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神』的抉擇（上）

　　在夤夜的樹林裡菲飛穿過厚實的樹幹，眼神銳利的躲過幽暗的樹叢，無聲無息正要滑到麥可旁邊。

　　「菲大人，我知道您在我後面。」他沒有轉頭接著說：「別忘記，我可不是羊族。雖然夜晚的視線我看不清，聽力可是很敏銳的。」

　　「看來你的能力沒退步，」牠說，飛越過麥可的身旁。

　　牠停在法翁前方的枝葉上，貓爪緊抓樹枝轉身迎視他。麥可轉動淡綠眸瞥向四周。樹影將兩種族的身影壓黑到看不清楚，若是以旁種族的角度觀看，恐怕也不知道這裡有他們的存在。對方的薑黃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似乎有所企圖。

　　「您找我有事情？有必要這麼神秘兮兮？」麥可抽動耳朵帶著輕鬆的語調問，故作鎮定。法翁看著暗處的貓頭鷹，起了戒心、站直身子。

　　真不愧是黑夜中的王者，連視線都是在看獵物那樣的犀利。他眨眼心想，不過這是怎麼了，真不像平時的牠。

　　「是關於拉肖恩的事情。」貓頭鷹穩重說。

　　麥可聽見菲提及拉肖恩時表情瞬間緊繃，沒有開口。半晌，麥可才皺白點眉帶著猜測的語氣問牠：「賽希斯的情況我們需要告知拉肖恩？祂才剛上任我不想給祂太大的壓力。」麥可很清楚，以現在世界種種的狀況來說，對於拉肖恩負擔非常大。光是非人種族的事件，就足以讓拉肖恩壓得喘不過氣，接下來能不能撐過都還是未知數。

　　他往前站，仰望著暗中高他一截的雙目，順從慣性繼續發問：「所以我們……」麥可打住嘴忽然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下意識自忖。

　　不對啊！我在想什麼，現在已經不是聽從牠的時候。他輕咬嘴唇。

　　現在的世界已經不是我們熟悉的世界了。對於剛才開口的提問讓麥可瞬間意識他所說的錯誤，他急忙更正說：「不、我還是認為別說，儘管祂是＂Ｂｕｄｉｓｌａｖ＂之一，但拉肖恩祂還只是個孩子！」

　　「麥可，你冷靜點，我什麼都還沒說……」菲平穩道，卻被麥可打斷。

　　「菲大人您知道！我答應過賽希斯要好好保護拉肖恩，拉肖恩祂……」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轉動堅定的雙眼道：「我可不會讓祂冒這個險！」

　　菲沉默不語，薑黃的光芒顯得柔和多。

　　「現在的我們根本是孤軍奮戰，如果再把拉肖恩推出去，祂，必死無疑！」麥可睜大眼，嘗試說服菲。

　　「麥可，我明白你的顧慮，眼下的情抗確實很危急，」菲拍動翅膀周圍的落葉紛紛飄下 ，似乎麥可的話語使牠的心情跟樹葉一樣飄盪不定。

　　「祂上任的時機點簡直糟糕透頂，」麥可低頭嘆氣，搖搖頭。

　　「是的，我其實也不想告訴祂，」菲鬍鬚微微顫抖，輕動鳥喙。

　　菲的答案讓麥可昂首愣在原地，或許是他誤解了菲。不只氣象改變的原因都還沒查清楚，連賽希斯的侍從利維坦也無緣無故失去理智暴走，世界彷彿正走向滅亡。想到往後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比利維坦還更糟糕的事件，使麥可打個冷顫。

　　「……看來是我誤會了，對不起。」麥可閉眼回答。

　　貓頭鷹瞇眼如嘲笑他說，「真不像平常穩重的你。」牠轉換語調說：「不過我還是會告訴祂事實。」

　　「什麼？」麥可震驚地瞪大眼。

　　「你也不想把祂蒙在鼓裡面吧？」菲解釋說。

　　菲的話語讓麥可驚訝的愣住，見到他沒有說話菲才繼續說道：「謊言總是會穿破的，我知道你很重視拉肖恩，但是你這麼過度保護祂，祂要怎麼成長？溫柔的水＂Ｂｕｄｉｓｌａｖ＂不該僅限於此。」

　　「做決定的是拉肖恩自己。」菲莊重說。

　　麥可就像被菲的話語點醒，他動動羊耳朵，垂著眼，「也許是我太杞種族憂天，的確這樣會讓拉肖恩沒辦法成長。做為水神＂三白悍功＂中的＂智慧＂的我，太失職了。」他語帶自責。

　　「但是作為水神的子民，你的反應是正常的。況且真有什麼意外，水神的子民都已經做好犧牲的覺悟。」菲嚴肅告訴他。

　　「犧牲？」法翁抬首震驚的說。

　　「子民可以再繼續延續變得強大，但是唯有＂Ｂｕｄｉｓｌａｖ＂沒那麼簡單。＂Ｂｕｄｉｓｌａｖ＂的能力都是會直接影響到世界本身。而每位＂Ｂｕｄｉｓｌａｖ＂的特性還有種族不會是一樣的，因此世界的元素都會需要適應新任的＂Ｂｕｄｉｓｌａｖ＂，祂們才能進一步掌控使用力量；如同被領導者點燃的火把如果熄滅了就沒辦法為眾種族照亮道路，這時就需要繼承者點亮火把才能指引眾種族繼續往前走。」貓頭鷹抬起前腳揮動接著說：「現在世界的未來已經完全無法預測，拉肖恩也還沒完全覺醒，」菲的眼眸裡沒有一絲猶豫，不在意接下來的話語是否會受到法翁的爭論繼續開口道：「而且，世界如此混亂也不能保證會再有新任的水神。如果這時拉肖恩祂喪命了，世界的秩序會失去平衡，元素會沒辦法繼續維繫，到時候子民們的生命全部都會賠上去。」

　　「……您已經跟營區，不，您已經跟所有部落的子民們談過？」他冷靜問。

　　菲頓一下，放下前肢眨眼說：「在你們去接拉肖恩的時候，我已經跟營區的遠征部隊談過，他們都一致同意願意付出他們的靈魂。」牠昂首說：「我們子民中，年輕力壯可以迅速保護拉肖恩逃離現場，實力、個性也值得讚許的是，擁有＂三白悍功＂稱號的兔玥、尹水還有身為子民的比爾跟畢維斯，可惜卡爾跟其他的鳥獸種族＂拉維尼亞＂還有鳥獸人＂倫納＂、＂布德克＂、＂布里甘提亞＂外貌的子民們不是年紀大就是能力不足，或是載不動拉肖恩。當然能保護拉肖恩的還有你，麥可。」

　　牠眼中閃過肯定，「你天生黠慧，是慧根的象徵必定能為拉肖恩指路，帶領祂找到其他的＂Ｂｕｄｉｓｌａｖ＂，再以你的智慧跟其祂位的＂Ｂｕｄｉｓｌａｖ＂交談讓拉肖恩得到保護。只要＂Ｂｕｄｉｓｌａｖ＂能活下去，世界還會有重生的機會。」

　　菲句句提到拉肖恩的安危，麥可盯著在黑暗中的雙目，腦海中閃過影子，使他不能去揣測便疑惑問：「那麼傑米他們，您打算棄之於他們不顧？」

　　暗中銳利的眼神瞇成像是在夜空的兩道彎月，似乎在嘲笑麥可天真的話語，又像對於法翁的話語感到懷疑。以現況來說雙眼的主人很可能是前者的心態，儘管麥可不相信菲是那麼冷血，但是以牠的身分地位來說很可能會執行這個方案。

　　「您必須知道這點，他們可是水神的朋友，我可不想拋棄他們！」麥可忿忿不平說道：「我知道以您來說這是職責，但是在拉肖恩的眼中又是如何？他們不在了拉肖恩的神性也會跟著墮落的！到時候世界還沒重生子民、整個世界都會賠上性命的！」

　　「不錯，你提出了問題點，所以你才要盡力保護他們，」菲看似很滿意麥可的回答，莊重的語氣頓時變得愉悅。

　　法翁不解的移動羊蹄，菲跳下枝葉，落在冰涼的土地上緩緩走向他，牠抽動長尾繼續說，「這也是我只找你的原因。」貓頭鷹走到離麥可沒幾步的草地上坐下來，星光從樹葉縫隙斜照在菲潔白的身軀上，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保護拉肖恩無疑是第一優先，第二優先才是他們朋友。」

　　菲的說詞，法翁沉默不語，久久才開口：「……您是故意說這種話？」

　　「除了賽希斯還有就是＂三白悍功＂中的你最重視拉肖恩，我才更想知道眼下的情況你是否能保持冷靜，一心一意誓死守護拉肖恩。」牠解釋道。

　　麥可放鬆的吐口氣，「難怪，我就想。您雖然擁有貓頭鷹的血統卻不喜歡待在暗處，偏偏這時您卻待在暗處。」他含笑著說。

　　「呵，我演得很真實吧，」菲愉快說。「能讓你激起對於拉肖恩的忠實度的好測試。」

　　「哈哈，這真是很有趣的點子。不過菲大人，那不是忠實的問題。」麥可輕鬆的表情轉為沉重，「我雖然沒有伴侶，不能理解當父母的感受。但是拉肖恩對於我來說就像是我的兒子一樣。」他溫和的閉眼說完話。

　　「這次，我一定要保護好孩子！」麥可低聲咬牙說。

　　菲望著意志銳意的麥可，牠緩緩開口道：「……你我只相處１００多年，但，你是我值得信任的。」菲甩著長尾繼續說：「時機成熟後我自然會告訴拉肖恩。還有麥可你必須切記，無時無刻都不可以被情感左右，剛才的你太過於感性了，理性思考也是必須的。」

　　麥可睜開眼緩緩低首說：「對不起菲大人，我剛才那麼激動，還說不告訴拉肖恩事實，」他愧疚的垂著羊耳。

　　「麥可你不必責備自己，我想這應該就是做為父親的心情吧。而且，你已經說出你真實的內心話。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修正，思考怎麼做的更好。」菲眨著薑黃眼，「拉肖恩就由你們＂三白悍功＂，比爾還有畢維斯來保護，我負責引導祂能夠獨當一面為止。」

　　語畢牠逕自轉身步入幽暗的陰翳悄聲說：「必要時那件事情我也會告訴你們的，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也會保住孩子們，哪怕是捨棄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