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記得汝,冰之魔女。距上次汝召喚吾過了多久?」
「三百年吧。」
「喔?那如今為求何事?」
眼前近乎黑暗的女性虛影交疊起雙腿,撐著臉,似乎饒有興趣的看著底下的高等精靈。對這樣高高在上的目光,諾麗棋沒有任何脾氣,只是把躲在自己身後已經打理乾淨的男孩推了出來,無視了他的無措,將他推到了虛影面前。
「簽約。」
「吾想也是。」
像是熟知彼此的脾性,兩人都沒有對對方客氣的意思。虛影飄到了休身邊,繞著轉了幾圈,隨後虛影回到原本的位置,變回了原本的動作。祂看向諾麗棋,帶笑的語氣中還有些鄙夷,毫不留情地調侃道。
「汝還真喜歡金髮碧眼的半精靈男孩。上次那個呢?記得簽約沒多久就斷契約了。」
「死了。」
「那這個汝打算玩多久?」
「……看他造化。」
休打從背脊開始蔓延一股涼意,雖然知道兩人在談論的是另一個人,但似乎那人的下場不太好,而自己或許會成為下一個……他悄悄回過頭看諾麗棋,諾麗棋沒有看他,沒精神的金瞳微垂,似是不想被讀出什麼。
嚥了嚥口中的唾液,休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不會、死那麼快的……我會努力的、老師……!」
與那人不同,眼前的男孩很簡單的就接受了自己是他的老師。
諾麗棋被休的叫喚吸引的看了他一眼,但她沒有給予男孩任何肯定或鼓勵,甚至連點頭都沒有,就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猶如萬年的冰山,那雙平靜的眼眸如冰面般倒映著休的身影,但,就只是這樣。
虛影好一會後才打破了沉默,還是那樣嘲笑般的笑聲,但是同意了諾麗棋的請求。祂與休簽訂了契約,頓時,無數對武器的知識被灌入了腦內,同時,他還感覺到了一股不屬於自己的神奇力量。
他想去感受、去掌握,卻覺得那股力量在他的體內不受控的在亂竄,橫衝直撞的,讓他感覺到疼。休忍不住發出了痛吟,最後倒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猶如刀在身體裡面絞,他疼的忍不住一直抽氣。
但忽然,一股冰涼的力量包裹了自己,安撫了那躁動的不明力量。已經流了滿頭冷汗的休這才發現,自己被抱進了懷裡。諾麗棋將休圈在了懷裡,她渾身散發著冰涼的氣息,與休四目相對。
「專注。」
她開口,隨後帶著手套的手指點在了他的左手手腕上,涼爽的力量集中在那,吸引了休的注意。
「試著將力量集中在此處,隨我來。」
力量?什麼力量?
休呆愣了片刻,隨後才意識到諾麗棋說的是那股使他很疼的力量。眼裡蓄滿了被疼出來的淚花,他有些怕的搖搖頭,很怕再感受一遍那彷彿要撕碎自己的感覺。然而諾麗棋不容他拒絕的安靜看著他,休張口又閉口,隨後還是努力去感覺。
他試圖自己去找那被冰涼的力量按捺住的暴躁力量,好一會才找到它,並將之按照諾麗棋的要求凝聚道左手手腕處。這樣的動作讓他覺得很累,看起來奄奄一息的好不可憐,但諾麗棋毫不憐惜。
她馬上就讓休繼續控制著那股力,指引著他到達了自己的心口處,鴉后給予休的魔力流入了心臟,那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能更好的掌控這股力量、而甚至這股力量驅散了體內的寒氣,身體重新感到了溫熱。
撲通撲通的,說不上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刻印在了心上。
雖然休不知道,但諾麗棋知道他與鴉后的契約已成,之後再陪他練習如何使用這股力量就好了。她終於難得溫柔一回,將手蓋在了休的眼上,她輕聲呢喃。
「可以了,做得很好,休息一下吧……休。」
她可以感覺到小孩兒僵了一下,但隨後還露出的嘴彎起了弧度,似乎很高興的樣子。諾麗棋不明白,但沒多久,休便累暈過去了。諾麗棋收回了手,改成讓休睡在了自己的腿上,安靜地看著他。
「……冰之魔女,汝變了。」
「何出此言?」
「汝以前,可不會這樣安撫他人。」
諾麗棋沉默著,思緒被鴉后勾著回到了三百年前。那時她可沒有蹲下身、更沒有伸手把那人攬進懷裡,釋放魔力去幫助他控制得到的力量。那人痛到翻白眼、渾身抽搐;而她就像個局外人一般,只是冷眼旁觀。
可以說當初他能夠成為一名契術師,可真是靠自己的毅力才成功的。諾麗棋忍不住去勾休的金髮,她垂眸,思考著自己的理由。是那人要復仇的,所以自己替他跟鴉后牽線已是仁至義盡,但是否能掌握這股力量,得靠他自己。
那時的自己大概是這麼想的吧?但為何對休……
諾麗棋閉上眼,終止了自己的思考。
「那不重要。」
像是對鴉后的狡辯、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論是「因為休不是真正想復仇的那個人」或是「要是自己當初有幫助修伊,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的想法,那對她而言都是清楚的答案、卻又是她不想承認的答案。而自己如此的感情用事,也是她不想面對的事實。
就這樣自欺欺人的,不去看、不去挑明,不想承認鴉后說的對,自己……變了。