重逢的故人,把酒對天,談論世事無常,醉臥水月鏡花中。然,最終我們都敗給現實的繁忙,彼此漸行漸遠,再未通信。直至今日,我仍在桃花境裡,等待孤棹歸來,那人卻杳無音訊,時隔將近四稔,卻連個漂流瓶都沒拾得,但我也未嘗放棄,興許是我執念太深,尚未放下。有逢即有別,別離也許天人永隔,也許漸行漸遠,也許只是剎那間,斷了音訊就從此不見,和生死相同,僅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無可避免。
  從古至今,萬物皆對應,然對應所換取的並非必然,順應天地萬物的相對性,並非聽天由命,僅是遵守世間運轉的定律。有愛即有恨,然並非事事由愛生恨,而恨也並非萌生後便永遠存在,終有一日它將消亡,成為痕,而確實放下了,痕才得以磨滅;善惡並非訂定人之生死,生命皆有自己該流逝的時日,與流淌的方向,才因此造就了別離,生離死別、不告而別皆是如此。故,我以為凡事皆拿得起放得下,不去攪和塵間相對之衡,該同該異、該喜該悲、該逢該別、該生該死皆順應自然,才是生存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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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與程春生見面是因一夜大雨滂沱,其渾身溼溽進茶樓避雨,順道飲壺熱茶暖身,不想高朋滿座,唯有春生邊上無人,便招呼他過去同坐,並遞予手絹以擦拭,兩人便如此結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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