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妹的水痘

2024/02/05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賈妹最近在長水痘。

本來只有腳,後來慢慢長到了手,這兩天連臉上也出現了紅點子。

賈妹雖然覺得很癢,可是也不以為意;「可能是被奇怪的蟲子咬到了。」

「是什麼樣的蟲子呀?」同學們圍住賈妹,撩起她的袖子和褲管,研究這些看起來大有玄機的紅點點。

「也許是個大蟲,」酷吉睜大眼睛,雙手在空中比畫「這麼大!他的臉上有40個,或50個嘴,每個嘴裡還有100顆尖尖的牙齒。他趁半夜所有的人都在睡覺的時候,爬到賈妹身上咬她,每咬一口,就出現100個小疹子!」

它應該有條長尾巴吧?這樣才夠支撐一個長了四、五十張嘴的大頭;又或者是個很小的身體,長長的手短短的腳,這樣才能躡手躡腳爬上二樓賈妹的房間。

「可是我覺得它應該瘦瘦長長,身上有刺刺的鱗片。」

「大概圓圓的喔,頭頂有細細的觸鬚,觸鬚頂端長滿密密麻麻的針。」

「會不會像刺猬一樣?它根本在賈妹的身上滾來滾去,害賈妹有一個一個的小傷口?」莉兒和珊七嘴八舌的猜著。

可是,到底是什麼讓賈妹身上的紅點點越來越多了呢?

一開始的時候,大夥兒還興致勃勃地觀察賈妹被蟲子侵略的情形,可是到了後來,賈妹的臉上也有被蟲子咬的痕跡;紅點點越來越明顯了。

「這是不是表示,蟲子已經不止躲在賈妹的衣服褲子或棉被裡了?它搞不好會跑出來⋯⋯」

「上課的時候從賈妹的領口伸出頭來,偷咬賈妹的脖子和臉?」

「什麼!是真的嗎?大蟲和賈妹一起上課嗎?」

「大蟲和賈妹住在一起喔?」同學們躲起來討論賈妹和她的蟲子。

閃遠一點吧!也許賈妹的大蟲會找機會跳到其他人的身上耶!可能,等它厭煩賈妹當它的朋友,它就要再找新朋友了。

好可怕。

大家都不想讓大蟲挑去當好朋友,他們開始躲開賈妹,不和她玩也不和她說話,連上課的時候坐在她四周的同學們也都傾斜著身體,避著賈妹上課。

賈妹原本的好朋友們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她只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有點癢,越來越癢。

過了幾天,老師終於發現賈妹的問題了,她把賈妹叫去問了一些話,還帶她去學校的保健室。

賈妹的班上臨時自習了一個下午,但是他們誰也讀不下書,他們熱烈地討論這隻蟲子;或是好幾隻?它們可能四五隻、六七隻手牽著手一起出動,一起攻擊賈妹。

後來,數學老師來代課,教他們乘法和除法,於是大家改用傳紙條的方式繼續討論賈妹的蟲子(們)。

快放學的時候,賈妹和老師回到了班上,賈妹收拾座位上的書本、貼紙⋯⋯;然後就隨著來接她媽媽回家了。

老師在賈妹離開教室以後,向大家說了一個新名詞,她用斗大的字寫在黑板上:

「水痘」

什麼是水痘?

「大概是蟲子正確的名稱吧,」青麥說:「水痘呢,是個很可怕的蟲,它會先咬你,然後再偷偷對著你的傷口搔癢。」

「好殘忍哦。」女生們尖叫。

「可是老師說,水痘是一種病耶。」

青麥挑挑眉:「是水痘蟲咬過之後,引起的病啊。」

「那⋯⋯『長水痘』是什麼啊?」

「是一種痘子有水在裡面嗎?」

「是不是水痘蟲咬人的時候,把皮膚拉起來,朝那裡面吐口水呢?」

「什麼是『傳染』?」

大家更堅信「水痘蟲」的可怕了:它常常搬家,喜歡吃人身上的污垢和髒東西,如果被它咬到,會有小小紅紅的傷口,傷口會開始吸你身上流出來的汗,吸進去之後,把汗儲存在那裡面。

於是從賈妹回家開始,學校反而變得更不平靜。

賈妹和蟲子,不知道怎麼樣了?

大家在上課的時候竊竊私語,打球的時候也提不起精神。也許賈妹要一直和蟲子做好朋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可是如果蟲子不離開,賈妹的病會好嗎?大概不會吧?它會一直咬賈妹耶!那想來想去,蟲子是一定要搬出賈妹的床底下了。

那它要跟誰住在一起呢?

於是同學們組成了一個「偵探隊」,每天要偵探賈妹的「最新病況」,要確實知道蟲子的最新去向和動態;他們兩個人或是三個人組成一組,在放學後到賈妹家外面,暗中觀察,並做下紀錄。

 

3月3號下午4:30

賈妹的窗戶還是放著窗簾,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也見不到賈妹。不過賈妹好像有從窗簾的縫往外看的樣子,因為阿保有看見一隻眼睛。

*阿保備註:那隻眼睛看起來很正常,應該是人的眼睛沒錯。

*紀錄人:阿保和管管


3月4日下午5:16 (珊遲到了,我有叫她不要遲到,可是她還是遲到,可是我有說了。)

我們按了賈妹家的電鈴(我按一下,珊又按。),賈媽媽來開門,我們跟她說要拿老師發的作業給賈妹,可不可以自己拿給她。可是賈媽媽說賈妹現在還不能出來,不過她說快了。

珊問她快了是什麼時候,賈媽媽說過兩天,或是下禮拜,珊說到底是兩天還是下禮拜,我有叫她不要問。

*莉兒備註:我有點想念賈妹,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疤。(珊說可能有也可能沒有,我也知道。)

*珊備註:希望蟲子已經走了。莉兒一直罵我。

*紀錄人:莉兒和珊


3月5日下午6:00  〝大發現!〞

出來了!我看到了!晚上6:45的時候,我本來要回家了;我蹲在賈妹房間外的花圃裡,觀察了一個鐘頭,要回家的時候,又回頭看一眼,就看到了!真的有水痘蟲!

它好大好大,頭很大,比身體大,手腳也很大,還很粗,好像毛毛的,我想一定有刺在上面。水痘蟲子一直待在窗戶邊,可能在監視賈妹吧,我想賈妹搞不好在哭耶⋯⋯,我們要不要救她?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水痘蟲好像看見我了!它有轉過來耶,我趕快跑掉了!

*大胖備註:我真的看到了,我用我所有遊戲王的閃卡打賭!

*紀錄人:大胖、強、蝦米(蝦米要補習先走了)

 

3月6日下午4:00

聽說大胖看見水痘蟲了,所以我今天明天特別來加班觀察,這是我自願的。我跟同學都是好朋友,應該要相親相愛,所以我今天特別來觀察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水痘蟲,有的話一定要報告老師。

4:15  一切正常。

4:30  一切正常。

4:45  一切正常。

5:00  正常。

5:18  正常。

5:44  正常。

5:52  正常。

6:19  出現了!

6:27  水痘蟲!但是⋯⋯它跟大胖說的不一樣!它看起來是一個一個的小球⋯⋯水痘蟲是一個一個的小球,手牽手在空中移動!停在窗戶上!它正在跟賈妹談判!

7:00  我要回去了,水痘蟲還在窗戶上,偶爾動一下。

*青麥備註:根據我的仔細觀察,那真的是水痘蟲沒錯。很顯然跟大胖看見的不一樣。當然我看到的絕對是真的,我想大胖看見的那個是今天的水痘蟲的部下才對,我今天看到的應該是老闆。

*青麥歸納:那麼水痘蟲應該是球狀的沒錯了,水痘也是小水球狀,這樣很合理;它在跟賈妹談判要不要繼續住的問題,我好像有聽到他們的聲音。我冒險待到7:00,還好我很小心,不然就會被發現,如果水痘蟲要跟我住,大家一定會捨不得,我要為大家保重自己。

*紀錄人:青麥


賈妹的二樓房間仍然放著窗簾,粉紅色的窗簾擋住所有的陽光,媽媽說這樣對皮膚比較好,所以她得忍耐幾天。她吃了一星期的稀飯、果汁、吃軟軟的蔬菜、努力喝白開水;洗澡的時候小心翼翼,整天只能待在家裡。但是不知道哪個下午開始,她從窗戶角落看見她的同學們在樓下走來走去,或從對街拿望眼鏡偷看她的窗戶;一開始是青麥、阿冠;過兩天看到管管、小米、酷吉……。

根本沒有什麼蟲子。

賈妹現在知道「水痘」是怎麼一回事了。媽媽和醫生解釋「長水痘」給賈妹聽,並向她保證絕對沒有「水痘蟲」。賈妹現在除了在房間畫圖、看卡通、好好休息;她還在每天的下午偷偷翻開窗簾一角往外看,看看今天又來了什麼人。

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賈妹在窗邊站了半個小時之後,把房間的大椅子搬到窗戶下,再把所有玩偶、抱枕全都抱到椅子上放好,一個疊一個堆成大怪物,她抓抓玩偶的長毛、鬍子、尾巴,讓它們看起來更蓬鬆、張牙舞爪;然後打開房間的燈。

她走回窗戶邊,悄悄往外看一眼。

啊!大胖在看呢。她縮回腦袋⋯⋯再看一眼。啊,大胖在吃東西呢。

就是現在!就是現在!

賈妹偷偷拉繩子,打開外層厚重的粉紅色窗簾,留下內層白色的窗紗。

喝!賈妹摀著嘴忍笑,樓下傳來大胖肥肥的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她憋著氣奮力跑回床上躲進被窩裡大笑,大口呼吸!

賈妹開始期待痊癒回學校上課的日子了。

隔天吃過中飯,賈妹把抱枕怪物一一放回去,再把姊姊給她的小木偶倒掛在窗上;哈哈哈⋯⋯今天來的是青麥。

一定要讓你們,看看水痘的厲害!


再過了一星期,賈妹回學校上課了,因為她還不能曬太陽,所以被允許坐在教室裡等大家升旗。賈妹興奮地整理她的書包、擦桌子,她今天比較晚到,進入教室的時候,班上同學都去操場了。她等不及地跑到走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學生們排成小方塊,只有她們班好像特別活潑,像一塊剛剛結凍、搖來晃去的黑仙草。

賈妹想像大家傳看那份「觀察紀錄」的樣子,噗哧!操場傳來「回教室」的音樂。

賈妹永遠忘不了大家看到她那一刻驚訝的表情。

「哇!花耶!賈妹,妳身上開滿了花耶,好多喔。」莉兒和珊一進門,尖叫著圍上來,繞著賈妹團團轉,數她手臂上、腿上,一朵一朵大大小小各種顏色的「花」。

「天哪!1、2、3、4、⋯⋯我看有40朵喔!」

「不只吧!這裡也有耶,這裡也是⋯⋯有200朵吧!」

班上的同學靠過來,圍在賈妹的四周;果然是真的!真的有水痘蟲耶!可是,真不敢相信,可怕的蟲子究竟對賈妹做了什麼?

青麥往前走了一步,大聲說:「欸呃,賈妹!恭喜妳的病好了,嗯⋯⋯妳看起來很不錯,嗯,精神很好,嗯⋯⋯請問妳,那,那隻大蟲⋯⋯」

賈妹瞄了他一眼,她知道大家想問什麼,她說出早已準備好的答案。

「喔,你說水痘蟲嗎?噢,它走了,這些美麗的花就是它送給我的,」賈妹眨眨眼: 「它說每個跟他做朋友的的人都可以得到禮物,這些花大概會在我身上開個幾天吧。」

她一番話得到一陣充滿羨慕的嘆息。

她當然沒有告訴他們,世界上根本沒有水痘蟲;當然也沒有說這些小花的秘密。

那可是賈妹請姊姊用口紅畫上去的,每個小痘疤上有一朵花,71個痘疤,就有71朵小花兒。

知道了吧?這可不是每個人都想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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