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日遙凝香樓

隔天一早，納蘭真換上一身白衣，金絲滾邊讓他整個人顯得清冷高貴；容若替蘇期配上一件白色石瑠裙，底部仍然是相當熟悉的染花刺繡，不過這次是鮮豔的牡丹紅，在旁人眼裡儼然一對璧人……

不過顏值相差頗大就是。蘇期默默吐槽，同時努力控制雙腿好好站直……如果不是昨晚納蘭真殘存少許的理智還惦記著今早就要進日遙不能太過份……她說不定半天都下不了床……求作者這男主體能好又持久的套路能不能別用了！

女王謬讚。知道她在誇獎自己，納蘭真尾巴搖得飛快，吃了她一瞪眼之後乖乖收斂，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喜形於色……但那一身慾望得到妥善舒解的春風得意還是相當明顯……

特別是看在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歐陽子瞻眼裡……他覺得自己一路被狗糧餵得都要出現腸胃不適症狀了。

等你明白情愛為何物，納蘭真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幽幽說道。就能體會兩情相悅、男女歡好的趣味所在了。

是是是……歐陽子瞻漫應著，他可沒錯過之前軒轅澈追到容若之前那眾多的犯蠢事件，就連王對女王的偏愛在他看來都充滿傻氣……身為一個有腦袋的青年，他才不要加入這個行列。

納蘭真聽著他的心語，不由失笑，暗暗在心裡記上了一筆：子瞻從來都是太過聰明理智的人，就因為如此，才會對毫無邏輯可循的情愛嗤之以鼻，將來若哪一日叫他見識了情之所向，自己可得好好嘲笑他一番了。

容若在前面引路，歐陽子瞻還有十名護衛跟在身後，又是同樣浩浩蕩蕩引人矚目的陣仗，蘇期讓納蘭真牽著，一起踏入日遙的凝香樓本店。

亭台樓閣雕欄玉砌，比之前在沙漠之城看到的分店規模更大更有氣勢，蘇期讚嘆地觀察四週，從一些細節處還能看得出古色古香的舊時韻味，不過被保存地很好，因此更添了幾分風雅。

同樣的高朋滿座，滿堂飄散著吃食的香氣，一走進就有位粉衫姑娘非常熱情地來招呼，因為人數，所以他們還是被延請進了雅間，容若點了吃食，歐陽子瞻要了紅泥小火爐和茶水；納蘭真則拉著蘇期落座，隨手將桌上擺著的《悅華琴百首選》轉了方向，正對著門口。

粉衫姑娘注意到這個動作，便走過來，恭敬地將那本書掉轉方向，正對著納蘭真。

納蘭真伸出手，狀似無意地撣了撣封面上不存在的灰塵，對方隨即會意地福身告退。

方才這一系列暗語就是慕容夜青給的「小禮物」，她擔心日遙眼線眾多，為免狼族雙王讓人起疑，便將凝香樓獨有的一個暗號給了他，方便後續行事……她也變相地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凝香樓對狼族雙王傾力相助的一片真心。

很快，一桌子菜便上齊了。容若佈菜，蘇期坐在納蘭真右手邊，一邊吃一邊注意到大堂中心正在撫琴的人，那人一襲紫衣，烏黑長髮稍稍挽起，脂粉未施卻絲毫不損眉目間眣麗誘人的美貌，重點是……那是名男子。

他的琴聲蜿蜒，旋律聽來有些熟悉，蘇期想了一下才記起來，是那首《悅華》。

明明是同樣的旋律，他的琴聲與慕容夜青卻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那片幽深的樹林下起了漫天大雨，濕淋淋的，水滴落在高低不同的樹葉上都揚起了不同的響聲，這般繁雜，卻又讓人這般心靜。像是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仍難能可貴的保有一絲不變的本心，只憑那一點，就足以讓人找到正確的歸途。

女王果然……相當睿智。納蘭真「接收」到的資訊自然比蘇期多很多，他聽了聽那人的心聲，又不動聲色地探了探其他人，心裡有些模糊想法……但他更驚訝……沒想到女王一個完全沒有武學內力的人，光是聽到琴聲，就能有這樣超出常人的敏銳感受力……自己的眼光果然很好呀，他與有榮焉地搖搖尾巴，非常開心。

那位紫衣男子只彈奏一曲就下去了；另外一位白衣姑娘接替他的位置，曲風自然為之一變，輕快活潑，但蘇期反倒沒很喜歡，於是轉回視線，專心吃飯。

用餐過後，照例上來一壺消食的茶，讓蘇期眼睛為之一亮的是托盤上居然還放了一串冰糖葫蘆。

知道妳喜歡，特地囑咐容若讓他們備上的。納蘭真的密語好整以暇地在耳邊響起。喜歡嗎？

何止喜歡……蘇期都有點感動了。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的一個小小喜好都仔細記在心裡。

既如此，女王今晚可要以身相許？納蘭真皮皮地繼續問。

色狼！蘇期目不斜視地伸手去拿冰糖葫蘆，張口咬下半顆。昨晚才……弄得人家全身痠痛，今晚想都別想！

真是可惜。他腆著臉湊上去，習以為常地吃下另外剩餘的半顆，語氣充滿情色意味：女王這樣甜……

出於某種不明的原因，他們兩個人分食甜品，蘇期吃著吃著又臉紅了。

在一旁準備煎藥的歐陽子瞻覺得自己要被這對夫妻沉默的互動給閃瞎了……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適時解救了他。

原來是剛才接待他們的粉衫姑娘，她輕輕福一福身，說道：「讓諸位客官久等了。」

在她身後抱著一把琴的人，赫然就是剛才在大堂表演的紫衣男子，他朝納蘭真微微點頭致意，態度不卑不亢，看著卻給人一種很特殊的尊貴感；粉衫姑娘領頭走了進來，就往看台走去，伸手將梳攏在牆角的布幔解開，層層疊疊拉了起來，如此一來，其他雅座的人即便探出頭都無法看見這雅座裡的動靜了。

在她拉上簾幕的時候，紫衣男子抱著琴，走向另外一面空置的牆邊，一套琴桌椅是早就備好的，他放好自己的琴，駕輕就熟地落座，指尖輕輕點撥，幾個清朗的單音就從他手裡傾瀉而出。

「某，慕容˙夜焚，」他在撥弄單音與單音之間，輕聲自我介紹，聲音有點冷，倒是很適合唱歌的嗓音。「不知，貴客，今日，想聽，哪首曲子？」

距離這麼近，更能清楚看見那張臉的輪廓，蘇期發現這位琴師生得極美，身高比納蘭真矮些，比例倒是勻稱，舉手投足間端得是雌雄莫辨的優雅，可膚色白得有些過頭，加上沒有化妝，似乎……有些病容？

女王睿智。納蘭真養成習慣又誇了一句，眼神卻轉向歐陽子瞻，見對方正死死盯著那位慕容夜焚，緊皺眉頭，有猜測，又好似有些不確定，心裡的聲音也是混亂得不行……這下……倒有趣了。或許咱們又有新任務了。

不明白納蘭真是什麼意思，蘇期看其他人都沒回答，還是自己開口了：「那就彈那首『無雙』吧，麻煩你了。」

畢竟她也沒記得其他曲子。

聽她這麼說，慕容夜焚似乎有些驚訝，他抬起頭看了蘇期一眼，那雙直視過來的眼睛也很漂亮，烏黑的瞳仁裡居然能看見點點澄紅閃爍……喔，原來夜焚這個名字，是這個意思啊……蘇期恍然。

我的女王，妳是……看別的男人看呆了呢？納蘭真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同時瞪了琴師一眼，後者收了這個白眼，乖順地將視線放回自己面前的琴上，指間錚錚鏦鏦，流暢的琴聲緩緩填滿了整個雅座。

說什麼呢？被遮住眼睛的蘇期苦笑，心裡抗議道：我只是覺得他很特別才一直觀察……我都有你了，哪來什麼看呆？而且，說不定這麼漂亮的男人其實比較喜歡男人啊。

蘇期只是隨口一說，納蘭真遮住她眼睛的手卻僵了一下。女王……果然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