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細年代不太清楚,右昌和後勁中間隔著後勁溪嘛,那還是用木板搭橋的時期,橋下住著田蛙精和黑狗精,會作怪危害居民安全。」
因為民眾會莫名的力量而落水,或是被牽往黑暗處的事情頻傳,消息傳開後元帥爺率領神轎出巡,元帥府和三山國王廟的乩童多人跳入木板橋下,合力與妖怪搏鬥。田蛙精順利被元帥爺降附,但黑狗精深受重傷、不知去向。
「元帥爺的捉妖方法是用『油鼎』炸鬼喔,右昌的宗教信仰和民俗儀式相當特別,不只在高雄,在臺灣也是很少見的。不過今天沒空詳說,總之,黑狗逃離右昌地區了,幾年後又重返右昌,在元帥爺出巡時附身於男信徒身上,黑狗精說自己前往中國修煉後功力大增,要回來復仇。剛剛說元帥爺用『油鼎』收妖嘛,你猜怎麼打敗黑狗精的?」
「那個……油鍋嘛……?」
「就是說呀。」
應該是將熱油潑在被黑狗精附身的男信徒身上吧,吳彥仁低頭看望望,好像沒有被嚇到,應該有些字詞或臺語他聽不太懂。
「好,這邊不用說下去了,不想知道細節。拜託不要講出來。」
吳彥仁雙手投降,實在不願意想像燒傷的具體狀況。
「妳的解說方式對沒有先備知識的人來說完全是無意義的文字組合,戲劇系的表達能力那麼爛可以嗎?」
林家蕙露出無辜的表情,看向望望:「我故意的,沒辦法啊,望望也在這裡。而且我也不是導演組的。」
「媽媽~三三國王是從三三國來的嗎?」
望望突然插話,好不容易有記得的字可以復誦,他用不清不楚的咬字發問。
「妳看,望望又在抓關鍵字了!」
吳彥仁忍不住吐嘈林家蕙。
「訓練小孩子想像力有什麼不好。對啊~三三國喔~可愛吧~」
雖然要和程梓望解釋什麼是發源中國潮州的三山國王,吳彥仁也會很困擾,但林家蕙這樣唬弄過去的功力,真的讓他體悟到林家蕙多適合帶小孩。
「林小姐……唉算了,妳到底為什麼要和程老闆結婚啊?」
「因為我是美大叔控啊,愛到咖慘死呀。」對於吳彥仁開始用「妳」來稱呼自己,林家蕙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而且我想當媽媽,現階段人生的最大目標不是演出媽媽角色,是當個真正的媽媽。我沒有什麼創傷喔,只是覺得這件事很適合我。」
有沒有創傷不是嘴巴說說就算了,但吳彥仁也分不出林家蕙是否在發揮演技。
「沒差啦妳的創傷不關我的事……」
「那回到原本的話題。黑狗精不是逃到中國去修行嗎?就有人傳說黑狗精去中國前躲藏在黑狗洲,甚至轉變成黑狗精就是從黑狗洲來的。」
「怎麼妖怪要跑路還要像偷渡客一樣找中繼點。」
「彥仁你這不是很懂嘛,有個老靈魂喔!開始流傳這些傳說是大家樂、六合彩盛行的時期,也就是所謂的地下簽賭。有些賭客會特地搭竹筏來當年還沒有大橋的黑狗洲『求明牌』,賭客是還願後九洲宮才蓋起來的,但為什麼九洲宮二樓有船這點我怎麼樣都調查不到。」
林家蕙說,她表示自己撥打九洲宮牆上貼的聯絡電話從來沒有打通過。
「好奇怪,我打電話小趙先生都秒接。而且什麼事不用問小趙先生他自己會講啊……」
「芸奾也很常提到小趙,但我從來沒見過他呢。」
小趙對於林家蕙也是那個不可視世界的一部分,和九洲宮與黑狗一樣拒她於門外。
「所以,彥仁問過為什麼九洲宮上頭有船嗎?」
「沒有,我不想知道太多,也不想和小趙先生有更深往來,他有點煩人……」
「真不知道你是防守嚴謹還是漏洞大開呢。」
「什麼啦。」
「我在懷疑程家偷偷在家裡供奉黑狗呢,或者該是成他們自以為是黑狗精的東西。」
「咦——怎樣啦突然又繞回來,好可怕。」
「哥哥不怕!」
望望往吳彥仁腿上爬,突然要他抱,然後還往他胸口鑽。
「望望怕了啦,這位地方媽媽不要低估妳兒子的語言理解能力好嗎。」
吳彥仁說。林家蕙好像接受了這個意見,突然不繼續往下說了。
「那就……跳過假設中的假設,回到打敗黑狗精的元帥府。我不敢去拜拜的原因是,如果已經確定應該被元帥爺的黑狗精被發現附身在我家那個人身上,他會不會身上被潑熱油驅邪?」
「應該……不至於吧……?呃,這也難說?」
「根據阿嬤的說法,已經過世的那個人的雙親想法類似這樣,怕給程家丟臉,所以不去向元帥爺求助。」
林家蕙沒說出口的是,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啊,想知道在程家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突然天空一陣響雷,強烈的閃光照進廟裡,望望嚇得從吳彥仁腿上彈起來,吳彥仁連忙牢牢抱緊他。
此時在城隍廟各個廳堂的師兄、師姊突然陸陸續續走到休息區,在為數眾多的問事和參拜信徒中他們不約而同找到了三人。好幾位師兄、師姊彼此互看,最後由一位年紀較高的師姊代為開口:「城隍爺說,等雨停了去電影院,那一間這位小姐知道,有人在等你們。供品放著不要帶回去,你們等下沒有心力顧行李,劫難過了再回來還願,要加油,接下來很辛苦。」
吳彥仁看向林家蕙,林家蕙看向望望。倒是望望無所畏懼,軟軟地問:「那什麼時候雨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