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旋之後：時間迴旋三部曲讀後(3)

時間迴旋三部曲的第二部<時間軸>從「後時間迴旋時代」人類透過未知外星力量所建造的空間拱門移民到數百光年的外星世界開始說起。在這個新世界，存在一些由所謂第四年期人組成的地下特殊團體，而他們正秘密從事一些人類律法所不允許的實驗，這個實驗的目的是透過修改人類胚胎使他出生後能夠成長為接觸或溝通未知外星力量（書中稱呼其為「假想智慧生物」）的平台。

第四年期人事實是經過某種生物科技治療後延長生命的一種狀態。這種狀態跳出了生的狀態，應該消逝而仍然存在的一種狀態。這種狀態會停留在一種彷彿時間凍結般的瞬間，但是並非永生，因為凍結的瞬間會在某一刻崩毀終結。這就是第四期人的狀態。依照小說的說法第四年期是成年期後的成年期。

地球的生物演化並未演化出不死的生命，如果生命不死，現在的地球反而可能沒有生物了。演化是透過死亡的機制啟動天擇，然後開枝散葉出生態的多樣性，而這個生態多樣性讓地球多次躲開了大滅絕，或者即使遭遇大滅絕也能在大滅絕後迅速復元。

事實上地球絕大部分生物是無法自覺到死亡這一事實的，而人類是少數能夠自覺到死亡這個事實的物種之一。其它的可能有黑猩猩、大象。心智的演化讓人類能夠認知到死亡，也讓人類顯得與眾不同。我們恐懼死亡，因為死亡意味某種未知力量，終結了我們與世間的一切關聯。源自對於死亡的未知恐懼，所以我們渴望永生。而永生事實不可得，所以我們摸索死後世界。所以我們渴求一種肉體雖死知覺仍生的狀態。而這種渴望與其他對於原始未知力量的迷惘，或許是人類宗教感的起源。

小說中描述存在於火星上的第四年期人在蛻變成第四年期人後就建立起一種禁慾式的修道生活，隱身在偏僻的世界邊緣，靜靜等待生命終結的到來。這就像當你跳過死亡的一次終即威脅後，反而看透紅塵般地，讓生命凍結住，然後進入漫漫等待，等待死亡再一次降臨。但是地球人類並未有如同他的兄弟火星人類（這些火星人類的始祖也是來自於地球，事實上透過空間拱門連接的連環世界裡的生物都是來自於地球）經過長期的演化適應，能夠淡然對待死亡。地球的第四年期人可以對死亡無懼，但是第四年期人仍有對於未知和永生狀態的渴望與迷惘，因為他們仍然是人類，這種渴望或迷惘，讓一部分第四年期人組成一個公社般的團體，他們孕育出一個生物科學修改過的人類小孩，讓他能夠跟「假想智慧生物」接觸與溝通，因為人們最終還是渴望了解「神」是否存在。或者「神」的本質與造物目的？

在談到<時間軸>中的「神」—即「假想智慧生物」—的性質之前，我們先回頭來看看我們地球芸芸眾生的起源。我們現在已能確定生命起源於無生命中，雖然對於其中的細節尚未完全明白，但是我們清楚生命的運作都可以從物理、化學的定律去解釋，生命的演化是一種自然的過程，大至人類小至細菌，所有生命「都受到支配無生命過程的相同規律所支配著。」演化的理論與證據支持只要存在合適的環境，生命一定會產生，而只要演化的歷程夠久，生命也終究會演化出「心智」。因此支配我們的是這種支配演化的無形力量，一種放諸宇宙而皆準的宇宙的規則。

依照時間軸一書所描述，假想智慧生物其實是一種生物機器，或者可以視為是某種會自我複製甚至進化的機器，它們遍佈在宇宙中，結合成一種網路，它們一方面是觀察者另一方面也是創造者，它們在合適的地點播種之後然後讓自然的力量接手，讓演化啟動，透過空間拱門連接的「世界連環」都是如此，包括火星、包括書中故事發生所在星球的赤道洲行星亦然。這些假想智慧生物應該是在我們太陽系誕生之前就存在的其它古老星系上的一種智慧生命所創造，這種智慧生物已經滅亡了，它們留下的這些智慧設備卻不斷自我演化，在某種規則下不斷自我演化，並且逐漸擴張到整個宇宙，隨著資訊的累積，這些假想智慧生物能力越來越驚人，或許已經與它們的創造者創造出它們時完全不同，他們的演化如同真實生命的演化。

但是地球的心智嚐試與他們溝通卻可能是徒勞無功。

如果有一天我們製造出某種設備，讓他們自動化生產不同的其他機器出來，這些機器又能生產另一種機器，如此環環相扣下去，甚至最終可回到製出最源頭的機器來，如果讓它們有學習及自我修復改造的能力。他們就像是模仿生物演化的某種機器生態圈。

但是這樣的機器生態圈最終可以演化出「心智」嗎？或者說我們可以與這樣的「心智」溝通嗎？書中給我們答案是否定的。也許他們具備某種心智，但是我們卻無法與他們溝通，正如同我們也很難與地球上其他可能存在的心智完全溝通一般， 最多是有限度的溝通。

<時間軸>的故事像一曲淡淡的憂鬱藍調，或許並沒有太多跌宕起伏，但是吃慣好萊塢式的大餐後，這樣一碟清粥，細品之餘，或許是另一種不同的閱讀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