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幼崽黑化警告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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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打遊戲猝死,重生回到了五歲。

我爸帶着陌生的阿姨在我媽面前謙卑討好:

「小婉脾氣很好的,我覺得你們可以好好相處……」

神特麼好好相處?!

我蹬着小短腿爬到我媽身上,用力給了那女人一個耳刮子:

「姨姨,雙眼皮貼掉了哦。」

1

不就通宵打個遊戲嗎,熬夜猝死這種事竟然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躺在公主房的席夢思牀上久久無語。

一覺醒來,回到了五歲。

人憎狗嫌的幼崽時期。

樓下傳來開門聲和輕微的說話聲,是媽媽怕把我吵醒了。

我閉眼打算睡個回籠覺,忽然一個激靈坐起來。

按上輩子的日子推算,今天是爸爸帶着趙婉這個壞女人回家的那天!

趙婉,一個離異還帶着十二歲兒子的女人,前夫是個司機,在送貨路上發生車禍去世。

前夫死後半個月,趙婉就在路邊買臭豆腐邂逅了我爸,並憑藉一副小白花楚楚可憐的長相讓我爸對她一見鍾情,非卿不娶。

那我媽成什麼了?!

呸,男人不如狗系列。

上輩子這個時候,我正有點小叛逆,誰給糖我就跟誰好,我媽天天對着我的豁牙嘆氣。

趙婉上門那天,帶了一大堆零食,都是我平日喜歡喫的。

顯然是用心打聽了我的喜好。

畢竟我是周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捧在手心裏長大,以至於我長大讀大學了還是一副……

額,這不說了,都是淚。

因着我,奶奶還看媽媽順眼了不少。

我媽嫁給我爸的時候,我爸除了野心啥也沒有,而我媽是家裏的獨生女,名下有房有車。

結婚三年後,我爸和朋友創業失敗,最艱難的時候,拿了我媽的嫁妝做抵押,孤注一擲。

我媽自小到大沒喫過什麼苦,也沒見過幾個男人,被甜言蜜語哄得一愣一愣的。

那時候姥姥姥爺雙雙去世,她還懷孕了,但是由於心情過於悲痛,又沒什麼錢補充營養,直到流產了才知道。

本來我應該有一個哥哥或姐姐的。

媽媽很難過。

爸爸一身酒氣地回家,做着發財的大夢,安慰了幾句就睡得死豬一樣。

多年後媽媽患上胃癌,在病牀上想起這段往事,睜着眼直至天明。

我知道,她不甘心。

媽媽去世後,我沉迷遊戲,一朝猝死。

現在,我回來了。

2

上輩子趙婉用一根彩虹棒棒糖就把我收買了。

她蹲在我面前,面目和善:「星星,乖,叫二媽……」

我不知道這個稱呼是什麼意思,就跟着傻乎乎地喊了。

然後叼着棒棒糖沒心沒肺,回頭看到了媽媽那麼憂傷的眼神。

但是現在我身體裏住着一個成年人,想騙我,做夢!

我爸創業成功後,帶着全家飛黃騰達。

爺爺奶奶安享晚年,叔叔小姑都在我爸的公司任職,閒了閒了,女孩子突然精貴起來,奶奶想要個小孫女。

我媽又懷孕了,生下了我。

一時被寵得無法無天。

所以我再過分些,也沒什麼的。

我噔噔噔跑下樓。

客廳安靜一片,媽媽和周越生正在無聲地對峙。

媽媽隱忍着,眼眶含淚,良好的教養沒讓她當場發作。

「周越生,我到底有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麼對我?」

素來在風月場習慣了的人這時也低下頭,自覺理虧:「是我不好,但是你相信我,我能處理好的……」

「你怎麼處理?把她帶到我面前來噁心我,這樣處理?」

趙婉臉色一變:「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我眼珠子轉來轉去,思考對策。

上輩子媽媽是要離婚的。

但是周越生越有錢越摳門,媽媽只能淨身出戶,當然沒辦法帶走我,我經常偷偷去看她。

趙婉對我並不好,時常在周越生面前給我上眼藥,以致他越來越不喜歡我。

後來我在學校打架鬧事,有一羣狐朋狗友,染頭髮玩滑板滿世界亂跑,也有他們的功勞。

這輩子,得先勸住媽媽,不能那麼幹脆地提離婚,不能便宜狗男人。

我媽當年抵押出去的房和車他至今還沒還呢!

「別這麼說,竹君。」周越生握着身旁女人的手,皺眉道,「小婉脾氣很好的,我覺得你們可以好好相處……」

神特麼好好相處?!

什麼年代了,還想着坐享齊人之福?!

趙婉臉上掛着溫柔的笑,掏出一根彩虹棒棒糖:

「星星乖,來,叫二媽……」

叫你麻痹!

我手腳並用爬到媽媽身上,拽下鞋子,用力抽了她一耳光:

「姨姨,送你新鞋鞋呢。」

棒棒糖掉到地上碎成幾瓣,趙婉臉色扭曲,恨不得要喫了我。

可惜我用盡了力氣,對她來說還是不痛不癢。

周越生輕聲呵斥:「星星,別胡鬧!」

趙婉右臉頰頂着一個鞋印,咬牙道:「姐姐,小姑娘是要嬌養着些,但不能沒教養吧……」

叫誰姐姐呢,說誰沒教養呢?

我不跟沒有道德底線的人談教養!

媽媽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了。

我又一抬手,趁她沒有防備對着她的眼睛扇過去。

快、準、狠!

趙婉一下子愣住了,周越生也驚了,媽媽呆呆地望着我。

我齜牙微笑,一口小奶音:「姨姨,雙眼皮貼掉了哦。」

3

媽媽回臥房了,周越生在另一間房溫聲安慰趙婉。

我在門口聽牆腳。

「星星才五歲多點,她能有什麼壞心思,估計是怕生,你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怎麼會沒有壞心!」趙婉尖刻道,而後又掐揉了嗓音,「周哥哥,你看她那眼神,恨不得喫了我……」

yue,一把年紀了還哥哥妹妹的。

周越生不滿:「你是想多了,五歲的小娃娃能懂什麼……」

說到這份上,再盯着我可就是不知好歹了。

趙婉只能嚥下這口氣,轉而提起另一件事:「那你要答應我,把陽陽接過來,我看到他穿破衣裳喫餿菜就難受,嚶嚶嚶……」

趙陽,趙婉十二歲的兒子,一百三十多斤,天天流哈喇子,蠢笨如豬。

而上輩子他們母子把我爸哄得團團轉,甚至公司大半股份都被騙走,剋扣我生活費,讓我十七歲就要出去打工兼職,趙陽還改了名叫「周陽」。

周越生天天掛在嘴邊炫耀,說有這一子,將來何愁基業無人打理。

呸,別人的兒子,你倒是用得順手。

房間內,周越生喫了迷情香一般,滿口答應。

我心裏堵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只想罵人。

趙婉還是很聰明的,她從來不說要周越生離婚另娶的話,只是悽悽婉婉的,求我媽媽給她留一席之地,然後再一點點蠶食。

可惡的女人!

我又溜回了媽媽的房間。

媽媽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沈竹君,是教書的外公取的。

印象中,媽媽一直都是溫和從容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大吵大鬧歇斯底里的樣子。

現在,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安靜地擦眼淚。

結婚照,紀念禮物,戒指……

將那些年和周越生的點點滴滴都丟進垃圾桶裏。

我大驚失色。

這可使不得!

笨蛋媽媽!

我跌跌撞撞衝到媽媽面前,使勁搖晃她:「媽媽媽媽,別犯傻啊,男人沒了就算了,不能和錢過不去呀!」

大約是我一本正經學大人說話的樣子太好笑了,媽媽一時忍不住笑出聲。

她揉揉我的腦袋:「星星,你願意跟媽媽走嗎?」

哎呀急死我了!

就算我想,周越生和爺爺奶奶他們也絕對不會讓我和媽媽走的。

「笨蛋媽媽。」我掐她白皙的臉蛋,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就來氣,「你沒有很多錢,但是他有呀,現在他要用你們一起打下的基業去養別的女人和孩子,你生不生氣?」

媽媽不明所以:「生氣啊。」

「所以,」我跳到牀上,奶聲奶氣道,「我們要,報,復,他!」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星星,你還小,不懂,這段感情在我心裏已經死了,強行和他在一起,只能徒生憤恨。

「日子還長呀,我不能一生都耗在這裏,沒錢可以掙,但心死,再難復生。」

我呆了一下,忽然落下淚來:「但是,那個阿姨肯定會欺負我的,我怎麼辦呀嗚嗚嗚……」

4

在我的努力下,媽媽終於答應暫時不提離婚了。

爸爸很高興,覺得媽媽很識相,一次給媽媽打了兩百萬。

我哼哧哼哧收了,並依靠上輩子的經驗,勸說媽媽投資宜城某藥企,並且在市郊買了一套房。

後來那藥企發展壯大成行業龍頭,市郊的房價寸土寸金。

而周氏集團瀕臨破產,趙婉母子攜款逃走,周越生債臺高築,窮困潦倒,病死在醫院。

今天是趙婉的兒子趙陽正式入住的第一天。

爸爸坐在主位,媽媽和趙婉一左一右地坐着,趙婉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高興。

我被保姆抱上桌子,吵着鬧着要開飯。

周越生:「先等等,你趙陽哥哥馬上到了。」

別人家的兒子這麼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周家祖宗今日還陽呢!

我眨巴眨巴眼,開始哭。

「但是我真的好餓啊,嗚嗚嗚星星要餓死了,昨天趙丫在就沒喫好飯,今天又不能喫飯了……」

趙婉臉一垮:「怎麼叫人的?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有禮貌嗎?」

我哭着哭着,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對媽媽使了個眼色。

媽媽冷淡道:「你要爲了別人的兒子餓着我們自己的女兒?昨天的事我已經答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媽媽眼眶泛紅,輕聲控訴,低着頭露出一段纖細白皙的脖頸,臉龐滾落一滴晶瑩的淚珠。

媽媽認真起來,比我那拙劣的演技好多了。

她並不是不會那些手段,只是從來不屑罷了。

我忽然覺得心疼,開始後悔勸她留下了。

昨天的事剛過,周越生正是愧疚的時候,當然不願意再讓媽媽不好受。

但是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了。

他板着臉道:「我們這麼多人等着一個小孩子,像什麼樣子,算了,喫飯吧。」

「可是……」趙婉還要掙扎。

周越生橫她一眼:「喫飯!」

趙陽到的時候,桌上只剩下一些殘羹冷炙了。

他盯着剩飯剩菜不可思議,我坐在媽媽懷裏喫得肚子溜圓。

趙陽驚叫:「媽!」

趙婉心疼:「再給他做一桌吧,看陽陽都餓壞了……」

我仰頭看周越生:「但是哥哥該減肥了,你說是不是爸爸?

「再說,這些菜李媽和大聖都可以喫,爲什麼他不可以?」

李媽是帶我的保姆,大聖是我養的一隻貓。

周越生看趙陽一身膘肥體壯,點點頭:「也是,這麼大男孩子,該減減肥了,不像話。」

趙陽屈辱抗議:「周叔叔……」

我躲在媽媽懷裏偷笑,手上把玩着她裙子上的繫帶。

哎,媽媽好香啊。

如果我也是個男的就好了……

等順利解決這裏的事,我就帶媽媽出去環遊世界。

「星星。」媽媽低頭看我,眼眸亮晶晶的,滿是好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我怎麼覺得你變了呢?」

我手上一個哆嗦,揚起笑容:「媽媽你說什麼呢?我難道不是你乖巧懂事漂亮大方的好女兒嗎?」

「哦。」媽媽笑了笑,捏捏我的小肉臉,「那倒是我想多了呢。」

嚇死寶寶了。

要是和媽媽說我是十幾年後穿過來的,她怕以爲我是個怪物。

入夜,周越生覥着臉來找媽媽,在房間裏坐着不走。

我搬了把椅子,抱着大聖在房門口一眼不眨盯着他們看。

周越生:「老婆,這段時間惹你生氣了,等不忙了我帶你們去遊樂場玩……」

合着良心全用嘴上了。

他每靠近一步,媽媽就挪遠一點,最後他尷尬地去摸媽媽的手,媽媽神情冷淡,但也沒抽開。

周越生一喜:「竹君……」

我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房間兩人都看向我。

周越生有些惱:「星星,大人的事,你一邊玩去……」

我抽抽搭搭地抹眼淚:「媽媽今天說她肚子疼……」

空氣靜默三秒,我透過指縫偷看。

周越生:「啊,那你不舒服早點休息吧,我就不吵你了……」

說罷匆匆忙忙地走了,走出去裝模裝樣地拐了個彎,過了兩秒又拐回來,到走廊盡頭趙婉的房間去了。

呸,男人!

「您尾號爲1023的銀行卡到賬1000000元……」

媽媽舉起手機對着我笑了下:

「星星,又可以買房了。」

5

趙婉本來想將二樓採光最好的那一間房給趙陽,被我提前預判,央着媽媽把那裏改成了遊戲房。

他們都要搶我的家。

我抱着大聖站在樓梯口,被突然竄出的趙陽嚇了一跳。

他皮膚白,小眼睛,臉上的肉一層疊一層,說話時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表皮下顫動。

我莫名想起了高中時被同學欺負,他們知道我怕蟲,故意在桌洞裏放了上百隻的蠶蛹。

活的,蠕動着,像我素日那些嬉笑打鬧的同學們一個個放大的笑臉。

我從來沒想到這個世界會對我有這麼深的恨意。

趙陽攔住我,陰森森道:「你們都不給我,就算不要也不給我,都是壞蛋,都是壞蛋……」

我不動聲色後退一步,微笑道:「但這些,原本就不是屬於你的呀,哥哥。」

大概終於發現我和媽媽不是好惹的了,趙婉母子安分了一段時間。

周越生要忙着給趙陽轉戶口,找關係上這邊的學校,還要飛去外地談生意,越發沒時間,又唰唰給媽媽打了好多錢。

家裏的傭人也很會看眼色,畢竟用了多年,再加上媽媽脾氣向來很好,都默默站在我們這邊。

趙婉使喚不動他們,一天三遍摔盤子摔碗。

每天早上五點我都會準時去敲她的房門,站在門口笑嘻嘻:「趙丫,早上好呀,又是美妙的一天呢。」

然後打着哈欠去睡回籠覺,她在我背後咬牙切齒卻拿我無可奈何。

祝她乳腺增生,肝氣鬱結。

她耍脾氣的時候,我就給周越生打電話,嘴裏抹蜜似的撒嬌,實則就是讓他聽聽瓷片碎裂的聲音。

隨後,他就會生氣地把趙婉大罵一通。

畢竟是從前過過苦日子的,摳門得很。

趁周越生不在,我叫媽媽時不時去公司看看,周氏集團剛建時,媽媽是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的。

每年拿分紅,不過從來沒參加過股東大會,大家默認夫婦一體。

其實公司這些年已顯頹勢,爲省錢用劣質原料品,剝削員工,失道寡助,遲早破產。

董事會對他早有不滿。

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周越生未察覺之前,聯合其他人慢慢架空他,把能拿的都拿了。

媽媽不懂這些,但我會呀!

咔咔賺錢,咔咔暴富!

每當我眼裏冒出金光時,媽媽就會笑着掐我的臉:「我怎麼就生了只小貔貅呢?」

然後畫了個活靈活現的貔貅貼在我牀頭。

我帶着未來十幾年的記憶和媽媽相處,總覺得她就要看出什麼來了。

但是轉念一想,看出來也不要緊,只要她這輩子能過得好,我就高興。

6

臨近趙陽的生日,周越生被趙婉的枕邊風吹迷糊了,竟要爲他舉辦一場生日宴。

是嫌還不夠丟人嗎,這簡直是在打媽媽的臉!

趙婉沒有經驗主持宴會,周越生覥着臉來找媽媽。

媽媽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道:「你確定?那你想想,要怎麼對賓客們介紹趙陽?」

周越生:「呃,就說……」

「說是你私生子?」

「咳咳咳……」周越生一口茶嗆在嗓子裏,滿臉不贊同,「竹君啊,你現在說話怎麼這麼尖刻?」

私生子肯定是不行的,上輩子媽媽直接一走了之,趙婉得以順利結婚登堂入室,眼下情況還是不一樣的。

某些人雖然臉皮厚,大抵還是要點臉的。

我靈機一動:「表……親?」

媽媽眼裏浮現笑意,周越生緩緩看向我,眼睛一亮:

「是個好主意,星星真聰明!」

只要趙婉敢認,就讓她下不來臺。

六月底的時候,我們暗中收購周氏集團的散股,情況進展良好。

有員工在流水線上被老舊的機器絞斷了手,周越生給了一筆賠償後草草了事。

這件事上了同城新聞,又被他用錢拉了下來。

因爲周氏的新產品即將上市,這種關鍵時刻不容閃失。

新產品上市後,周氏的聲望以及市值一時達到頂峯。

然而不到一月,對家公司就找到受傷的員工及其家人,利用新聞媒體將這件事炒上熱搜。

記者潛伏蒐集證據,相機拍下老舊機器、惡劣的生產環境、食物上的蒼蠅蟲子。

電子產品還不那麼普及的年代,微博,炸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慘。

媽媽得在這件事爆出來之前及時抽身。

我列了一個清單,是我和媽媽離開之後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

去海邊買棟別墅,定居,旅遊……

我寫的時候,媽媽在我身後湊頭來看。

「星星。」她幽幽道,「你才上幼兒園,就認識這麼多字啦?」

我手一抖,用兩隻肉爪子抓住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那是因爲我聰明呀,誰家的女兒能像我這麼天賦異稟哈哈哈哈……」

「嗯。」媽媽挑眉,「說話條理清晰,還會用成語會玩股票,你是哪位仙女來渡劫的呀?」

呃,爲什麼要戳穿我嗚嗚嗚。

我絞盡腦汁想要解釋一下,媽媽嘆了口氣,蹲下來揉揉我的腦袋:

「你這小腦袋瓜子裏面怎麼裝了那麼多事,嗯?」

「不過。」她紅了眼眶,「我的寶貝女兒這樣一身刺,肯定是讓人欺負了。

「是媽媽不好,沒保護好你。」

「我不是……」

我還沒說完,就被媽媽抱住了,她輕輕的拍着我,是久違的、坦誠的擁抱。

兩輩子了,到現在,我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我還活着。

在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我被人需要,也被疼愛着,將來我也會有很好的人生。

趙陽生日宴的前一晚,和他媽在試衣裳。

我和媽媽被扯來參考意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喫薯片,權當聽不見。

許是心情好,周越生笑不住嘴,還圍着給趙婉拍照,陪她在鏡子前各種凹姿勢。

趙陽也穿着一身短胖的西裝。

好像他們纔是一家人。

媽媽心已經死了,還要一遍一遍地被他們剖出來,再吐上一口唾沫。

周越生,當真是沒有半點良心。

趙婉轉過身來,嗤嗤地笑:「姐姐,你覺得這條裙子怎麼樣?配你那條項鍊呢?」

她身上是絲綢材質的紫色抹胸裙,穿得不倫不類的,一股子市儈氣,配上黑色恨天高,藍寶石耳墜,脖頸上還缺一件可以戴出去的珠寶。

她的眼睛看向牆壁上的結婚照,照片上郎才女貌,新娘脖子上是一條精緻的頸鍊。

那是外公給媽媽的嫁妝。

媽媽臉色變了:

「讓你留在這裏,我已經無比噁心了,再敢覬覦我的東西,信不信我今天就剁了你的爪子?!」

這條項鍊意義非常,涉及媽媽的底線,周越生也不敢放肆。

趙婉灰溜溜地走了。

7

趙陽的生日宴,來了很多賓客。

有漂亮姐姐逗我:「那個阿姨是誰啊,星星?」

我的視線穿過華彩的燈光、熱鬧的人羣,看到人羣中間,趙陽一身小西裝像醜小鴨般格格不入,趙婉諂媚地笑,而周圍人一副心知肚明看戲的模樣。

媽媽從容不迫地交談敬酒。

真不知道是便宜了誰。

「哦,她呀。」我晃了晃娃哈哈,「是爸爸一個非常非常遠的表妹哦。」

亂七八糟的關係。

今夜是最後的狂歡。

新品上市,媽媽把手中的股全部拋售,周越生正是春風得意之時,人生達到巔峯。

今夜之後……

「各位來賓,請安靜一下。」

媽媽一身酒紅色長裙,長髮輕挽成髻,耳際彆着一隻髮夾,她很少穿這樣豔麗的色彩,但優雅大方而不落俗。

「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今夜是我丈夫爲他養在外面的女人的兒子的生日宴……」

周越生臉色一變,走到臺上輕聲道:「竹君,先下去,有事回去再說。」

媽媽把他的手拂到一邊,嫣然一笑:「家有醜事,讓大家笑話了,但是我忍了很久,今天藉着這個機會不得不說,周越生是個小人,始亂終棄,不值得託付終身,我沈竹君現在在這裏宣佈,解除與周先生的婚姻關係,明天這則消息將登報顯示,感謝各位來賓捧場,不勝榮幸。」

賓客譁然,媽媽請來的記者早已在人羣中拍下照片。

周越生眼裏盡是惡毒與憤恨,燈光映出趙婉慘白驚恐與歡喜交加的臉。

祝你,永不後悔。

回家後,離婚協議書已經擺在桌面上,媽媽和周越生各坐兩端,像不認識的陌生人。

周越生目光沉沉:「竹君,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做,太讓我失望了。」

「從你在外面養女人,任她欺負星星開始,我就沒什麼不會做了。」

我什麼時候被她們欺負了,這輩子明明是我單方面碾壓啊。

「那你可想好了。」周越生向後一靠,眼中盡是諷刺,「離了婚,你什麼也拿不到。」

來了來了,就知道他要這麼說,幸好我們已經把資產轉移了。

「我不稀罕。」

「好,很好,你很好。」

周越生咬牙,站起來來回踱步,胸腔起伏,像是氣得厲害。

「沈竹君,你清高,你矯情,這麼多年了我知道你就一直看不上我,你也看不上我的家庭,甚至現在都不肯與我爸媽來往,這樣也就算了,我就不明白了,我沒有錢嗎?沒有能耐嗎?不就一個女人,你何至於容不下她要在這樣的日子下我的臉面?!」

媽媽自嘲地扯了扯嘴脣,眼眶溼潤:「好,既然看不上,我爲什麼要和你結婚?我不和你爸媽來往,你忘了剛結婚的時候你媽是怎麼爲難我的嗎?

「大冷天不肯用洗衣機逼我用冷水洗衣裳,半夜說要喫排骨湯,等我熬好了拿去餵狗,也虧她做得出來!」

開始再好的戀人,在離婚的時候也會鬧得面目全非,更別提周越生這種混蛋,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他貧苦出身,自卑與孤傲刻在骨子裏,咬着牙拼命往上衝,容易氣惱,容易跳腳,平日稍說過一句話,就怕會傷害到他可憐的自尊。

我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父親。

他平靜下來了,生生擠出一個微笑:「沈竹君,那你可記好了不要後悔,以後你要是過不好來找我,我可是不會再要你的。」

「還有周予星。」他看我一眼,吐出兩個字,「歸我。」

他並不見得有多麼愛我,只是媽媽要,他就要讓她得不到。

但是我們已經買好去宜城的機票了,一切也都打點好了。

今夜,媽媽就會偷偷帶着我走。

媽媽是我的底線,我,也是她的底線。

「什麼?你再說一遍,那個斷臂的員工被誰接走了?」

周越生還想再說什麼,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趕出去了,臨走還狠狠瞪了媽媽一眼。

看,好戲開場了。

我和媽媽對視,都在彼此眼睛裏看見笑意。

李媽和守門的吳叔一直在外面候着,這會兒上前道:「夫人小姐,都打點好了,那姓趙的喝得醉醺醺的,睡着了,你們趕緊走吧。」

到底照顧了我多年,要走了,李媽忍不住拭淚。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司機在小區外面等着,相應重要的東西已經放在銀行保險櫃,連宜城那邊的房子都買好了。

夜色遮掩,我和媽媽換了衣裳,連夜離開。

出大門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貓叫。

一轉頭,趙陽抱着大聖躲在花壇後,眼底陰翳,大聖在他手上不住地叫喚。

「媽媽……」我着急了。

怎麼就忘了我的貓呢。

吳叔劈手從他手裏奪回貓,塞進我懷裏:「快走吧小姐。」

車發動了,透過窗外,我看到趙陽依舊直直地站在花壇後面,身體肥胖,白色體恤穿在他身上像一條碩大的蛆蟲。

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裏。

8

七月,正是看海的好季節,我們到這裏已經一週了。

海邊有許多居民,住在我們旁邊的是一個年輕的畫家,他在這裏的民宿暫留採風。

我和媽媽搬過來的時候,那青年正倚着欄杆作畫,看見媽媽眼睛就亮了。

隔天傍晚就叩響了我們的門,我拉開,他在門外拘謹地笑,並遞進來一幅畫:

「小妹妹,這幅畫送給你好不好,你姐姐長得真好看。」

畫上的媽媽一身輕紗長裙,長髮飄逸,眉眼精緻,確實好看。

但這和他有什麼關係,膚淺的男人。

我抵在門外,氣勢洶洶:「那是我媽媽!」

「啊,是你媽媽呀。」他眼中不可掩飾地失落,說了幾句抱歉就匆忙走了。

媽媽正在健身,聽到動靜問我:「怎麼了星星?」

我順手把畫丟到桌上:「一個貪圖你美色的男人。」

那青年名叫江臨,在這裏已經兩個月了,民宿主人說,他每年都會在這待三個月,再有一個月就要走了。

託媽媽的朋友驅車把貓咪送到這裏來,我出門去取的時候,江臨正在外面,見了我便湊上來:「小妹妹,好漂亮的貓呀!」

我白他一眼:「不會誇就別硬誇。」

「嘿嘿嘿。」他撓撓頭,臉上帶了幾分薄紅,「那個,冒昧問一下,你媽媽還在婚姻存續期嗎?」

「……」

還不死心?!

媽媽不過三十出頭,她有追尋幸福的權利,但她不能從一個坑掉進另一個坑。

我想了想:「我媽媽確實離婚了,不過她目前沒有再婚的想法,如果你不是誠心,就別來打擾,否則……」

我捏着大聖的爪子,齜牙微笑:「我撓死你!」

「不敢不敢。」那青年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實在唐突了,代我向你媽媽道歉。」

不過自那天后,他顯見地殷勤了許多。

媽媽忙着佈置新家,有次電燈壞了險些砸到腦袋,還是他路過的時候看到去修好的。

但媽媽又不是傻子,愣頭青情竇初開,熱忱關切,欲語還休,一切都含在眼裏。

受人幫助,媽媽也不好意思,打發我送了兩盒鮮果給他,自此他來得更勤了。

眼珠子時不時看向媽媽,被我發現,欲蓋彌彰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偷看。

見了鬼了!

「你不是來採風的嗎?怎麼在這裏浪費時間?」媽媽問道。

「不,沒有浪費時間。」他面上羞赦,又正色道,「實在是,美景在前,已無心作畫了。」

呦呵!

還會說情話呢,了不起。

媽媽倒是笑了:「這麼說,是我耽誤你了?」

「不不不。」他慌忙站起來,不知所措,「是我的問題,是我心性不堅,惹你厭煩了。」

嘖。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年少不知弟弟好,錯把哥哥當成寶,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媽媽伸手敲我的腦殼:「想什麼呢你那眼神?」

我嘿嘿笑:「沒,沒啥,你高興就行。」

9

不過一月,周氏集團果然要破產了。

股價暴跌,員工鬧事,好不容易做起來的品牌名聲碎一地。

我和媽媽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

電視中的男人憔悴狼狽,面對記者和產品受衆的質問不敢發一言,在下屬的掩護下匆匆逃離。

和媽媽離婚後,趙婉迅速勾着他再婚,趙陽也改名爲「周陽」,李媽時常打電話來和我們絮叨,說趙婉近來不好過,擠破腦袋想要躋身於上流,結果禮儀不會,情商更不行,落人笑柄。

趙陽在學校不學無術,打架鬥毆,周越生看他越發不順眼。

原本就不是親生的,更別說他如今自身難保。

正喫着薯片樂呵,李媽忽然又來了電話。

「小姐,哎!」

手機裏傳出男人的聲音:「沈竹君,是不是你搞的鬼?!」

「說什麼呢。」媽媽冷笑,「是我讓你爲省錢無視惡劣的生產環境,是我讓你私挪公款,是我讓你自負自大自以爲用錢可以擺平一切嗎?!」

「你!」

他又緩了語氣:「竹君,好歹我們也做過那麼多年夫妻,你把星星帶走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先借點錢給我讓我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好不好?」

「你覺得你現在有的選嗎,你配和我談條件嗎?」

江臨正在此時拿了一筐貝殼進來。

「沈姐姐,我撿了些好看的貝殼,你看看星星會不會喜歡?」

手機裏靜默了一瞬。

「沈竹君,你是不是早就外面……」

媽媽「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江臨抱着筐一臉蒙。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周越生總歸是有些人脈的,前陣子忙得焦頭爛額沒工夫管媽媽把我帶走的事,現在四處打聽,在一個陰雨天找到了宜城。

他站在樓下,車停在旁邊,雨霧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直直站着,有一個小時不動彈,不少人探頭探腦指指點點。

手機不停地振動,來了十幾個電話,把媽媽惹煩了,我在陽臺搬個小板凳踮腳尖,用足了力氣把手機拋出去。

哈,正中腦袋!

「星星。」媽媽好笑又無奈,「不能高空拋物。」

「嘻嘻嘻。」我做了個鬼臉。

手機把周越生砸得一個趔趄,他重新站穩,抬頭看,和媽媽靜靜對視。

他突然一聲大吼:「沈竹君,我錯了!」

哎呦媽,嚇我一跳。

他向來要面子得很,大庭廣衆之下要他認錯真是難爲他了,可見他是真走到窮途末路了。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是我對不住你,我不夠體貼不夠專情,當年害你沒能得到好的照顧失去一個孩子,現在,現在又被人誘惑不能把持讓你傷心。」

「我知道這些年都是我的錯,但是我可以改的。」他上前兩步仰着頭,「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已經和趙婉離婚把她趕出去了,只要你願意,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沒人理他。

媽媽捏着一杯紅酒,晃晃悠悠,淺笑着抿了一口:「男人呀,明明是自己把持不住,到頭來還要怪別人勾引他,縱使趙婉有錯,他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我計較的從來都不是什麼趙婉李婉,而是他呀。」

媽媽真颯,我好愛!

周越生等了一天一夜,沒人下來,第二日暮色降臨,幾輛小車停在路邊,車上下來一羣追債的人,個個虎背熊腰凶神惡煞,手上還提着棍子。

爲首的人道:「跑了幾天,原來在這裏呢,讓哥幾個好找,還不快還錢!」

周越生臉色慘白,大叫道:「老婆,老婆,你救救我啊!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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