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記得 要送一束花

只記得 要送一束花

到各地旅行時

因為收入不豐節省旅費，經常在Airbnb訂房。

有一回住宿在小鎮的郊區，放完行李後，走一段路到唯一的超市想買點食物。

二個櫃檯，結帳的速度很慢，原來有一位老先生在櫃檯前卡住。

老先生懷裡抱著一束花，滿頭白髮，穿著英國典型的格子襯衫，堅毅的臉部線條飽經歲月，仍然看得見年輕時的教養氣質。

但是老了。

失智讓這位紳士拿不出鈔票付款。

站在櫃檯前，年輕的員工說了幾次May I help you?

見老先生沉默不語，便耐心地等待他慢慢想起來。

旁邊的櫃檯仍在結帳，我們這一列隊伍沒有人換行。

有一種友善叫做假裝沒看見，我以前聽說但沒有在公眾場合中遇到。

沒有人直視老先生，我再好奇也只敢用餘光偷瞄。

右手地掏著左胸口袋，被一束花擋著，很慢。

沒有。

呆滯一會兒，再摸褲前右邊口袋，也沒有。

左邊？

他的動作越來越慢，手越來越抖，一邊找，不合身的褲子一邊滑落。

我想，這位紳士應該曾經被溫柔的照顧過很長一段時間，曾經。

會說曾經，並不是瞎猜。

我剛剛走到超市之前，經過一個小墓園。

英國的墓園通常離住宅區不遠，通常在小教堂旁邊。有時公園也有一些長椅，寫著這是為了懷念已故的某某人而放置的，我常坐在椅子上吃麵包。

墓園週邊人們散步經過，跑步遛狗並不忌諱。老先生的家應該離這兒不遠。

英國人不是一個很機靈的民族，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想維護這位失智老人的尊嚴。

所以我打消了過去為他付錢的念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強忍著情緒等待。

終於，那個年輕員工從櫃檯出來，扶著那個緊張顫抖的老人。鬆垮的褲子後方左側口袋，一個錢包掉落地板。掉得真是時候，這樣老先生就可以結帳了。

結帳完畢，我火速衝出店外，強忍的眼淚奪眶而出。

一個人老到無法自理，仍然沒有忘記要為愛人送一束花。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