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 01.

　　末班公車從店門口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呼嘯而過，他剛把零錢遞到買了熱豆漿和飯糰的客人手裡。

　　穿著制服的男高中生縮著脖子，兩手塞在外套口袋裡與買完宵夜的客人擦肩而過，背包上的吊飾不小心勾住對方的圍巾，高中生連忙道歉伸手分開被吊飾扯住的毛線，對方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櫃檯裡的店員朝著高中生問了一句：「今天還是蔥抓餅加蛋？」

　　高中生隨即看向店員，回道：「今天不加蛋，錢不夠……我還要一杯熱豆漿，三分糖！」

　　店員側著身體面向煎台，將事先煎好的蔥抓餅放上煎台重新加熱，再打了顆蛋。

　　「你當我這裡是手搖店啊？」

　　「這麼晚喝太甜會胖耶！沒糖要怎麼喝？」高中生不滿地道。

　　「不然這些無糖豆漿都誰在喝？」店員用眼神示意那些已經裝好杯擺在檯子上保溫的豆漿，同時看著剛才的客人轉進巷子裡。

　　「欸等等！我剛才說不要加蛋了！」

　　「當我請你。」

　　「怎麼那麼好？」

　　「不然你明天早上再帶十塊來付錢。」

　　高中生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才不甘願地開口：「好啦好啦。」他伸手拿了封膜上畫有記號的熱豆漿，自動地拿起櫃檯的吸管戳下去，「老闆你這樣算黑店吧？我要跟我媽說以後不要來你這裡買早餐了。」

　　店員聳聳肩不以為然，「我又碰不到你媽。」說著，他將已經煎好的蔥抓餅加蛋放進袋子裡，拿到櫃檯用提袋裝好後，朝高中生伸手。

　　高中生朝口袋裡掏出硬幣塞在店員手裡，「不用找了啦！」

　　「這樣你明天還是要再給我五塊。」

　　「知道啦知道啦！」

　　在高中生準備離開時，店員又叫住他：「今天怎麼這麼晚？」他指了指牆上的時鐘。

　　聽見店員這麼問，高中生就像是一肚子的不滿瞬間找到宣洩的出口般，劈哩叭啦地說了一大串：「還不就我們社長他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家裡就住學校旁邊從學校回家只要五分鐘，就把所有人硬留下練習，是我跟好幾個住比較遠的社員一直抗議才來得及搭到最後一班公車，不然搞不好都要直接住在學校了！」

　　店員挑了挑眉，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想知道高中生晚歸的原因，語氣平淡地應了聲：「啊，這樣啊。」

　　「你好像沒有很想知道，那你還問？」

　　「快回家去寫作業吧。」店員朝高中生擺擺手。

　　「回家就要洗洗睡了，哪來的時間寫作業啦……」高中生嘆了口氣，「好險我白天有先趁下課的時候把作業寫得差不多了。」

　　「嗯嗯，你快回去吧。」

　　「還不是你一直問？」高中生白了店員一眼。

　　「要我叫你滾嗎？」

　　「我真的要跟我媽說不要再來你們這裡買早餐！」

　　店員目送氣噗噗的高中生離開後，坐到了半開放式的店面中比較吹不到冷風的餐桌邊拿起手機開始滑，無視了隨後陸陸續續進到店裡的黑影。

　　幾個小時後，天色還是暈暗的，打著呵欠的高中生走進來將五元硬幣放在櫃檯後，就急急忙忙過馬路去趕公車了。

　　店員將零錢放進了收銀機，看到圍著圍巾的男人走出便利商店，抬頭時他們正巧對上了眼。

　　店員靜靜地看著那人若無其事地轉了個方向，走到依舊在店員視線內的角落後蹲下，打開了剛從便利商店買的罐頭，倒在白色免洗餐盤上，隨後又進了便利商店待著。

　　沒兩分鐘，樹叢裡走出一隻灰色虎斑貓，旁若無人地吃起了盤子裡的飼料，接著又出現了兩隻常在附近遊蕩的流浪貓。

　　後來男人過來買了早餐，一樣是熱豆漿和飯糰。

　　結帳時男人向店員搭了話：「乾淨餵食。」

　　店員找了錢，答：「喔。」

　　男人淺淺地彎彎嘴角，朝店員點了點頭後便走了。

　　店員半瞇著眼，看著跟在男人身後的幾道淺淺的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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