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2)

六年的時光，就如同過眼雲煙，倏忽即逝。 柳杏與薇薇兩人親如姐妹，龍淵又是薇薇的貼身保鑣，三人幾乎形影不離，情感深厚。 一日，龍淵坐在院中，望著牆邊的七里香發呆，腦中反覆回憶著不久前長老對他說的一番話：「柳杏小姐武藝高強，是你效仿的榜樣，薇薇小姐是你守護的『天』，這些你清楚，天只能仰望，不能擁抱，她們是高不可攀的。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做選擇了。」 良久，龍淵才從椅子上站起，走向長老的房間。 「欸，你知道七里香的花語嗎？」柳杏在院中種下名為七里香的植物，龍淵從來都沒有研究過植物，更遑論花語了。 柳杏見他答不出來，也不賣關子，笑吟吟的道：「我很喜歡七里香，它的花語是『我是你的俘虜』以及『反戰』。」或許連柳杏自己也沒察覺，但她眼中流露出的嚮往及渴望，卻深深的刻在了龍淵腦海裡。 為了守護天，為了遵守我對妳的承諾，即使失去身為一個男人的資格，我也在所不惜。 妳就是我的天。 § 「喂！」龍淵抬起頭，循著聲音望去，他依稀記得眼前的女子是長老的孫女，正在柳杏手下辦事。 「有事？」龍淵冷淡的問。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我近來從我爺爺那兒聽聞一個有趣的消息。」女子掩嘴笑道。 「我沒興趣。」 「也是，畢竟你龍淵是個性冷淡，喔！抱歉，別人是硬不起來，你是連硬都沒得硬。」 見過羞辱人的，就沒見過這麼羞辱人的。龍淵的右拳攥緊，又鬆開，如此重複多次，他才冷靜下來。 那天，他和天妃會的幾名成員起了爭執。 「我說啊，柳杏那女人也未免也太過於自大了，區區一介女流，憑什麼踩在我們頭上！」 「就憑她長著一張好皮囊唄，說不準還是靠著裙擺底下那玩意兒勾引了大老闆。」 大老闆，指的是薇薇的父親，同時是天妃會的創立者。 「哎哎，偷偷告訴你們一件事啊！」 「柳杏以前吶，那叫一個騷，她可是街角那家的頭牌，滋味可好了。」 「你怎知道？嚐過啊？」 「就是我上回和那女人一起出的任務，那暗殺目標死前認出了她，嘿嘿，你們是沒看到，那目標最後死的有多慘，簡直就是虐殺。」 「嘖嘖嘖，真想不到，一個婊子也配管理天妃會。」 龍淵腦子裡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其他成員制服在地，剛才談論柳杏的幾個傢伙全都倒地不起。 柳杏正站在不遠處和一名醫生談話，龍淵的聽力極好，就聽到柳杏道：「治好那幾個人。」 「他們傷勢過重，治好了恐怕也無法再繼續替咱們效力。」 「我有說過要讓他們繼續待在天妃會嗎？他們是怎麼說我的，就讓他們也體驗看看吧！畢竟同理心是很重要的。」 醫生愣了愣，接著笑了起來：「杏兒啊，妳還真是睚眥必報呢！」 柳杏也跟著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少了是龍淵所熟悉的溫度，多的是令人不寒而慄，「如果他們只是議論我就算了，大不了多派些任務，但是他們今天傷了我家那位小朋友……」似乎是察覺龍淵的視線，柳杏扭過頭，兩人四目相交，柳杏甜甜一笑，拋下了那名醫生，在龍淵面前單膝跪地，並示意其餘人退下。 「冷靜點了嗎？」她拉起龍淵，讓他能夠用自己平視。 龍淵不敢去看柳杏的眼睛，「屬下違反紀律，理當遭受懲罰。」 「護主之心，赤膽忠心，我賞你都來不及，又怎忍心處罰你呢？」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條藥膏，沾著藥膏的指尖輕輕拂過臉上的的傷口，輕微的癢意讓龍淵低笑出聲。 「你還笑，不疼啊？」 「不疼。」 「可你把自己傷成這樣，我心疼啊！」 龍淵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為什麼……」 柳杏挑了挑眉，猛地掐了他的臉頰一下，「這麼帥的臉傷了豈非可惜，那些傢伙愛怎麼說我隨他們去，我自有分寸，雖然言詞不堪入耳，畢竟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答應我，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一股暖流淌過心頭，龍淵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該被捧在手心呵護，放在心尖照顧，「我也有一個請求。」 「嗯，說吧！」 「您千萬別自貶，您很好、很好，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人，所以，哪怕旁人再貶損您，您也要尊重自己。」說完，龍淵的耳根早已紅透，他低下頭不敢再去看柳杏的表情。 「哈哈哈！」清脆的笑聲迴盪，龍淵沒看到的是，兩行淚水滑過柳杏的雙頰。 「唉，也不知道薇薇小姐執意讓你身邊幹嘛，一個閹人又不能讓人爽，那小姑娘還真是不懂得享福。」 「咔咔。」 龍淵手中的槍上了膛，漆黑的槍口直指女子的腦門，他冷聲道:「薇薇小姐並不是妳可以在背後評論的！」 腦中傳來柳杏幾天前的話語：「薇薇就是人太好了，常受委屈，你可要多幫幫她。」 龍淵雙拳緊握，大喝一聲：「滾！」 女子這才悻悻的離去。 龍淵失神般站在院中，思緒雜亂。 許多人總以為他喜歡薇薇，才會寧可做結扎手術，也要待在薇薇身邊。 許多人總以為柳杏放蕩，去不知道她是張著惡魔外表的天使。 只有龍淵自己曉得，他喜歡的人，是柳杏。 那個給了他名字，給了他溫暖，給了他希望的人。 口袋的震動拉回了他的思緒，他掏出手機，竟是柳杏打來了。 龍淵記得，薇薇和柳杏一同外出吃午餐了，他接起電話。 「龍淵！」柳杏聲音急促：「長老叛變了，他們想殺了薇薇，你快來！」 龍淵手一鬆，手機掉在地上。 難怪，長老的孫女會找上自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是自己大意了，不該讓她們兩人離開自己的。 § 柳杏手持短刀，將昏迷的薇薇護在身後。她自嘲的笑了笑，當年處理完那人渣，柳杏便下定決心不再相信任何人，只是……只是天妃會就像她的第二個家，長老是那般的和藹可親，讓她不自主的把他當作了過世的祖父，可她終究是太傻了，竟然還讓薇薇置身險境。 她倆的飯菜都被人下了藥。大意了啊！柳杏突然解開腦後盤起的長髮，手裡多出了一顆手榴彈，她臉上洋溢起瘋狂的笑容，「誰再靠近一步，我們就一起上路。」 長老站在她面前，道：「柳杏小姐，冷靜點，我們不會傷害妳的。」 柳杏冷冷的看著他，「我很冷靜。」 長老又道：「我們這些年為了那女人死了多少弟兄，妳也是看在眼中的。」 柳杏的眼神閃過一絲哀痛，半晌輕嘆口氣，「我懂，但如果沒有她，我早死了，還是特淒慘的那種，我們雖然不是親姐妹，是她給了我活下去的權利，她是我的『天』。」 剛趕到的龍淵正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低笑一聲：「我又何償不是如此？」 柳杏眼尖，見到了龍淵的身影，喚了聲：「龍淵！」 趁最前頭的幾人分神回頭時，柳杏毫無預警的甩出一條長鞭，捲住龍淵扔來的手槍，接著空著的手灑出一片白色粉末，她喝道：「薇薇！」 方才還昏迷不醒的薇薇頓時竄起，兩把彎刀從衣袖滑出，她衝入人群裡，像條泥鰍般，收割著一條條性命。 龍淵內心那是驚濤駭浪，原來薇薇是會武功的，原來「大街過，人頭落」說的是她！ 柳杏看著龍淵在人群中穿縮自如，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喃喃自語：「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龍淵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他的身上也多了幾道傷，柳杏大口喘氣，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了四歲的男人，突然雙腿一軟，倒了下去，龍淵閃身上前，抱住了柳杏纖細的身軀，雙手不住的顫抖。 他的眼眶泛紅，哽著聲音道：「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將她垂落的髮絲挽至耳後。 柳杏擠出一抹欣慰的微笑，佯裝慍怒：「一個二十歲的大男人，哭什麼哭！」話沒說完，自個兒便笑出聲來。 薇薇擦拭乾淨刀上的血跡，得意的笑道：「阿杏姐姐，知道他們最大的失誤是什麼嗎？」 「喔？敢問薇薇大小姐，是什麼呢？」 「是他們不知道我會武功，不知道我是醫藥天才。」 「是是是，薇薇大小姐最厲害了。」 龍淵也由衷道：「連我都給嚇了一跳，沒想到小姐這麼厲害。」 薇薇驕傲的像隻小孔雀，旋即癟了癟嘴，「我餓了。」 柳杏看向龍淵。 「行，今天這頓飯，我請客！」龍淵笑得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