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二》-- 殘酷的夢想之路，幸好最後通向光明

【殘酷的夢想之路，幸好最後通向光明】 -- 《女二》有感

見識淺薄的我，是下載電子書之後，才開始知道這原來是一本很厲害的小說。

2022年「第23屆臺北文學獎年金大獎」獲獎作品

吸引我的是「女二」這個書名。這不真是很特別的書名嗎？是兩個女人？是第二個女兒？原來都是。但一開始沒有想到的是，「女二」也是女配角的意思。書中的女主角黃澄，演員生涯出道之初只是替身，一路都是女配角——「女二」，甚至只是「女三」、「女四」，更多時候是「女什麼都不是」。

對於一本劇情緊湊精采的長篇小說，對於劇情儘量不劇透爆雷，因此分享一些我的有感引句：

「黃茜說，故事，都開始於一句話。有人說，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一句話說完。不過——黃茜故意停頓了一下——開始的那句，決定了最後的這一句話。」

「自從她告訴姊姊想演戲後，黃茜說，那妳得開始挖東西，什麼都挖，碎碎的也沒關係，並且試著從「遠處」看自己。」

「第一次披上角色後，她才發現被蓋住的那個自己，原來沒有形狀。劇場經驗，像某種強力的拭塵布，將她的感官全擦亮了。那或許可以稱為是一種身體快感，也是一種甜頭。」

「有想像力很好，但好奇心才是演員最重要的朋友。藝術是去發現，不是只有創造和控制。」

「澄，妳太演了。妳總是在表演中想展現妳懂什麼，做了多少功課，設定了多少情節。妳不能演理解。如果妳真的在那裡，根本就不用演。」

「如果跟著大家追求一樣的目標，那她不過是個隨時都有可能過季的商品。」

「她立刻開始寫起角色自傳，然後逐場回答演員的十個問題：我是誰／我在哪／我從哪裡來／時間／之前發生了什麼／我要什麼／為什麼要／為什麼是現在／會付出什麼代價／該如何做／阻礙是什麼。她研究起國內外近代的女畫家」

「她說，我是演員。那語氣跟她說出自己的名字，聽起來一模一樣。不是以前那種愛講不講的扭捏，或不好意思說出——喔我有在演戲——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只是單純在陳述一個像今天是幾號的事實。」

「即使是不完整的碎片都沒有關係，她寫成日記，透過不斷轉述成稍微完整有點意義的東西，來說服自己這些全都會成為她表演的「酵母」——黃澄不喜歡「養分」這個詞，太雞湯了。」

「她得要改掉這壞習慣，停止用過去的結果套在現在的自己身上。」

「當然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圈子就是你還不是誰的時候，任何人都可以覺得他是你的誰。」

「鬆，就是不用力的專注。」

「黃澄想像自己是個登山者，站在山頭回望過去的死蔭幽谷，內心正微微顫抖著。她明白是因為不斷失敗，才能抵達這裡。失去，同時獲得，無法計量。」

「她得想辦法走回自己的位置，儘管地上沒有馬克標記，沒有燈光一片漆黑，但同時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她。」

單看這些摘錄，大家應該可以想見有著十七萬字的《女二》，通篇小說的金句，真是太多太多了。多少無奈多少掙扎多少不甘心，看清現實殘酷之後，卻總峰迴路轉拼搏下去。很難不被女主角黃澄感動。

黃澄的淚水，都是一串串珍珠。

在攝影機底下，她淚水滴下的瞬間，帶出導演最想堆疊起的情緒張力高潮。私底下，迷惘的、被欺凌的、被操弄之下的淚水，擦乾後她堆疊起自己最想要的戲劇專業與強大心理素質。

最後的她是幸運的，感恩作者讓結局雖有懸念卻正向光明。還好依然可以映證我個人那「愈努力就會愈幸運」的信念。後來讀到作者鄧九雲自己自陳，她不會或是不喜歡寫惡意的人物角色，《女二》當中真的沒有真正壞到骨子裡惡人。黃澄身邊圍繞的，更多是善意溫暖的人們。

《女二》當中除了黃澄的演員生涯築夢之路，另一條主線是與姊姊黃茜的緊密情感。更像母親的姊姊，是一個永遠在前、時刻在心底深處的關鍵人物。小說後最後一部的「家族排列」真是精彩，對於學習過薩提爾的我來說，畫面感十足，力道強勁深刻。當然，身為專業演員二十年的鄧九雲，書寫起排戲、試鏡、舞台、電影等演員專業工作場域的種種，那細膩的文字鋪陳，讓讀者猶如身歷其境般過癮極了。

一部現實感十足的小說，穩妥妥溫暖真誠筆調，沒有灑狗血、沒有你死我活、沒有原本想像中演藝圈如同me too一般不堪場景，更多的是清晰的自我覺醒、機智的思想碰撞、細膩的彼此體察。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