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一直以來都不是熱門的電影發行國,難得在臺灣能在影院看到蒙古電影,於 是決定動筆寫下一些觀後感,希望能讓更多人認識這部真摯動人的好片✨
《愛在滿格時》是蒙古影帝阿木爾賽汗自編自導自演的溫情之作,現年 45 歲的他在2011 年以動作犯罪片《Thief of the Mind》榮登蒙古影帝;2014 年在 Netflix影集《馬可·波羅》中飾演忽必烈汗的弟弟,成為首位踏上國際舞台的蒙古人;2016 年首次撰寫電影劇本《Faith》便一舉入圍蒙古電影獎包含最佳影片等三項大獎提名,並榮登當年度蒙古票房冠軍。
電影改編自蒙古作家 T. Bum-Erden 的短篇小說《Tuntuulei》。自小於蒙古出生長大的阿木爾賽汗表示,十年前就想製作一部講述「父子關係」的電影,直到讀到這篇小說後更堅定信念,他也將自身對蒙古豐富的歷史文化,和越來越罕見之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的欽佩之情,投注在自編自導自演的新作《愛在滿格時》中。
在城市工作的蒙古青年圖佳,因為繼父重病,回訪家鄉的大草原。在這裡,他遇見了同樣也沒見過生父的純真小男孩屯圖雷。相似的生命經歷,讓原本陌生的兩人因而生了相知相惜之情。
圖佳的到來,讓屯圖雷感到未曾有過的父愛,他們在廣袤的草原上盡情地奔馳嬉鬧,享受著遲來的天倫之樂。陪伴屯圖雷過程中,圖佳也憶起幼時玩鬧的點點滴滴。屯圖雷勾起了他對草原的眷戀,也挑起他深埋心底的鄉愁。點點星光,隨著悠揚的口琴聲落在豐美的水草上,照著高塔上兩代孤兒的思念,也同時療癒了他們心底的傷。
**以下內容大量涉及劇情,敬請斟酌觀看**
「細膩真實」,是我對這部電影的註解。
整部電影台詞極少,沒有華麗的爆破特效、沒有刻意賺人熱淚的場景。但也因此,觀眾能隨著鏡頭安靜的欣賞難得一見的大漠風光,同時藉此一窺遊牧民族的生活點滴。
經濟的發展、城鄉的差距,使得蒙古青年不得不離開草原另謀生路。口琴,這樣只能賞玩用的樂器,對於草原生活而言,自然不是生活必需品。但圖佳的繼父卻願意用兩隻珍貴的全羊交換,只為滿足稚子純真的興趣。老父親百般疼愛呵護,卻仍無法留住兒子向外探索的腳步,他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兒子離家。草原不似都市,打一通電話都需至山頂,腳踩在馬背上、將手機高高用繩索掛起,才能勉強接收到一絲微弱的信號。少了通訊的管道,老父親只能將口琴用布好好的包裹著,將之視為對兒子唯一的念想。任誰也料想不到,離別即是永別,再見已是臨終。
這樣的情節,同樣複製在幼小的屯圖雷身上。媽媽長年在城市打工,礙著高昂的房租及渺茫的工作機會,她遲遲無法將屯圖雷接去城裡同住。剛開始,外公外婆還能帶著屯圖雷到鎮上打電話。但隨著二老身體健康每況愈下,聽聽媽媽的聲音這樣簡單的願望,對屯圖雷來說已是最奢侈的妄想。縱使好不容易滿懷激動地撥通電話,換來的卻總是對方一句「我在忙,晚點回電話給你」。當時圖佳便是如此冷漠地回覆向他報信的村民,而屯圖雷的媽媽亦同。
年紀輕輕便進城的圖佳,少了像屯圖雷這樣與自然親密接觸的機會,他無法判斷雨停的時機、不懂得如何用簡陋的釣具使魚上鉤,但在草原上長大的屯圖雷,難道就過著騎馬趕羊的無憂童年嗎?因為父母的長年缺席,使得眾人背地裡都嘲笑他彷若「孤兒」。在外祖父母的寵溺下,他遲遲未曾進學,原本大出風頭的摔角大賽上,也因不識字而成了眾人的笑柄。外祖父在聽聞此事後,除了他痛打了一頓之外,似乎再也沒有更多的力氣能夠找出更好、更治本的解方。
導演曾說過,在蒙古至少有20萬名像屯圖雷這樣的少年,喚醒人們對於此議題的重視,也是他拍攝本片動機之一。
離了根的青年,與故土的情感不再熟悉深厚;父母缺席的孩子,在少了親情的環境下孤獨的長成;獨守空房的老人們,思念著遠方的子女,卻也無能為力。而電影的最後,圖佳也不得不離開屯圖雷回歸城市。屯圖雷的外婆曾說:「習慣食物是小事,那是腸胃的工作,習慣人才是最難的。」那片已然收割完成的乾草地,不只才剛與圖佳度過兩天快樂時光的屯圖雷看得滿是錯愕,連我看了也不免心頭一怔。早已不是孩子的我,自然知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樣的道理。但這麼困難才熟悉了彼此的他們,一定這麼快就得面臨離別嗎?只是,不論屯圖雷如何對著駕著鋤草機鄰人狂暴地洩憤,也無法改變這樣殘酷的現實;就如同任憑圖佳心中有再多的不捨、屯圖雷哭得再撕心裂肺,他們也依舊終須一別。而如此令人傷感的畫面,在草原上不斷地上演,一代又一代,未曾停過。
除了道盡傷感,電影也帶出了草原生活質樸單純的一面。
都市裡的比賽,總是以巨額的獎金、最新型的智慧型手機吸引更多參賽者投入。草原上的摔角比賽,獎品則是良駒的雛馬、腳踏車和跑鞋——相較於潑天的富貴與炫目的高科技,草原居們更看重的,是能方便他們在草原上移動的工具。在蓋起了通訊用的高塔後,居民表達快樂的方式是圍起營火、在夜空下一齊高歌。他們靠在心愛的人身上與彼此說話,小小聲地,因為只要能讓彼此聽到就夠了。
屯圖雷也趁著這樣的時光,問了圖佳許多問題。在聽到圖佳在五星級酒店工作時,看慣了星斗滿天的屯圖雷疑惑地問道:「(那裡)只有五顆星星嗎?」此時的鏡頭,恰好定格在燦燦閃耀的星子上,那樣靜謐絢爛、不受城市光害影響的景色,像極了草原少年那未受世俗塵染的天真。一切純樸自然,在不言之中道盡。
阿木爾賽汗曾在受訪時說過希望自己的第一部作品,「能真實地向全世界介紹蒙古人民,以真正的異國風情當背景,讓觀眾獲得不同的觀影體驗。」
這點我想他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
除了美麗與哀愁,電影中似乎也留下了溫情的伏筆。
電影伊始,圖佳坐在長椅上與女友通話,對方對於隱瞞還有自己一子的事不住道歉。回到草原後,圖佳也曾在某天夜裡試圖與女友聯繫,卻發現電話自動轉入語音信箱。而隔天一早,屯圖雷便告知圖佳媽媽已將手機關機,再也聯繫不上。種種巧合,不免讓人聯想到圖加的女友和屯圖雷的媽媽,是否有同一人的可能?若真是如此,或許屯圖雷期待著圖佳能做自己父親的希望,就有了成真的機會。也還好有這樣細膩的巧思,留給觀眾無盡的想像空間,劇末二人含淚奔向彼此的擁抱,未來的某一天或許能夠笑著重現呢。
總之,非常推薦大家一同進戲院欣賞這部細膩溫柔的電影。如果有對於電影或本文任何想法,也歡迎留言分享討論📝✨
《愛在滿格時》Harvest Moon
2023 世界民族電影節 World Ethnic Film Festival(WE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