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女性辨明方向的吳爾芙
趕在婦女節前看畢吳爾芙的《自己的房間》,這部收錄了吳爾芙兩次在劍橋大學的演講,書中充分發揮了文人的魅力,演講題目是「女性和小說」,驚喜她以散步的調子「出門去追求真理」。
她不斷提問,從前人到自己那個時代,女性經歷的困難是什麼、談女性在社會的定位、談身份的自覺。
她鼓勵女性必須經濟獨立以及一個屬於自己房間,這裡指的是擁有不被打擾能心無旁驁創作成長的空間,這在當時不是說說那麼容易,她甚至認為珍奧斯汀如果能夠在一個更自由的空間創作,而不是在共用的起居室寫作,不用以一張吸墨紙蓋住稿子藏好,然後小心翼翼不讓僕人或客人發現她在做什麼。吳爾芙沒有批評珍奧斯汀的作品,她是感慨這些作品的世故磨練,一方面來自女作家生活的束縛,但萬一再沒有這些伽鎖,珍奧斯汀的成就或造詣又會走向那裡去?
吳爾芙的思考跳脫靈動,看她幻想莎士比亞有位天才洋溢的妹妹,但妹妹的生活軌跡卻不能跟莎士比亞同日而語,堅持相同的選擇只會召來更可怕的下場。她說「沒有哪個少女可以一人走路到倫敦,站在戲院後台門口,硬是要劇團的經理見一見她,內心卻沒有一絲掙扎、痛苦的;這些,可都是會把人逼瘋的折磨啊——雖然貞節很可能只是某些社會因為不明原因而編造出來的盲目崇拜——但痛苦終歸就是痛苦。貞節在那時候,即使現在依然如此,之於女人的生命有信仰的重要意義;也因此,貞節的觀念重重裹在女性的神經和本能之內,要將之斬斷剝離,攤在陽光下,需要罕見之至的勇氣」於是拼命尋找自由的莎士比亞妹妹,即使才華洋溢最後還是鬱鬱不得志含恨而終。
吳爾芙不是不憤怒的,因為在想像裡,在小說裡這些女性角色可以很有個性,「有英勇過人也有卑賤下流的,有雍容華貴也有猥瑣汙穢的,有風華絕代也有醜陋之至的;有英偉不下於男人的,甚至有英偉勝過男人的。」看了之後,我們一定會把女性想成是絕頂重要的人物,可在現實裡,女性卻微不足道,「偶爾會有一位像女王或是貴冑奇女子之流。但是,再怎樣也絕對找不到有哪個中產階級的婦女,除了大腦和性格之外別無憑仗,得以在歷史學家所見的諸般史事流變當中與聞其一。即使是閒聞軼事的日記也遍尋不著她的身影。」
虛構故事裡的女性在現實中不容於世,現實中的女性更是散落四方,沒有臉孔,默默無聞直到去世。
所以吳爾芙才會堅持經濟獨立以及創作空間的重要,她自始至終鼓勵著後來的女性,她提到的雌雄同體論,更像是榮格說的男性內在的陰性面Anima 跟女性內在的陽性面Animus,就創作而言,不無衝破以男女性別刻板框框,昇華至叩問靈魂,純淨的境界。
「即使寫的只是邁向作詩的前奏,各位只要提筆,便是千金不換。」
我決定收下這句了。
*吳爾芙在生命最後決意投河尋短,有說因為抑鬱,有說因為童年創傷,但在這些幽暗不明的日子裡,她這兩次的演講還是充滿智慧又振奮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