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 4 【服喪Ⅲ】花露水

2023/12/12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2016/6/26-7/2

 

  我沒有看過媽媽買過化妝品,梳妝台上放了幾十年的化妝品,大多是以前跑船的叔伯送的,一直放成了古董。成長的過程中,家中唯一常聞到的香水味就是明星花露水。我童年洗澡,媽媽會滴幾滴花露水。直到現在,我仍然有買花露水的習慣,每當聞到花露水,就讓我從時光墜道回到童年的輕鬆傍晚,花露水的清香混合在温熱的水蒸氣裡,我洗完澡在晚餐前躺著看卡通,那時的我,像活在湯姆歷險記裡。

 

  媽媽生前說要善待外佣,把她當孫女一樣。她過世之後,我才知道媽媽十幾歲時也曾經替人幫佣,爸爸說那時候外公家裡面連米都沒有。大舅那時是混黑道的,曾經被人砍殺,一邊手捧著漏出來的腸子、一邊跑向醫院,感覺好像是大舅拿了爸爸的一枚金戒指就同意了這門親事。

 

  由於爸爸年事已高,這兩年爸爸開始把自己的房產和存款陸續轉到媽媽名下,媽媽福薄,可能因此壓垮了。爸爸一直在後悔這輦子沒做過對的事,但唯一一件做對的事就是娶了媽媽。媽媽在最後的日子裡說要把這座老透天厝登記在我名下,現在面對財產分割時內心反而有一種負擔。爸媽省吃儉用一輦子累積財產,看來令子孫慚愧。在遺產分割協議書上,爸爸成了1/4的繼承者,他又嘮叨了一下說:「原來都是我的,現在成了四分之一」。

 

  我的個性太直接,在媽媽的眼中是個細心但不貼心的兒子。媽媽曾說,我最細心、大哥最窩心、弟弟最貼心,總是為自已的兒子驕傲。

 

  六月初我短期出差來開發區簽約,有一種預感讓我預留了一張"懷遠堂"辦理葬事人員的名片給妻子,我交待妻子萬一有不測時不要慌亂。我也告訴了媽媽,以後哪一些事是我能做到的,哪一些事是我無法做到的。媽媽說她是很開明的人:「有什麼事你們想到的,要儘量說」。媽媽的個性強,不太愛說話,你問她,她若不回答就是不願意,她若明确回答:「好」,才是願意。由於妻子一個人實在無法兼顧兩老兩小的照顧,在僱用外佣和安寧照顧上,媽媽也是從排斥逐漸轉為同意。調整到最后,媽媽她真的放下了。

 

  九十三岁父親的右耳完全听不見了,行動困難,眼睛則是褪化看不清東西。原本他希望媽媽的牌位放在二樓臥室以方便親自燒香祭拜。我說服他說:「在臥室燒香很危險,媽媽的牌位必須和祖先牌位一起放在四樓神桌上,因為一年以后還要合爐,否則祖先也會不高興」。后來我弄了一張媽媽的小相片放在爸爸床頭,隔天,媽媽相片前已經被爸爸堆滿了分享的食物。

 

  就像戰場的勇士,媽媽犠牲自己,把時間留給孩子,也把更多的照顧資源留給爸爸。

 

  為了避免爸爸在浴室滑倒,現在開始由妻子幫爸爸擦澡。剛開始爸爸有點不習慣,有時會謊報自己已經洗好了,但他身上卻有股酸味。四歲不到的小女兒在洗澡時來湊熱鬧,她好奇地說:「爺爺,你什麼時候和我一樣沒鳥鳥了?」「你沒鳥鳥,就輕鬆多了」,爸爸笑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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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自己和自己對話的週記。取名雙塔,有兩層含意,一是指父母,一是指南北兩座工廠,在兩座人生的塔裡,處處都是道場,我希望記錄下來,做為紀念以及終生精進的資糧。這個過程,不乏庸俗與分別心,但願分別過後,實為不二。 雙塔(上)的主軸在於雙親、兩岸與兩廠。而雙塔(下)是從新冠疫情開始,是身與心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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