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畫

阿德勒說：

不求做個完美的人，

而是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於是我開始去愛自己不完美的地方

愛著愛著開始羨慕著那些完美

最後演變成去愛那個我想成為的樣子

—

我本身個性比較慢熟

能夠與陌生人交談

是我很難做到的事情

可他不同

他第一次和我說話的時候

是在畫畫教室裡

我正在臨摹前方的一盆花

他湊近觀賞

他說我畫得很像

我對他微笑點頭

深怕自己講話會結巴會出糗

畫室裡有油彩的味道

有炭筆的飄屑

有水彩的水漬

有他的笑聲

有他的味道

在他經過我前方的時候

我好像能看見空氣中飄散的形狀

是綠色的樹葉，和些許淡黃色發亮的碎末

於是我把他畫出來

默默地藏在我的鉛筆盒裡

—

他的指尖溫暖一點一滴的流淌在我的背

我顫動了一下肩膀

甦醒過來回身吻他的臉

他的鼻息吹拂在我的耳邊

溫厚的笑聲慢慢的流進我的耳裡

這是我們同居的家

窩在一起的小床

窗邊掛著一幅線畫

遠遠看得出是我的樣貌

他用線描出我的輪廓

他說我是他眼裡最完美的

我窩在他的懷裡

背靠著他溫暖的胸膛

他細長的手指開始不安分的往上摸

我用我的手握緊他的手壓在胸前

他咬咬我的耳朵

在我耳邊小聲的說話

細聲且溫柔

雙手投降任由他肆意的揉捏

我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的他

發燙的下方不自覺張開雙腿

腳緊勾住他

他進入我的身體

被他握緊十指交扣的雙手

我看他舒服皺眉瞇起眼的表情

和不由自主發出的哼聲

我掙脫手撫摸他的臉

我想透過觸摸把記憶留下

與他的溫度

與他的關係

與他的所有

—

我坐在畫架前方

他用筆隔空比劃

素描繪製出一幅我

只是多畫了對貓耳朵

他說我像貓

愛撒嬌又傲嬌

我說他像狗

忠實憨厚又可愛

我們喜歡在畫室裡

畫彼此的樣貌

我喜歡素描

他喜歡水彩

老師曾笑說

我們一個可以構圖

一個可以填色

我們對視而笑

房裡窗邊的線畫

他說是某天發現愛上我後

獨自一個晚上完成的

我從沒想過我現在會在他身下

感受他的懷抱和他的佔有

無視被浸濕的被褥

我們彼此交纏

在他深入的時候

我會忍不住在他的肩膀留下咬痕

咬牙緊忍到受不了發出聲音的樣子

真的好喜歡

—

偶爾

畫室只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我會褪去束縛

坐在他前方做他的專屬模特兒

總在後來一發不可收拾

—

但事實

畫終歸是假象

再如何華麗的色彩

也無法把真實畫出來

有人破碎了我們之間

我帶著我的不完美離開

剪去我們曾在一起過的痕跡

離開前我剪掉他的線畫

他一語不發靠在門邊靜靜的看著我

我每剪一刀，就流下一滴淚

我感受到剪刀打開碰觸到的每根線

我覺得我的心也正被一刀刀剪碎

每一幅畫，畫中有我

我都剪去

唯有那幅

坐在他前方對他笑著的

有著貓耳朵的我

我停下手，眼裡噙著淚問他我能否帶走

他經過我身旁

空氣中的形狀

飄散的已然是枯萎的樹葉

和咖啡色黯淡的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