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舞著肉嘟嘟的小手
嬰孩尚有靈魂的雙眼在凝望
在拍攝時溜溜轉動
這是他的第一張照片
普丁家的小男孩。
環抱著他的那雙手的主人
開始思考：他長大後會當一名經濟學博士嗎？或者在莫斯科劇院裡演唱《戰爭與和平》？
這東斯拉夫人引以為傲的淺色皮膚
令人撫摸時也跟著心地柔軟下來
還不會爬行的這雙小腿未來會走過哪裡呢？
列寧格勒的冰天雪地？公園？母親的工廠？在他開始蹣跚學步之際
要小心看顧他以免淹死在馬桶裡。
蹲坐在大白蓬蓬毛狗一旁
照片中的少年穿著嚴謹格紋毛衣
承襲東斯拉夫人的波浪狀髮飄揚
讓人見到心底也為之柔軟
身後的炊煙扭轉而上
直入空中白雲，似天使翅膀的形狀
神話傳說眾人忽而靜默之時
即是天空有天使飛過人間
（也有一說是惡魔經過）
令家人慶幸的是
普丁家的男孩平安長大
與夭亡和戰死的哥哥們命運截然不同
少年的母親向家神多莫佛伊祈求
願保護家中倖存的可愛男孩
不受病痛災厄傷害
願男孩背後升起的永不是戰爭的煙硝。
感謝上帝，讓這群活潑的小男孩長大了，闔家平安，無病無災
攝影師在鏡頭後這樣想，一面喝令他們擺好姿勢，不要亂動
普丁家的男孩在白樺樹下
與同學們席地而坐
盛放的向日葵在著長襪的腳邊靜靜佇立
如同一切畢業合照
眾人端莊而疏離的笑容
預示美好的運命？諸多可能性寫下他們新的篇章
為學生簇擁在中間的老師
推推土氣的眼鏡
心想終於要送走這班調皮鬼了
只願他們未來的日子裡
歷史科目再用功一些，或者
不需要太費心吧？
畢竟歷史這門學科
終究是會一再重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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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波蘭詩人辛波絲卡寫〈希特勒的第一張照片〉詩作 收錄於《辛波絲卡詩選》寶瓶文化 ２０１１
第二十二屆東華奇萊文學獎現代詩詩推薦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