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欣結婚了

2024/01/2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怎麼也想不到，我們家任性的小妹就這麼結婚了，從此之後要用新的單位──一對夫妻──來生活。

「我們家有四個孩子，姊姊、我、妹妹、弟弟，兄弟姊妹中我只差一個哥哥。」因為這個子女數並不常見，我經常如此介紹我的原生家庭，並引以為豪。

在這個資源有限又熱鬧的家庭中，我和妹妹經常是同一陣線的。我們總覺得爸爸偏袒姊姊、媽媽偏袒弟弟，而我們是夾在中間的可憐犧牲者，隱約有一份革命情感。

我的童年，甚至可以說在國中以前，回憶裡充滿妹妹的身影。妹妹是我的頭號粉絲、跟屁蟲、最好的玩伴。我是鬼點子特別多的小孩，妹妹心思單純，自然而然就跟著我作怪。我們會一起看《動手玩創意》，用白膠、各種素材進行各式各樣的創作；我們會在搭508公車上山時，一起閉上眼睛想像自己在搭雲霄飛車；某年姊姊生日時，我們去圖書館找一份甜點食譜列印回家，做桑葚塔給大家吃；我們經常吵架，但又因為太需要對方這個玩伴而很快和好。

妹妹長得很高。

雖然相差兩歲，國小以後我們幾乎就維持一樣的身高，有段時間經常被誤認為是雙胞胎。國中更一下子抽高，超越兩個姊姊成為最高的孩子。

妹妹運動神經發達。

小時候我們喜歡一起跑步，我爆發力較好但只能短跑，妹妹則很耐跑。有一次我彈琴時，妹妹在客廳跳來跳去發洩精力，他提議說：待會你彈多久我就跳多久。我覺得很有趣於是一口答應，一彈就彈了一個小時。後來他回想起這件事都說我很過分，害他累個半死。

幾年前妹妹開始爬山，隨隨便便都是中級山的難度。有一次我們一起去爬筆架山，本來以為是輕鬆路線，結果走錯路繞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趕在日落前下山。我跟晉累得半死，只有欣覺得因禍得福很開心，他說這樣運動量才夠。

搬到五股後，他常在下班後經過觀音山「散個步」再回家。

妹妹單純善良、心地柔軟，經常被頑皮的姊姊捉弄。

我們還在一樓的得水教會聚會時，某天禮拜結束後，我撿到一小片辣椒，自己很好奇是甚麼味道但又不敢試，就騙妹妹吃吃看，結果妹妹被辣到突然爆哭，我也被嚇了一大跳。

國小時很流行「小魔女 Do Re Mi」的卡通節目，我們姊妹都很喜歡看。有一次姊姊和我騙妹妹說：我們昨天晚上去小魔女 Do Re Mi的世界玩，好好玩喔。妹妹很心急地說：你們怎麼沒有帶我一起去？姊姊假裝好心的說：因為你睡得太熟了，我們不忍心把你叫起來。妹妹聽聞覺得傷心又懊惱，自己竟然睡那麼熟，沒有跟到好玩的行程。

另一次我們大概從孫悟空得到靈感，跟妹妹說他是從石頭蹦出來的，不是爸爸媽媽生的，也讓妹妹傷心不已，跑去找爸爸媽媽哭訴。

妹妹常展現過人的同情心，經常看到別人好的一面、替人著想，卻也因此變得沒有自信、屈就；我在心裡暗暗的發現，跟他相比自己真是冷漠又自私。

妹妹常猶豫不決。

姊姊努力符合家人的期待，我則奮力掙脫；妹妹夾在兩種極端中找尋自己的路線，很認真、甚至過度認真，揣摩著更好的選擇，卻常走得跌跌撞撞。

妹妹很直率，常語出驚人。

我懷阿禾時，開車上山速度略減，但還是滿快的。妹妹很擔心的說：「還是開慢一點吧，我怕會一屍兩命。」

我結婚前夕，妹妹捨不得的說：「我看著你長大，想不到你就要結婚了。」因為不符合一般長輩對晚輩的用法，我愣了一下，後來想想也沒錯：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有這個妹妹了，對他來說亦然，他一出生就有這個姊姊了。我們都是看著對方長大的，看過彼此浮浮沉沉的各種狀態，看盡對方的軟弱黑暗面，但也因此能夠互相珍惜。

和妹妹早年的回憶盡是愉快的玩樂戲耍，偶爾夾雜些許煩惱，對他有疼愛、有不捨還有虧欠。很長一段時間，我對妹妹來說太過耀眼，他只敢躲在我的背後，害怕犯錯、想把自己隱形，以「簡明的妹妹」自居，找不到自己的位子。他的心裡總是有一個聲音說「因為我不夠好，所以沒有資格獲得幸福」。

一晃眼又過了好多年，不知不覺中，在大家的陪伴下，妹妹長大了、變得堅強又獨立。許多煩惱不再找我討論，轉而徵詢男友的意見；會自己看書、聽podcast尋找答案，甚至敢於在團體中提出不同的意見。先是我帶著他參加GG團契，後來我無法穩定參加後，他和晉一起成為最穩定聚會、擔任同工撐起團契的要角。

也許只有欣自己知道是誰改變他的自我預言，但我想每天通電話、與他相互扶持度過許多難關的晉想必功不可沒。

晉，我的印象一如欣在婚禮誓言所述，是個「會隨身攜帶伏特加、從濟南騎腳踏車回新莊」的奇怪男孩，會默默在角落傾聽、小心翼翼且溫吞的人。GG還在教育館的時期，晉每週的近況分享都是重要節目。他會說：「最近日照時間變短，心情不好」(是需要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嗎？)「好久(兩個禮拜)沒有喝伏特加了」「前幾天半夜走了好幾公里去麥當勞吃早餐」

此外，晉和我還有神奇的緣分，是板中同一屆的校友，我們拿著同一本畢業紀念冊。晉和我國中以來的老朋友同班，有一天老友突然問我：「為什麼他同學會跟我妹在一起？」在老友的口中，晉是個獨來獨往、認真參與國術社的同學，和班上同學交集較少、十分神祕。

晉是如此享受獨自、安靜和規律的生活，欣也曾因為看到太多不順利的婚姻，誇口說自己「不要交男友」、「不想結婚」。兩人有相似的特質，在團體中是股默默穩定的力量，但也有些被動、消極，感情和婚姻都因為外在事件推動才得以進展。誰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們會打破泡泡、走入感情，甚至結婚。無論如何，他們決定用自己的方式慢慢的聊著、聊著，走到今天，並且決定要攜手繼續走下去。

作為兩位的老朋友和見證人，這樁婚事令我們開心不已，也期待妹妹在新的生活、新的身分有許多斬獲，要勇敢相信自己值得這麼多美好和幸福。最後，借用婚禮上媽媽的話：「家人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回過頭來，相信我們還是最好的姊妹。

註：

婚禮後的家宴，受到周牧師啟發，我和Ｆ也上台即興拿起麥克風致詞。致詞後深感臨時起意不夠周詳，於是再撰文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