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中的島與峰—攀登島峰

閱讀時間約 15 分鐘

01/03/2017

山海中的島與峰—攀登島峰

 

點亮了頭燈,背起了背包,我們由基地營出發。

基地營的位置在島峰的南側,我們先向東走,走到島峰的東側後。

就向上直接切入島峰的山頂。

 

一點鐘出發,五點多走到冰爪地。

前兩天的大雪,讓這段變得較不好走。

這段路是我們這次行程惟一一段摸黑走的山路。

這段路,讓我想起在台灣登玉山時,摸黑登頂的路。

只是更長,更陡,海拔更高。

黑暗中,走山路,摸黑看不到遠方的情況下,走起路來其實心理上反而較輕鬆。

五點鐘,天未亮,我們己前進到冰爪地了。

在這裏,我們丟下登山杖,拿起冰斧。

脫下登山鞋,換上雙重靴,套上快扣式冰爪,戴上雪鏡。

再次的全副武裝,結起繩隊,蘇里曼第一,我在中間,建宏壓後。

 

由冰爪地開始,就是一道長長的寬約五米的平面雪坡,吃力的一步步走上去後。

迎面而來的雪丘上所形成的稜線,兩旁似乎就是不見底的深谷或冰隙。

這段路必需走在稜線上,否則很容易會滑落。

 

攀爬時,其實是重複著千篇一律的動作。

先將安全勾環扣在確保點上,再將鳩瑪式上升器安裝在繩索上。

再解下確保點上的安全勾環,裝於鳩瑪式上升器上作確保。

然後開始攀登。

看似複雜的動作,其實熟練後,也很簡單。

但似乎簡單的動作,在實際運用上,有時又複雜無比。

 

因為攀登向上時,主繩時而在左,時而在右,但鳩瑪式上升器操作,以右手為主。

又用普魯士繩連結在身上的坐式吊帶。

而安全勾環也用普魯士繩一端扣在主繩上,一端繫在坐式吊帶上。

因此上升器和安全勾環扣在主繩上時,會形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在一次系統轉換時,我竟將前一條主繩卡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中而不自覺。

 

蘇里曼在上頭看到了,急的用簡單的英文單字大叫,繩索,內側。繩索,內側。

如果我開始上升,勢必卡在半途,而不上不下。

 

在上升時,我也因繩索的方向,常要換到另一側,方便攀爬。

看似簡單的動作,但穿上笨拙的雙重靴及冰爪後。

雙腳的距離感及空間感都改變。

在一次的更換方向時,我差點跌倒,緊急時刻才站穩腳步。

但冰爪也勾破了褲腳。

建宏的雪地經驗好多了,走起來也比我穩健許多。

 

當天另兩隊的三位隊員中,一位德國人一隊一個嚮導,兩位英國人一隊一個嚮導。

上升時,我們必需走在雪丘上,看似陡,最難走的突起山丘,其實最安全。

因此一個不注意,就會越走越偏,因為往旁邊好走些,但其實最危險。

那兩位也因此兩個人一起滾下雪丘,幸好他們的攀登嚮導一把拉起他們。

 

這陡上的冰坡攀爬,直到,我們看見了第一個冰隙,上面正架著鋁梯。

鋁梯架在窄窄的的冰壁中,看起來危險,但暴露感並不重。

蘇里曼先示範著過去,兩手拉著繩子當扶手,冰爪在鋁梯上發出輕脆的聲響。

他通過冰隙後,將確保安裝在另一頭的確保繩上。

接下來,就換我了。

我看著冰隙對面的蘇里曼,他緊張的連臉孔都變形了。

我想,他可能恨不得幫我通過我。

 

我確定自己的雙腿沒有發抖,低著頭看著鋁梯的橫桿。

又要確保自己的視線維持在橫桿上,而不是再往下看見那深不知底的冰隙。

一步,一步的往前,讓冰爪能夠確實的卡在橫桿上,維持身體的平衡。

還要檢查確保繩的勾環是否乖乖的跟著我前進。

 

蘇里曼似乎深怕驚嚇到我,連講話聲音都放得輕柔起來。

講了英語單字,又夾雜著尼泊爾語。

我其實不懂拉著繩子當扶手怎麼能維持平衡,

但這距離不長的鋁梯架設的還算穩固。

在這時間凝固的梯子上,我總算跨出最後一步,到達了冰隙的對岸。

當我通過時,他握著我的手。

 

當時,我有點感動的想落淚,但說來好笑。

這倒不是因為通過了這座鋁梯,而是這麼多年來,好像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了。

 

過了第一道鋁梯,又是向上的攀登。

接著地勢變得平緩起來了。

但才沒走多遠,第二道鋁梯就架在冰隙上。

簡簡單單的,

好像就是一片空地,當中裂成兩半。

於是放了把梯子在上面,讓我們可以通過。

 

這樣子的簡單,比起第一把鋁梯的複雜地形。

帶來的恐懼感更甚,蘇里曼通過鋁梯後。

要求我們不可以用走的,他蹲下來,意思要我們用爬的方式過去。

爬上鋁梯我就明白為何他要我們用爬的過去。

因為鋁梯架設不是很穩,除了有點鬆動外,

鋁梯並不是和地面平行,而是有一點左斜。

這道冰隙的底部更深,

但是重心放低了,前進起來更慢,而膝蓋卡在鋁梯上,非常的不舒服。

我儘力的讓重心往右偏,因為鋁梯是往左斜的。

 

通過鋁梯後,我在冰隙等著建宏過來。

突然想起去年底和幸娟一起去看聖母峰這部電影。

電影中有個驚險場景就是在冰河上,一營到二營的路上要通過鋁梯。

在我決定來這次行程時,她還問我,不會要爬鋁梯吧?如果有的話,不可以去。

我當時還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有啦。

 

山上的情況,真的誰也無法預料,當時我的說法並沒有錯。

在這之前,攀登島峰,的確沒有鋁梯需要通過,這似乎是地震造成的冰隙。

 

過了鋁梯後,我們己經爬升到六千公尺的高度了。

地形也變得平坦,七點多我們就來到距離島峰頂下不到一百公尺的雪坡了。

 

時間,天氣,一切看來都沒問題了。

登頂只是架上鳩瑪式上升器,再向上攀登的事情了。

登頂,然後一切都完成了。

 

蘇里曼上去確認繩索,我和建宏則坐在雪堆裏,邊休息,邊看著這六千公尺的風景。

太陽己升起,如果說風景是登山者的目的之一,眼前這一切就是我們所想要的。

 

不可能,危險。

蘇里曼的聲音,由上方傳來。

 

接著他下來,告訴我和建宏,不可能,危險。

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就這樣撤了。

我和建宏都沒什麼意見。一路上,我們都相信蘇里曼。

甚至要求蘇里曼另找途徑登頂。我們想都沒這樣想,既然他說撤了,就撤了。

我們要的是他明智的決定,而不是登頂的保證。

我們都相信,他會全力幫助我們登頂的。

 

只是三年來的期望,我想攀登島峰,就要如此的結束。

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子戲劇化的結束。

我有點歇斯底理的大喊,我登頂了。吔!登頂了。

 

雖然可惜,只差不到一百公尺我們就可以登頂。

想想,但也不遺憾了。

登頂,不會改變,我登過最高山的紀錄了。

不登頂,我確認我所在的位置是6035公尺。

距離峰頂只有六七十公尺的距離。

我還是登了兩座六千公尺的山。

 

這一路走來完美的旅程中,總會有些許的不完美。

這頂多六七十公尺的距離,就留給這行程中不完美吧。

 

蘇里曼曾帶隊登島峰五次,這是第五次,也是惟一一次沒有登頂。

我自己也帶過海外山友登山,也曾因天候及環境不充許而撤退過。

對於這樣的狀況,心裏很掙札,因為他們遠道而來,但不能登頂。

我想同樣的,蘇里曼心裏也不好受吧。

 

我們開心的在頂峰下一百公尺慶祝。

足夠了,我仍登了兩座六千公尺的高山。

我提醒自己,我的最高峰仍是6470。

這樣己足夠我回味一輩子了。

 

過幾天,我的朋友蕃茄也登頂島峰。

我問過他,他們是由右側硬攻上去。

使用上升器上到陵線時,峰頂就在左側了。

我看了他拍攝的相片,雪坡的狀況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我想接下來的攀登嚮導們,借取了我們未登頂的經驗。

作了更充足的準備,

 

坐在主峰下,回想著一路上傑藍和蘇里曼都在告訴我

梅樂峰比島峰困難,但最危險的還是安普羅布切斷崖。

如果用魔王來區分,安普羅布切斷崖是大魔王,梅樂峰是中魔王,島峰則是小魔王。

 

不論大中小,但魔王就是魔王。

事實上,魔王就是魔王,那有什麼大中小之分。

如果山神不允許我們登頂,不管是天候,環境,或是我們自已的準備。

不允許我們登頂,我們就別想上去了。

 

然後攀登的困難度,同一座山,在不同季節來都有不同的難度了。

不同的山,更不能比較了。

對我而言,

梅樂峰最痛苦,高度最高,雙重靴穿著時間最長。

安普羅布切斷崖,最危險,垂降距離最長,

島峰冰攀距離最長,技術攀登時間最久。

三座山是三種不同的體驗。

 

 

山海中的島與峰—千均一髮

 

我們早早的就由雪坡下撤回冰爪地。

原先的冰攀變成垂降。

垂降比起上來時氣喘噓噓的上攀要舒服多了。

直到最後一段的長坡。

 

蘇里曼要收繩,因此我第一個先垂降下去,

當我垂降下去時,我才發現,怎麼會到了主繩的尾端。

我想蘇里曼為了安全,將結繩隊的繩子用來垂降。

原本上升確保的繩索,看起來就像貨運行用來綁貨物的繩子一樣,

有的還有毛邊了。

 

但這條我們結繩隊的繩索,它的長度,要比這個長下坡還短了至少十五公尺。

就這樣,我的人就卡在近乎四十幾度的冰壁上,最近的繩子離我還有三公尺。

垂降時,我己偏離到上升的位置的右側。

蘇里曼和建宏在離我二十公尺外的上方,而繩索離我足足有三公尺遠。

我就這樣卡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了。

 

蘇里曼此時也下不來,只能將原本架的繩子,儘可能的用力甩到我這邊。

建宏在上方大喊,要換繩子。

 

什麼!

在這冰坡上更換系統!

這裏根本沒有架設任何固定點的安全確保繩啊!

其實我沒有時間去思考了,我將所有的思緒抛開。

我確定了自已腦子是清醒的,才開始系統的轉換。

我解開了保命的八字環,架到另一條繩上,順利的垂降下去。

 

事後,我回想起這一幕,真的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當時我竟然讓自己處在沒有確保的狀況。

將生命交給那個無可支撐的冰壁上,任由雙腳的冰爪支撐身體的重量。

如果我的腳打滑,如果八字環掉落。

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其實,正確作法應該是,先將上升器安裝在新的繩索上作確保。

然後將安全勾環轉移過去,最後再拆除八字環到新的繩索上。

安裝好八字環後,再拆除用來作安全確保的上升器。

而不是放任自已的生命,在沒有任何安全確的狀況下,只交給雙腿及冰爪。

在那個時刻,只要雙腿一軟,冰爪一滑,沒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我了。

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冰隙。

冰坡,不像雪坡還有點磨擦力。

為了方便雙手操作,當時我的冰斧,就插在坐式吊帶左邊的扣環中,滑下去。

也絕對來不及將冰斧拔出來,更別提要如何在冰上作滑落掣動了。

 

 

Peak of Exciting:Island Summit刺激最高點:島峰 summit

雖我們的長旅程已近尾聲,但時間點依然還在這個攀登季的一開始而已。跟十多天前的Mera summit類似,在同一天除了我跟Mars Hu,只有另一隊三人的英德聯軍一起要登島峰。從島峰基地營出發到登頂6189m的島峰爬升超過千米高度,在高海拔又是冰攀的條件下這是超過12鐘頭的一段路,對體力跟精神都是考驗。

在睡眠正酣的午夜12點我們被喚醒,依然還是酷寒中我們強迫自己振作起身開始整裝,炊事帳內Jay也煮了簡單的熱食當做我們的早餐,午餐依然是最佳行動糧:Chapati烤餅。繼Mera Summit之後再一次點著頭燈出發開始進場面對我們壯遊的期末測驗:Island Peak Summit。

在這地表上最接近太空的Everest地區,半圓的月光已足可讓肉眼察覺地景的變化,除了偶而的小段路需要手腳並用之外,一路是穩定的坡度上升,稀薄的空氣與酷寒低溫才是最大的敵人;終於天空已開始微亮的時候,我們來到5800米位置的冰攀起點。自Mera給了震撼教育之後我們已經能適應穿著雙重靴行走藍色冰層的感覺,但是島峰會成為的知名熱門的冰攀訓練地點不是沒有緣故。島峰山頂的冰層斜度變化比起Mera寬闊的山形要更為豐富,所以我們要面對的腳力與膽識的考驗也比Mera更具刺激度。黑夜天幕一秒一秒漸漸轉亮,眼前的景物也漸漸由全黑轉成亮白,我們開始瞧清楚身旁的冰雪地形樣貌,此時雖然晴朗無風,我卻開始注意力加速集中,讓每一步走得非常專注,因為兩旁都有冰壁或是裂隙的情況下,隨便失足絆倒一小步可能都會引發危險事故。領頭的Sury不只要觀察前方還得不時回頭注意我們兩人的狀況。就在太陽升起,陽光在地表畫了一條線開始追逐我們腳步的時候,我們來到第一道冰河裂隙與梯橋。從台灣飛來尼泊爾途中我在飛機上重新觀賞了一次賣座片「聖母峰」,沒想到眼前的測驗就是劇中攀登Everest的人所要面對的一道難題:如何穿著冰爪走過兩條鋁梯綁在一起沒有扶手可握的梯橋?腳底雙重靴與冰爪是冰雪地上的保命符,偏偏過這梯橋的時候重靴與冰爪可能變成絆倒失足的致命因素,唯有拿出自己最佳的平衡感才能抵消這個矛盾,而最大的關鍵就是「勇氣」與「專注」!

若假想我體內有一整瓶用來Turbo加速的腎上腺素,走過這道橋大概已經燒掉五成。但沒想到更刺激的是後面還有第二道,也就是冰瀑醫生跟Sury昨天來架設在不久前才被發現的另一道大型裂隙之上的。更要命的是,受限於裂隙寬度與地形,這道梯橋無法擺放水平, 經驗夠的Sury可以走得過,但是仍然親自示範教我們如何用爬的方式來應付。這短短的幾米距離簡直是用毫米等級的速度在慢進。刺激度衝到破表,腎上腺素馬上又燒光剩下的那半瓶!事後分別從德國人Andy與他們的攀登嚮導得知,兩位英國山友在這裡發生墜落,如果不是他們有兩位強壯的雪巴攀登嚮導一起合力救起,恐怕就是今年島峰第一起要人命的事情。知道後才我恍然大悟為何我們準備回頭下山時想要等他們三人一起拍個合照,墊後的英國女山友不但每一步沉重有如千斤,而且臉色是如此僵硬沒有笑容。

過了一言難盡又難以形容的兩道裂隙梯橋,島峰山頂已在眼前,但因前天的那場大風雪,前人的路跡已經完全不見。遠遠我們可看到山頂下方的陡斜坡橫著一道冰層下陷所產生的冰層斷層,有一條前人所架設的繩子就懸在一個裂隙大缺口上,當做路標指示的作用清楚無比。Sury讓我們坐下來休息拍照看風景,自己先上去一探究竟,一陣子之後,雖然他會的英文實在沒有很多句,我從他不斷高喊 no possible,大概也猜得出他所看到那道裂隙是怎樣的問題。果然他回到我們身邊後,除了no possible還一直說著sorry…, next time…,我們已經聽懂他的意思,這趟如此有挑戰的壯遊我們的腳步最遠只能走到這裡。

當Sury還在說sorry時,Mars很漂亮的回應Sury讓他可以聽懂道理的一段話:「我們僱請你就是要來幫我們判斷是否能夠安全的繼續走下去,我們完全相信你」!從直升機降落Lukla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跟他認識並走過這麼長天數的路,不管是Mera、安布拉洽、還是剛剛才經過的兩道恐怖梯橋,Sury時時刻刻呵護我們兩人安全的表現,我跟Mars實在感激在心。旅程三次大考之中,島峰是他來過最多次最有把握的一關,偏偏我們作為這個攀登季的前鋒隊伍就會有發生很多的不如預期。這道惡魔關卡大裂隙,終於震懾了我們,把腳步跟高度凍結在島峰山頂的下方100米!

無論如何,我們的心情還是感覺已經來到Summit了。我打斷Sury一直在說sorry的跳針對白,拿出準備壓軸拍照的國旗毛帽跟國旗圍巾,我們三人在島峰的面前一起歡呼留念合影。接著也抵達的英德聯軍,兩位勇救英國山友的雪巴嚮導聽完Sury描述後親自也去探查跟嘗試,最後一樣決定放棄,想必接下來也是不斷要跟鬥志高昂的德國Andy一再地說sorry…

回程感覺到Sury走起路有些垂頭喪氣,但是我卻開始覺得在那個寧靜無風的時刻斷然轉身回頭真得是再一次的lucky,因為才剛剛走出兩道梯橋關卡回到冰攀起點吃我的Chapati補充體力時,剛剛那個無風晴朗又壯麗的島峰馬上就變了臉孔,我們東方與太陽之間已經浮現濃霧烏雲迅速迫近。

離開冰河起點的藍色冰層,下山的路走在岩石上對我們不再是提心吊膽的事情,只是也才又下降約三百米,經過高地營而已,雪就開始下起來,自此一整天一整路都沒停。收起相機一路趕回營地,即使沒繼續攻頂,都已經距離起床已過12小時了。風雪中所有人擠在炊事帳內,Sury用相片解釋最後讓我們折返的那個障礙詳情,由Jay一邊煮東西一邊為我們翻譯。吃過了Jay在此行親手為我們所做的最後一次料理,我們拔營了,大家明瞭我跟Mars並無抱怨與遺憾,似乎都有一種考完期末大考的輕鬆情緒。即使頂著大雪,每人都步伐輕快的朝著讓我們告別營帳生活找回舒適客棧的村落,也是進入熱鬧熟悉的EBC trekking迢迢大路的交流道:觸空(Chhu-kung)大步前進!(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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