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八月的天氣已沒有七月的酷熱,午飯後李玉娟躺在床上看著長篇小說。
「玉娟在嗎?」屋外有人問著。 她趕緊起床,往門外一瞧,見到大嬸婆正從她家屋簷下的廊道走來。
她馬上回房坐在床沿,望著手中的書,心急速地跳動著。
她想大嬸婆來找她,應和明義有關,她是他的阿姨。
大嬸婆進入屋裡,湊到她跟前,小聲說:「我的姊夫要和你談話,在我家。」
玉娟想到大嬸婆的「我的姊夫」就是明義的父親,臉上一陣燒熱,睜大眼睛望著大嬸婆。
「大嬸婆,你很少來,今天來有事?」
在隔房午睡的母親, 一面說著,一面從隔間的房裡走到客廳。
「我常常來。」大嬸婆回應著。
玉娟怕母親知道她和明義交往的事,希望趕緊打發走大嬸婆,就不出聲的動著嘴唇:「等一下,我會去。」
(二) 上次見到明義是在火車站附近的咖啡店,是一年前的事了。
玉娟捏著自己的手,強迫自己問著:「你和陳麗珍有沒有通信?」
陳麗珍是他們兩人的國中同學。
「有。」明義答。
玉娟手上的小茶匙差點滑落,但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問清楚。
「是誰先跟誰寫的?」玉娟問。
「我先跟她寫的,我感謝她幫忙同學會。」明義說。
玉娟沈默不語了,用小茶匙攪動著杯裏的咖啡,她感覺背脊一陣涼意,這是她小心呵護的一段感情。
「你有沒有送照片給她?」玉娟再問。
繫在心上的石頭終於掉下了。
「有,是她向我要的。」明義答。
「我再也沒有甚麼可以悲傷的了。」玉娟說。
「我和她沒有什麼。」明義說。
(三) 沿著一條小徑,玉娟往大嬸婆家的院子走去,遠遠大嬸婆左右手各握著一瓶汽水,大步經過院子,進入廚房。
不到半分鐘,大嬸婆出現在廚房門口,對玉娟比手勢,要她繞道屋後。
她走到屋後,見到綠油油的一大片秧田,在她眼前展開,隨風起伏的綠色波浪,舒緩了一點心裡的緊張。
回頭見到大嬸婆掄起一根竹棍把廚房木製的窗戶撐開,要她爬進去。
玉娟猶疑了一陣子,最後爬了過去。
在廚房裡,她聽到有三四個人在隔壁飯廳聊天,等了一會兒,明義的父親走進廚房。
玉娟慌張起來,大嬸婆拿來兩把靠背的椅子,明義的父親坐下。
「來,你坐!」他伸出右手招呼她坐。
「我要跟你解釋一件事。」明義的父親說著。
她靜默的坐著。
「關於陳麗珍,這個我們都不同意。她太瘦了,身體不好。」
明義的父親把頭一偏,眉毛上揚,嘴巴張開著。
「你再寫信給明義,我會叫他給你回信。」
以前她怕明義的父母不同意他們的交往,而現在他的父親來求她,她竟然沒有一點激動。
她擠出一絲笑容說著:「我大概不會再跟他寫信。」
明義的父親慈祥的臉,突然變得冷漠,他原以為玉娟會喜出望外地接受他的提議。
「我要回去。」他冷冷地說道。
大嬸婆愣住了,垮著一張臉,不再那麼親切。
走在回家的路上,玉娟心裡有一絲快意,終於明義的家人也會來求她,而她心平氣和地回絕了。
但是她心裏仍然有一絲悲傷,明義還是喜歡著陳麗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