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西的作品中,《哀悼乳房》雖不是自己最喜歡的一部,卻是最特別的一部。
大概因為近幾年經歷了身邊親友被癌症帶走,什至是因為到了不得不考慮自己身體的年紀;也許過往讀過蘇恩佩寫患癌的撕心裂肺,又或是讀過同樣罹患乳癌,蘇珊.桑塔格式的病痛詮釋,又或是自己親眼目睹過的都太過沉重,於是閱讀西西有種反常的輕鬆。
西西始終帶著文人目光去看待生病,喜歡她開始時寫帶一部書陪伴進院的情節,這種病中書單好像也不錯。後來她寫病中的身體變化以及精神狀態,她的觀察總帶點生疏笨拙,但想來那是必然的,甚至推入手術室麻醉的情節,令我想起前段時間讀過妹尾河童寫的《工作大不同》,他也曾在半身麻醉情況下一邊接受痔瘡手術一邊跟醫生聊起來。這些怪異感來到西西筆下,則是把手術想成是庖丁解牛。
故事的想像力總是跑好幾千里,最記得她寫妖怪,縱觀《山海經》、《封神榜》與《西遊記》,她說妖怪有三類,一是器官過多的妖怪,一是器官顛倒錯置的妖怪,還有一類像自己,失去了乳房,是欠缺器官而形成的妖怪。
至於書寫身為女性特有的觸角,西西的觀察從外到內,既有理性的描述,也有感性的自省。她寫乳房的私密、得病而生出的罪疚感、組合成焗束的悶局,但也寫手術後學太極與練劍,那種平凡的聽從身體的需要;西西住在土瓜灣,她的舊居跟我家也只隔一條街,書出版那一年,我還在唸小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曾跟背著劍走向公園的她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