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預知夢．繩梯（0-1-3-2）

      世間以鐮刀作為武器的武術幾乎不存在，雖說達契亞鐮刀、忍者鎖鎌或吳鉤等兵器，與鐮刀頗具淵源，特別中古世紀歐洲貴族曾專研一套巨型鐮刀攻守武術，但實際戰場上卻鮮見，倒是電玩遊戲經常可見死神或魔獸扛鐮刀攻擊，威力十足。但不管鐮刀或吳鉤諸類，其最大特色便是「逆刃」，即內彎面強具殺傷力，故進攻時多採直劈、橫砍及勾截三種動作，傷敵最遽，然而也是此基本三動作，囿限變化，敵人易拆解攻擊模式，反之像鞭索類軟兵器，如鉅子令之儔，招式變化無窮、強攻易守，自然也難以練至登峰造極。

      隱者右手握住手柄前端、左手把持後端，左腿前踏弓膝，右腿打直後跨，扭腰揚臂，將鐮刀右斜四十五度角後拉，瞬間繃緊鉅子令鋼線，我一旋身，將鋼線繞體半圈，後仰，免強平衡重心，未被拉扯前摔，萬沒想到這隱者力量居然力大如斯，豈料他又順著原先動作軌跡，將鐮刀反劈回來，那刀身長兩米，刀尖逕直就越過我頭頂，對準後腦勺敲下！我一歪頭，一個低蹲反轉掃腿，躲開刀尖攻勢，翻地撐臂一躍、頭下腳上，一記倒掛金鉤，踢開鐮刀，反手重收鋼線再發，便是一招「怒翟指尾」，以力拼力，打算擊碎刀身！

      隱者反應亦快，騰空迴旋鐮刀，改劈為砍、橫向進攻，這招式起自最原始的器具功能，快速除草、割植之用，是故威力和速度陡增一倍，我腳踩窫窳景凱步，飄身如流、流竄四周，隱者緊追身後，殊不知我以森林樓梯為中心，跑圈繞行不停，乃別有目的，一按線圈摯、延伸鉅子令，連招「晨翟揚冠」、「澤翟刷翅」，邊奔邊打下四周露兜樹上果實，待地上果實已堆積上千顆後，再招「朱翟環舞」，將全部果實上捲勁拋，顆顆果實猶若巨型鐵蒺藜，漫空籠罩、下墜！隱者顧不得繼續追我，急忙跳回歸屬自己的那張空白紙牌旁，迅捷揮動鐮刀，斫半露兜果實。

      我稍停步喘息，用力嗅聞空中所瀰漫的濃郁果甜，順手撿了半顆果實，咬掉果皮，單吃果肉，嘴裡頓時滿溢鮮花般香氣，但口感又極為有趣，初嚼像帶有鳳梨芒果香的花生，汁液清甜淡涼，越嚼越類似吃甘蔗纖維，並開始散發米香，吸飽汁水後，就隨意亂吐渣滓和紅棕色種子。忽想起除了臺灣著名民間故事林投姐外，曾經歷火燎的夏威夷群島中的茂宜島，也流傳一則相關露兜樹傳說。

      夏威夷盾狀火山代表，世界十大火山之一的基拉韋厄火山，相傳由自然女神「貝莉」，掌控其爆發與熔岩流，管轄範圍涵蓋夏威夷所有火山活動。貝莉性格善妒易怒、反覆無常，具備創造和破壞雙面神性，出生夏威夷群島外的漂浮自由之地，因其性格作派，導致親姐海洋女神「娜瑪卡」為保神族安全，對貝莉展開追殺。貝莉自摩洛凱島的卡希基地區逃亡起，帶著一顆雞蛋，沿途逐漸孵化成女嬰，即大溪地巫醫女神「希亞卡」，途中露兜樹盤根錯節的氣根，纏住貝莉的獨木船，貝莉一怒之下，撕裂露兜樹成碎片，飛落至夏威夷群島各處，亦因此一耽誤，娜瑪卡終於在茂宜島卡希基努伊地區追上貝莉，引發洪水海嘯結束其生命；貝莉屍骨化做山丘和沙石，怨靈則逃進夏威夷島，凝聚不消，愈加強化操縱熔岩、蒸汽等力量，成為基拉韋厄火山實際掌權者。每當貝莉發怒、火山爆發前，祂卻又形變成年輕美女或老嫗，穿著紅色姆穆烏服，牽隻小白狗穿行在人間街道，預示世人避難；更甚，祂和希亞卡亦是草裙舞創始雙女神，初舞時穿著的草裙，就是露兜葉製成，不管葉緣銳利與否，仍舊高歌載舞、扭擺姿態，重現火山活動過程，並頭頂花圈，悼念逃亡中發生的悲劇，詛咒任何從夏威夷群島偷盜祂沙石屍骨的人類！

      露兜果將餘下二十一張塔羅牌砸倒，那箱妖終於開始有反應，祂用力搖晃陶甕，便見全部紙牌遽飛回甕內，我一丟吃賸的果肉，笑喊：「想得美！」蹬腿凌飛，按下線圈摯，翻掌一招「怒翟伸喉」，勁力十成十，直殺那口皮箱，精準無比，「啪碰」地一聲，那皮箱哪堪鉅子令勁力，猝然迸裂數十來片！箱妖一聲驚駭尖叫，以超乎尋常的敏捷速度，猛地一把將頭往甕口裡鑽，果如判斷，祂是罈靈妖化，想躲回真正棲身之地。我再招「朱翟環舞」，圈祂雙腿、令其動彈不得。隱者見狀，不及繼續保護自己的紙牌，鬆手鎌刀朝我整柄拋來，我半空扭身空踢數下，空氣受壓、低響爆聲，激盪原本飛在半空的其他紙牌，推向鐮刀的逆刃刀口！

      隱者究竟是大阿爾克納一份子，斷不能看其他「紙同伴」損毀，甩將斗篷，方才消失的星星再現，自斗篷內明滅星芒，眨眼間，鐮刀恢復成木質拄杖，紙牌們逃過被裁半的命運，紛紛掉落下來。說起命運，我玩心興發，眼明手快地用中指、食指夾住「命運之輪」，使一記暗器手法，紙牌破空，不偏不倚插入箱妖眼前的樓梯平臺，入地三分，那箱妖雖長了張蟲臉，卻似有人類思路，知此動作威脅意味極強，便不掙扎逃命，反而屈膝抱腿坐定了起來。

      印象中，腹䵍曾說過塔羅牌保存靈力方式，是放在一隻琺瑯琉璃盒內，蓋上金線繡製六芒星的黑絨布，靜置正東方位，每天接受炙陽日照，當然，是針對靈力微弱的常人所制定。我始拓展思路：「難不成這箱妖，是塔羅牌盒子精化而成⋯⋯但祂抓的那隻甕又怎麼解釋？」內心自問自答、一番推搡，心裏乍發涼，頗略明白剛才所謂「大事」為何，又同時閃過日早，和柳翼討論「物相心理學」那番言論，給我提了個醒，假使謎團太過複雜，不如把線索分開來推敲，皮箱、箱妖、甕、塔羅牌，四物真正配對應是──皮箱實是裝塔羅牌的盒子；則箱妖該改叫罈妖，是罈靈妖化後的妖怪，兩者本風馬牛不相及，哪個搞事傢伙把罈妖硬塞進塔羅盒，鎔鑄新型妖怪？卡羅維瓦利溫泉鎮時，我曾說：「我明白了，妖食妖的術式之所以能增長妖力，原理類似『食屍之刑』，其實只是複寫技術密碼，假設麞妖吞下巨虹蟾，複寫疣液技術，之後祂噴出的火燄將帶有疣毒。」腦中只浮現一個罪愆累累的名字──摩諾史塔托斯！

      小時候沒少看動漫劇情，老是搭建人妖戰鬥舞臺，尤其人類企圖凌駕暨馴服妖怪的橋段，我總嗤之以鼻，徒擁科技的常人，怎可能控制妖怪？然而北鏈山上，親見摩諾史塔托斯改造馬克西米利安，成為我心中一根刺，相較先前討厭翟流的惡趣味，摩諾史塔托斯更讓人噁心，他們必定循線神話傳說，撒網捕捉各種怪物進行實驗，將整個地球當成採集室，會否未來玄異圈各家轉換身份，從打怪變護怪，共同抵抗高科技破壞天然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